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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機關

秦天河仍舊難解心頭之氣,上前往玉嬤嬤腰際狠狠的一腳,卻像踢在了死豬身上,只是將她肥胖的身子踢得晃了幾晃,並沒有任何反應。

「來人,來人!」秦天河沖著屋邊一陣怒吼。

屋門便陸續開了幾扇,幾個丫頭探頭探腦的出來,再猶猶豫豫著往這邊走,一邊還四處看著。

想來剛才鬧鬼的動靜大家都是听見了的。

「還不快死出來!」秦天河真是怒了,抬起一腳將先出來的丫環又踢倒在地,跟著的幾個丫環才麻利兒的在他面前站成了一排,「大,大人。」

秦天河瞪著地上的玉嬤嬤,喝道,「提水來,將這狗奴才潑醒!」

摔在地上的丫環慌忙爬起來,一溜煙的跑了,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提了滿滿一桶水來,然後「嘩」的一下,將玉嬤嬤淋了個透濕。

玉嬤嬤先是「 」了口水,然後「哎喲」一聲,沒睜開眼,先是雙手抱胸一陣又一陣的冷顫,沒有馬上回過神來,只是躺在地上一邊哼嘰,一邊低低的嗚咽,「哎喲,別扎我,別扎我啊!」

「點燈。」

秦天河一聲令下,院里立時亮如白晝。

鳳翎踫踫琳瑯,示意她該走了。

院里太亮,再呆下去有被發現的危險。

琳瑯會意,弓著身子先退到牆角,鳳翎跟著,琥珀最後,一起繞著牆根小心的從北院退了出來。

出了院門,三人還能依稀听見玉嬤嬤殺豬似的嚎叫聲,「不是我。不是我!別扎,別扎!哎喲。大人饒命!」

直到回了自己院子,鳳翎才真正舒了口氣。

回想起來。這場鬧鬼的戲演得太逼真了。

從頭至尾,除了那個白衣孩童的鬼影,並不見人。而那孩童始終沒有支撐的飄浮在半空,向前往後移動亦游移的很自然順暢,看不出破綻。

還有那憑空四起的聲音似乎是從地底冒出來的無處不在。

而淒寂的月夜亦給這場戲提供了最好的舞台。

難怪秦天河亦會信以為真,若非事先有琥珀的提醒,鳳翎想,她亦可能會被嚇到。

琳瑯則一手撫胸急促的喘氣。

只有琥珀笑得嫣然,一邊替二人斟了杯水。一邊在鳳翎背上輕拍,「小姐也有些嚇著了吧?」

琳瑯將茶水一口飲下,面色才稍稍緩了些,問道,「真是蔓兒那丫頭?」

鳳翎拍拍身邊的凳子,道,「坐下來詳細說給我听。」

「我也是到今兒才想明白,絕對是蔓兒那丫頭,錯不了。」琥珀也不推辭。側坐了半邊,開始細細解釋,小姐囑奴婢要盯著蔓兒,奴婢便一直留意著。咱們院里的芹兒。她娘是大廚房的吳娘子,奴婢怕蔓兒懷疑,便對芹兒說瞧不慣蔓兒。要挑她的錯處說于小姐知道。白天便讓芹兒常去大廚房,裝作去找她娘說話。一邊留意蔓兒的動作,一點一滴都來回報。」

「誰知芹兒去了幾日。每日都來回,說蔓兒實在老實的緊,又是個賤骨頭,誰都能支使就算了,自己還總找著活兒干,一刻也不停。還尤其愛跑腿,有什麼往外送的啊,喚人的啊,她總搶著做。那時芹兒跟奴婢說,要真要找蔓兒什麼錯處,就是她只要一出大廚房,便總一呆大半天,時常給管事嬤嬤罵,重的時候,還罰不準吃飯的。」

鳳翎蹙起眉尖,「這兒有問題。府里的下人是不準瞎竄的,即便有什麼事兒也在附近,不消許久。可查清可是偷偷做什麼去了?」

「小姐說的是。」琥珀點頭答道,「听芹兒來回的時候,奴婢倒還不曾十分留意,只以為那小丫頭貪玩,怕是借著機會偷懶呢。」說到這里,琥珀卻停了下來,轉臉向琳瑯道,「琳瑯,煩你替我去取紙筆來,我有東西畫給小姐看。」

琳瑯取紙筆的功夫,琥珀又道,‘直到昨兒傍晚,芹兒來回,說廚房將替代姨娘準備的燕窩炖好了。這是府里的規矩,姨娘們的燕窩都是玉嬤嬤親自去送。蔓兒那丫頭便搶著要去回玉嬤嬤,結果一去便不見了人影。因為這事兒,管事嬤嬤大發雷霆,還罰她不準吃晚飯。」

「奴婢這時才覺得不對勁兒,便悄悄的去太太園里瞧了幾回,沒瞧出什麼名堂來。直到今兒,奴婢跟著蔓兒發現是小公子的忌日,又想著之前玉嬤嬤的事兒,便猜想會不會和玉嬤嬤有關呢?玉嬤嬤又是大太太身邊的人,奴婢便又往大太太屋邊查探了一番,終于瞧出些端倪來。」

