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沉浸在慌亂中,藏獒的突然出現,讓他們心里有點不安。
那受到驚嚇的幾匹馬已經不听使喚地四處亂跑,所幸村民們遠遠躲了開去,而馬兒上的人也是使命地拉著韁繩,馬兒才朝沒人的地方跑去。
亂哄哄的人群中還是有人發現了崗腳的這雙連發箭,不說技巧如何,這同時能射中目標也是不簡單的,只沖著這一點,崗腳已經勝了扎瑪古錄些許。
文人風輕雲淡地微微點頭,然後也拉起了弓箭,這個時候,阿牧達旺騎著瘋了的馬從後面一躍而過,撩起一陣旋風,‘嘩’的下,就沖到了他們前面,百亂中,得到牛羊的誘惑還是讓阿牧達旺拉起了弓玄。
弓箭向著靶子飛射而去,卻也頗有幾分力道。
但無論從什麼地方看去,這一箭只怕是偏離很多。
卻在這個時候,另外一支羽箭急速飛了過來,剛好頂在阿牧達旺偏離的箭身,只這麼輕輕的一踫,改變了羽箭的方向,竟然直奔靶心而去。
「射中了」
「這樣也能射中,真是見了邪了。」
「真不是常人呀。看看吧,怎麼都感覺古怪。」
崗腳也為阿牧達能射中而高興,而扎瑪古錄臉上鐵青著。其實,最可恨的不是阿牧達旺也射中了靶子,他眼神朝梅頓丹措看去,不是說下了藥嗎?怎麼那馬還不失蹄倒下去呢?
梅頓丹措卻是明白的,暗叫自己倒霉,怎麼突然出現了條藏獒,受到驚嚇的馬兒一下子卯足了勁,卻壓制住了藥性,延緩了發作。
而原本準備用針扎自己馬,然後刺激馬兒發狂,裝著自己控制不住,然後隨意的沖撞前面馬匹的桑巴,卻是被雜毛藏獒的突然出現,措手不及。此刻正跟在後面懊悔呢。
崗腳在阿牧達旺的馬擦身而過的時候,快速伸出手,把阿牧達旺拉到了自己的馬上,沒了人駕馭的馬兒瘋了似的朝前面跑,而後前蹄一軟,藥性到了,碩大的身軀哄然倒了下去。只把草地也震的一抖。
這一場比試下來,崗腳和他阿爹分別得到一頭牛一只羊,而阿牧達旺卻也僥幸得到一只羊。
草地上,隨著比賽的結束,村民也散了去,被馬兒踐踏翻起的枯萎草兒,被風吹著,滾著,一只雜毛藏獒吐著舌頭慢騰騰地走了過來,此刻卻又變的一瘸一拐。
它懶洋洋地扭頭朝遠處看去,良久,朝村子的角落走去,那是它每天都去的地方,它喜歡在那呆一會,因為,只有在那里,那里的女主人和男主人會給它柔和的目光。
烏林堅第二大宅子。
大堂的椅子上,先前的那個文人此刻換了一身素衣軟袍,他端著碗喝著熱乎乎的酥油茶,喝一口兒,放在桌子上,自有跪在旁邊的僕人添滿。
院子里一陣喧嘩,有人說著︰「小主人回來了,老爺在大堂等您呢!」
崗腳把馬韁繩丟到僕人手里,拍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背手大踏步地朝大堂走去。
「阿爹。孩兒回來了。」
文人點點頭,指了指椅子,崗腳便一坐了下去,文人眼楮里閃著愛憐,忽地響起了今天草場上那個文弱的少年人,馬兒發瘋時,他身體雖然作勢慌亂,眼神里那一絲絲淡然卻是真實存在的。而他慢慢悠悠地射出的那一箭,只怕也是故意的了?
「阿爹呀,今天孩兒要多謝您了!」崗腳抓過酥油茶一口氣喝完。
文人隨即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崗腳,崗腳卻笑呵呵地道︰「孩兒真是渴了,失了規矩,阿爹莫責怪。」
內里門簾一掀,一位扎了白色圍裙的中年美婦含笑而出︰「老爺切莫生氣,這孩子自來這樣慣了,都是你帶著他去了中原,學了那里的豪邁,才變成這般。」
見了中年婦女出來,崗腳忙站起來喊了聲;「阿娘!」然後站了起來。中年婦女坐下,一把拉過崗腳,愛惜的撫模著他的臉兒︰「听說你今天耍了手兩連發?」
文人此刻端起酥油茶,邊吹著碗里的油花兒,朝這邊瞅來,眼神卻是在中年婦女進來後,松舒了很多。
「是呀,要不是風向不好,我還準備再來一次呢。」
「崗腳最是英勇了。將來長大了,要做什麼呀?」中年婦女邊說,也朝這邊看來。兩人目光接觸,文人卻是淡然一笑,中年婦女嗔了他一眼。
「自然是要打蒙古人了。」
話剛說完,一個扎著兩條小辮子,兩張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兒從後門進來,一蹦一跳地拍著手兒叫道︰「我也要去打蒙古人,我也要去。阿哥呀,你帶我去好嗎?」
崗腳輕蔑地一扭頭︰「哼,還沒打到蒙古人,蒙古人便捉了你去暖床。」
小女孩崛起小嘴兒生氣地朝中年婦女懷里鑽︰「阿娘呀,你看看阿哥,他又欺負我了。」
看著一雙兒女,文人眼神里透著欣慰,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呢?听說蒙古人又開始兵叩中原了,一旦中原王朝潰敗,下一個滅亡的只怕就是這個四分五裂的吐蕃王朝了。
中年婦女見到文人眼里的那一絲愁容,便勸了崗腳帶著他妹妹出去玩。待得走遠了,中年婦女才走了過來,接過僕人手里的壺,親自給文人加酥油茶。
「又想到蒙古人了吧?」
「是呀,听說蒙古部落最近越來越強大了,有位叫鐵木真的漢子,聯絡了幾個部落,一時不可一世呀!看來,草原上終究會被這個鐵木真給統一,沒有了混亂散居常年自亂自戰,統一後的草原將是最可怕的力量。那個時候莫說中原的大禹王朝了,就是我們吐蕃,西域諸國都將直接面對蒙古的鐵騎之下。」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中年婦女擔憂地說道。
文人搖頭。
中年婦女掛著滿臉愁容,文人一把拉過她,她快速朝門口看了下便扭捏著倒在了他的懷里。
「青鸞,我知道你一定擔心起你遠在中原的父母親了吧!」
「巴丹頓珠,你是我最愛的丈夫,無論是在大明湖畔,還是在康巴草原跑馬,又或在邏姿沐浴陽光,還是在山南,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了。中原的阿爹阿娘,自然是想的。但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也不能在想了,不是嗎?」
「也許,我最後悔的就是帶著你們來山南吧。」
中年美婦用手掌捂住了巴丹頓珠的嘴巴,「這里很好呀。」
門外窗戶邊。
崗腳拉著他妹妹朝里面張望。
「阿哥,阿娘的臉為什麼越來越紅呀?」
「因為喝了青稞酒。」
「不對,阿哥騙人,他們明明喝的是酥油茶。」
「那就是喝了酥油茶吧。」
「我也要喝酥油茶,也要像阿娘那樣臉紅,好美哦。」
過了一會。
「阿哥,為什麼要打蒙古人呀?」
「因為他們亂殺人。搶殺是他們是嗜好。」
「好可怕,那他們一定是地獄來的惡魔。」
「不,他們地獄的惡魔更可怕十倍千倍。」
小女孩嚇的臉蒼白,突然哇的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