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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如水調歌頭 第三十四章 王子

無論你喜歡外族討厭外族,我們國家都是有五十六個民族組成的。藏族、西藏一直都是中國人,中國領土……

阿牧達旺醒來後,次仁達旺便去請了已經做完功課的僧人,一進入房間,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床榻上,靜靜的趟著一個兩歲的孩子,眸子黝黑深不見底。

此刻夕陽照射進來,他蒼白的臉上變的紅紅,像染了一層夕陽的光澤。

因為生病的原因,這屋子里從來沒進過生人,饒是如此,小阿牧達旺見了僧人也並不認生,見僧人對自己笑,膽子卻突然間大了,伸手就去抓僧人手中的‘骨玉佛珠’。

僧人發愣間,佛珠已經到了他手里,他從來沒玩過這樣的玩具,愛不釋手地凝視著,竟然無師自通撥弄著。

次仁達旺慌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呵斥他,讓他把佛珠還給僧人,並且向僧人道歉。

僧人不僅一點兒也不介意,反而滿面笑容地連聲說︰「不要緊,不要緊……真是聰明極了!聰明極了!啊……萬分的對不起,這佛珠乃是我家祖傳的法器,不然,我一定送給他。我想,將來我們定有重見的機緣,那時候,我一定送一只和這一模一樣的佛珠給……尊府。」

次仁達旺本就是憨厚的漢子,僧人這樣一說,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才兩歲的弟弟不懂規矩,惹了麻煩,僧人反而這樣客氣,這樣寬宏大量。他忙連聲說︰「不不,可不能這樣……請你原諒孩子……」

兩歲的阿牧達旺意識到自己犯了過錯,低頭下去。

接下來,僧人詳細的詢問了孩子的出生年月,還有阿爹,阿娘的情況。終于肯定了一個事實。

這一夜,僧人輾轉反側,沒有合眼。第二天一清早就向主人告別。使人意外的是,這僧人竟然拿出許多銀錢,而且帶著懇求的意思請主人次仁達旺一定收下。

次仁達旺再三推辭,︰「就算是我收你的飯錢,再收你的房錢,外加上再收你給內弟買一個最貴的玩具的錢,連你給的零頭也用不完!」

次仁達旺急了,他不是貪財的人,決不願佔任何人的任何便宜。何況和這位游方僧人無親無故,素不相識,初次交往,這麼大一個數目的銀錢,叫人怎麼能接受呢?

僧人也急了,執意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朋友要交就交到底。你們家並不寬裕,而我只是個游方的僧人,前次在一富裕人家做法事,施了不少銀子,錢是足夠用的。」

次仁達旺還是斷不肯收︰「你到孔雀國朝佛,來回路途很長,用銀子的日子還多……」次仁達旺誠心地替僧人盤算著,謝絕著。

「實話告訴你們吧,」僧人說,「昨天夜里,佛祖在夢中給了我一個啟示,要我這樣做。你該不會讓我違抗佛旨吧?」

次仁達旺為難了。是的,這個理由比什麼都正當,都充足,都不好反駁。雙方靜默了一會兒,次仁達旺說︰「既然是佛的啟示,我就把錢留下好了。不論什麼時候你都可以來取。」

「不不,這是給你們的,我決不會再來取它。」

「你再不來了?」阿牧達旺不知什麼又醒了過來,從床榻上坐起來問。

「來,來,會再來的。」僧人說著,走上前去,半坐半跪地偎在床榻邊上的墊子上,和藹無比地回答,「我怎麼能不再來呢?還有佛珠的事呢,是不是?說不定我還要帶你到邏姿去,看看布達拉宮,大昭寺,一千年前栽種的唐柳……對了,還有可能看到偉大的贊普王呢!」

「他哪能有這樣大的福氣?」次仁達旺笑了笑,「他還能見到贊普王?這我們可是想都沒敢想啊……」……

僧人出來村子,走向通往孔雀國的道路,但他並沒有真的去那里朝佛,在走出一段路程後,又從小路繞了回來。他找了個能隱約望見烏林堅那間小屋子的角落,朝那小屋磕了頭,飛也似的的朝邏姿奔跑而去。

在邏姿大相府邸,第桑落嘉正等待著他帶回的重要消息。

這位僧人本是第桑落嘉派出的密使,是一個較早地進入了倉桑贊普王的隨員行列的和尚,他的名字叫岡波多結。

此次離開邏姿南行來到山南地區,對外宣稱是為了孔雀王國朝拜釋迦牟尼佛,實際上是來秘密尋訪倉桑贊普遺言中的那位唯一的王位繼承人。

他找到的就是這個叫阿牧達旺的孩子——未來的吐蕃王朝贊普。

七月的邏姿,中午前後,露天地里的氣溫還是相當高的。被稱為‘日光城’的邏姿,太陽光像銀箭一樣直射下來,又

亮又燙,簡直使人覺得吐蕃的天上有兩個太陽

混雜著特種氣味的塵土,松枝和酥油燃燒的煙霧,在空氣中時濃時淡地攪拌著。風雲突變,不一會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而後,

大雨突然停了,漫天的烏雲像擁擠的馬群,被無數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著,狂亂地驚逃四散了。翠藍的天空像被洗得一塵不染的玻璃,遠方的雷聲小心地、輕輕地哼著,怕把它震裂似的。布達拉宮的上空搭起了一道彎彎的彩橋,每個人都以為吉祥的虹會給自己帶來吉祥的生活。