琥珀邊說,接過琳瑯遞上的紙筆,往桌上鋪開,蘸了墨,邊在紙上畫,邊說,「大太太的屋子在這兒,玉嬤嬤這些日子身子不好,大太太疼惜她,賞她住在次間耳房,在這兒。」

琥珀筆一勾,往圖上的房子上畫了個圈。

鳳翎立時便想到那孩童鬼影出現的地方,正懸在耳房的上空。耳房在正房的最右側,牆側有窗。于是,玉嬤嬤完全可以成為第一個發現鬼影的人。

而當那鬼影升到屋頂再掛上樹梢,想必早已將屋里的玉嬤嬤嚇得半死,故弄的玄虛同時將人們的注意力吸引到白影身上,這時有人再潛入房里對癱倒的玉嬤嬤故伎重施,嚇得她精神失常。

而接下來琥珀的話便證實了鳳翎的猜想,「大人盯著樹上的鬼影瞧的時候,奴婢瞧見有個黑影從窗里潛進了玉嬤嬤的房間,不一會兒,玉嬤嬤便發瘋似的從房里沖出來,大喊大叫的給大人撞上。」

「大人盯著樹上的鬼影和周圍的哭聲幾乎同時,也就是說,」琳瑯伸出兩只手指,「扮鬼的至少有兩個人。」

鳳翎伸指往眉心揉了揉,道,「陶姨娘長相一般,跟著太太嫁過來的時候年紀就不小,後來不但成了通房,還極得我爹爹疼愛,你們知道為什麼麼?」

琥珀面露不解,琳瑯卻是臉色微變,「以前在宮里,奴婢听說,有種雜耍名為口技,一人可模仿多人聲音,男女老幼,腔調音色各不同。適才在院里我就想起這個來,莫不會是陶姨娘會的這個?」

鳳翎笑笑,「我爹爹愛听昆曲,尤好北中州。而那陶姨娘長于昆北,又天生得一副好嗓子,能唱武生能唱花旦,細膩的嗓子唱起老生來也真假難辯,是以一人能唱一台戲。因為這個長處,陶姨娘便極得我爹爹喜歡。」

怕琳瑯琥珀起疑她不好解釋,鳳翎便沒有細說陶姨娘的身世。陶姨娘是在昆北的戲班子里養到十歲,戲班子生意不景氣,才將她賣到候府伺候陸氏的。

唱戲于她來說,根本就是駕輕就熟的事情。

琥珀微睜了眼,頻頻點頭,「是了是了,我就見得那跳窗子的影子瘦小,有點兒像蔓兒的身形,才想著一人怎麼分兩邊呢,這樣說就對得上了。跳進窗的是蔓兒,外面扮鬼哭的是陶姨娘。」

琳瑯輕嘆一聲,「說起來,那陶姨娘也是個可憐人。好不容易有出頭的機會,還生了個兒子,偏偏又死了,要真是給人害死的,換作是誰也不能甘心。」

琥珀也有同感,跟著唏噓一陣,又道,「所以,那蔓兒也是為了報恩才在大院里忍氣吞聲,等著來報仇。看如今的樣子,當年動手的八成就是那邊的太太。女人啊,嫉妒起來還真可怕。」

鳳翎亦有同感。

蔓兒當初冒著被懷疑的危險救下翠英月復中的孩子,說明這丫頭本性並不壞。這時卻在府里裝神弄鬼的嚇人,說明應該是找到了什麼證據,證明當日麒兒的死與陸氏有關。

「不過,我有一點想不明白,若真是蔓兒吧,那白衣鬼影是怎麼掛上去的?你不是說有機關,機關在哪兒?」鳳翎問琥珀,「我爹爹站在近處,卻都沒有發現?」

琥珀這才又拿起筆來,在正屋邊上畫了幾棵大樹,與屋頂同高。

「剛才鬼影是掛在這棵樹上,白天奴婢不是懷疑蔓兒往太太屋邊做了手腳麼,就想著去瞧瞧,外面也瞧不著什麼,奴婢就悄悄兒的跳上樹,想著從樹頂或許能往屋里瞧見什麼。一上樹,我就發現了一個東西,還差點兒害得我從樹上跌下來,」

「奴婢往樹上找了,因為不知道那丫頭要搞什麼名堂,無謂打草驚蛇,奴婢便沒動。形狀像這樣,」琥珀說著,在紙上畫了個輪狀的東西,又道,「奴婢站的樹上,就是小姐看到的白影掛著的那樹,上有高高低低的一共四個,黑色木制,大小都不過一拳,就像咱們舀水的 轆。」

「 轆上纏著黑色棉線,兩樹之間都各有幾個,而玉嬤嬤的屋子頂上,奴婢也發現了這個,不過 轆做成黑色,又壓在檐邊,不是仔細找,根本發現不了。又是晚上,大人自然不曾發現。」

琥珀起筆,在樹間及檐頂的幾個 轆上輕勾幾條細線,連成網狀,不用多作解釋,一目了然。

鳳翎恍然大悟。

難怪事隔幾年,蔓兒如今才能演出這樣一場裝鬼大戲。

陸氏的院里丫環婆子來來往往,要在屋頂樹頭安上 轆還要不被發現,于一個身份等低的小丫頭來說,本身就是一項大工程。

尚書府內丫環們分工明確,不經傳召,一個小丫頭根本沒有權力進入太太的院子,所以蔓兒才會借著一切機會進入陸氏的院子,像螞蟻搬家似的,一點點兒,一點點兒的,將自己要實施的計劃滲透進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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