一匹快馬朝著布達拉宮飛奔而來。騎在馬上的人就是那個游方的僧人岡波多結。馬和人的周身都滴著水,分不清是汗是雨。

站在窗口的第桑落嘉,嚴峻的臉上閃過了笑容。他舒了口氣,稍感疲乏地坐了下來,好像他的胸中也下了一場雷雨,岡波多結歸來的身影使它放晴了。

岡波多結匯報了在山南烏林堅找到了小王子的經過,將那竄‘骨玉佛珠’遞給大相,用五根手指恭敬地指著,發誓地說道;「大相閣下,千真萬確,絕對不會錯的。他的模樣和倉桑贊普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眼楮是那樣的深黑不見底,他渾身散發著帝王的氣息,並且和您說的信息完全一致。只是可惜,王妃在小王子一出生的時候就不見了,是和那個牧羊人一起消失的。照顧小王子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太好了!我完全相信了。」第桑落嘉滿意地雙手合十,「不過,你給他家留下那麼多錢,卻是一種愚蠢的行為。」

「我想,小王子是需要財富來保護的。」岡波多結解釋說。他對未來贊普王的敬愛是真誠的。

第桑落嘉皺皺眉頭,冷峻地說︰「最好的保護是完全不理會他,不要讓當地人,包括他那位哥哥,感覺出這個叫阿牧達旺的孩子與邏姿王室方面有任何的關系。」

第桑落嘉見岡波多結還有些不大理解的樣子,又補充說,「小地方的人固然遲鈍無知,但也往往少見多怪,從這方面講,反倒容易引起猜測。況且那個地方的門巴人頭腦簡單,易于傳謠。」

「可是,對小王子,我們偉大吐蕃王朝未來的贊普王,要特別加以關照才好。」岡波多結站起來請求。

「這,我將來自有安排。」第桑落嘉說著,示意對方坐下,「現在,我們先來談談對你的安排。」第桑落嘉著意地強調了這句話里的「你」字。

「對我?」岡波多結的眼神里流露出莫名的惶恐,心里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偉大的倉桑贊普辭世以來,我們雖然都還沒有听到什麼風言風語,但他既然被認為依舊健在只是閉關,如果長久地不露一面,恐怕不大妥當。」

第桑落嘉慢條斯理地說著,亮出了已經深思熟慮過的第三個絕密的決定,「我還要給你一個秘密使命——在一些重大的公開場合,比如文武百官的拜見,盛大的宗教儀式,由你來裝扮……也就是說,你,就是活著的倉桑贊普。」

岡波多結一听,撲通一聲伏臥在地,恐慌得渾身發抖,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只要遠遠地、高高地坐著就行了,不需要說什麼話。當然,有時候要做一點人們熟悉的、莊重而又可親的倉桑贊普的習慣動作。你曾經跟隨倉桑贊普多年,對你來說,這是不難做到的。」

第桑落嘉指了指倉桑贊普的衣櫃,「王袍、瓖了金子的彎刀,都在那里邊。」

岡波多結依舊不敢抬頭。這是他絕然想象不到的使命,完全是一種褻瀆贊普王的行徑,而且對他來說是一個天大的難題。假冒倉桑贊普,他既不敢,也不一定就會。他演過藏戲,扮演過尊貴的國王一類的人物,但那是戴著面具進行的,誰都知道那是在演戲呀。

如今,他將要扮演的是一位事實上雖已去世,而在人們的心目中依然活著的神聖的贊普王,這個人還沒有被編到戲中;「演出」的場地是這樣大,「情節」的發展是這樣難以預料,沒有可戴的面具,沒有壯膽的鼓鈸,也沒有人會當戲來看。

他行嗎?

他像嗎?

到時候露了馬腳可怎麼辦?

自己昏倒了怎麼辦?

相爺降罪怎麼辦?最後的結局到底怎樣……

到底是一種什麼力量把他撂到這座險峻的崖頂上呢?到底是一種什麼力量把他投進再也無法爬上來的無底的深淵呢?諺語說︰毛驢往哪邊走,是由棍子驅使的;馬匹往哪邊走,是由嚼子支配的。這棍子,這嚼子,是誰呢?

是大相第桑落嘉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第桑落嘉上前扶他起來「你自幼受戒為僧,做了贊普身邊的護法僧人,而且,小王子是你找到的,為了佛祖,為了小王子,為了吐蕃,為了眾生,你將立下更大的功勛,做出歷史上極少有人做到的事情,這是其他任何人都尋找不到的機會。反之…」

第桑落嘉沉吟了一會兒,仰起了扁頭,以上位者應有的嚴厲聲調繼續說,「如果你拒不接受,不能領悟這個大道理……那你的日子就到今天為止了!」

第桑落嘉在說最後一句話時,放慢了語速,一個字一個字,像釘子一樣進他的心窩,不容反駁正如不能拔出。

最後,緩緩地離去,聲音依舊回蕩著,「如果現在就傳出倉桑贊普的死訊,吐蕃也就不叫吐蕃了,她會迅速的瓦解,會被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虎狼部落迅速吞並。」

而後,每隔兩年,第桑落嘉就會派最信任的僧人去山南,借口依舊是去孔雀國拜佛。每每都會宿在次仁達旺家里。

而那竄‘骨玉佛珠’便在某次某年,戴在了阿牧達旺的手腕上,再也沒摘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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