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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霧靈山中 (上)

打從大清朝順治二年起,霧靈山就叫大清朝朝廷劃成了清東陵的‘後龍風水禁地’,自此二百七十年內,設立木樁、石界,定霧靈山為官山。其中木樁分紅、白、青三色,紅樁為內界,白樁為外界,青樁在白樁十里開外,每根青色木樁上都寫著‘後龍風水重地’的字樣。凡是木樁以內,軍民人等不得擅入,違者嚴拿從重治罪!

為護住了這清東陵的後龍風水禁地,大清朝還專設了牆子路和曹家路兩座兵營,以重兵護衛這後龍風水禁地的安全。原本居住在這霧靈山里邊的平民百姓沒了活路,也就只能拖家帶口的從山上遷出,就連那些始建于宋、明朝代的寺、廟、庵、堂,也都漸漸荒廢下來。二百多年光景下來,人跡罕至的霧靈山自然是成了鳥獸蟲魚的養息之地,一眼看過去,當真叫做森林滿山、樹木遮天,野獸無數、遍地涌泉!

可還得說是世事無常,眼瞅著大清朝快要倒了旗號的宣統二年,大清朝的朝廷里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來維持這東陵後龍禁地,也就只能睜眼閉眼地由著那些駐守在霧靈山中守山的兵丁開墾狩獵。再等得大清國旗號一倒,缺糧斷餉的守山兵丁一哄而散,這霧靈山上才算是略略有了些平民百姓上山靠著采藥、狩獵、伐木、燒炭求活。

拿著搭在脖子上的白羊肚手巾擦了擦滿臉的灰塵,相有豹一邊打量著霧靈山上那蒼翠茂盛的樹木,一邊喃喃自語般地低聲咕噥道︰「好家伙就這麼一大片山林,且都不論山里邊飛禽走獸、蟲蛇草藥能有多少,哪怕是擱在這里頭藏上好幾千人馬,估模著都壓根瞧不出來!」

像是听到了相有豹那自言自語的咕噥聲,從相有豹身邊停著的大架子車上,夏侯瑛荷已然俏笑著從車篷里鑽了出來,利落地跳到了地上︰「有豹哥,這地方可不比您說的那東北老林子差火候吧?您這一路上都絮叨著說怕關內的山林不如東北老林子里能尋著的玩意多,這回親眼見識過了,總算是放心了?」

扭頭朝著夏侯瑛荷呲牙一樂,相有豹和聲朝著夏侯瑛荷應道︰「得 ,這回算是哥哥我眼皮子淺、見識窄,真真兒就是那井底之蛙的做派了!我說妹子,這回上霧靈山來踅模玩意,可還真得仰仗你們那共你們那堂口擱在霧靈山中坐地的窯頭幫襯!咱們這都走了好幾天才到了霧靈山的山腳下,那還得走多久才能到了你們那堂口坐地的窯頭?」

抬手指了指叫雜草掩蓋了七分的一挑岔道,夏侯瑛荷也不計較相有豹的說辭語句,只是脆生著嗓門朝相有豹應道︰「打從這條岔道口兒進去,遇著榆樹拐左手、瞧見松樹拐右邊,不出二十里地就能見著了!韓大哥,您在車上也都悶了一路了,要不要下來松快松快?朝著前頭再走二里地就能見著一眼泉水,那水可甜了,指定得比咱們存在水囊里的水好喝!」

像是叫夏侯瑛荷那百靈鳥般悅耳的說話聲打動,從車篷里飛快地響起了韓良品答應的聲音︰「也好!坐了幾天車,倒是也真有些憋悶了」

話都還沒說完,車篷里已然響起了九猴兒那透著殷勤意味的嗓門︰「韓爺您慢著點兒,我這兒給您搭把手托著」

很有些倔強的,韓良品的聲音略帶著幾分抗拒意味地響了起來︰「不用!我還能成」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像是九猴兒所看見的那樣虛弱,待在車篷里的韓良品猛地一個縱身從車篷里躍了出來,但在雙腳落地的一瞬間,韓良品的身子卻是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幾下,有些蠟黃的臉色上也驟然涌起了一絲昏紅。

緊隨在韓良品身後,九猴兒扎手扎腳地從車篷里鑽出了個腦袋,先是深深地吸了口充斥著樹木清香的空氣,這才微微地閉上了眼楮嘆道︰「這味兒四九城里可真聞不著!」

捉挾地看著滿臉陶醉神色的九猴兒,相有豹擠眉弄眼地朝著九猴兒笑道︰「我的九猴兒爺,您說四九城里是個什麼味兒?」

敏捷地跳出了車篷,九猴兒一邊拾掇著身上皺巴巴的衣裳,一邊嬉笑著朝相有豹應道︰「四九城里的味兒,各處可都不一樣!城門口全是牛、馬、駱駝之類的大牲口的味兒,背街的胡同里鬧不好就是一股子尿騷味,這要是奔了八大胡同一聞,鼻子里可全都是胭脂花粉的味兒哎呀」

伸手在九猴兒腦門上鑿了個爆栗,夏侯瑛荷很有些嗔怪地朝捂著腦袋怪叫閃躲的九猴兒叫道︰「屁大的孩子就不學好!八大胡同那也是你去的地界?!先甭拾掇你身上那麻袋片似的衣裳了,腳底下加緊去前面趟路去!這條岔道上平日里走的人不多,再經了冬天一場雪、春雨一場浸,怕就得有坑窪塌陷的地方,可別到時候一個沒瞧見,把咱們這大車給陷里邊了!」

干脆地答應一聲,九猴兒伸手從車篷里拽出來一把短刀,三兩下從道邊的大叔上砍下來一根雞蛋粗細的木棍抓在手中,一邊拿木棍撥弄著岔道上幾乎都蓋住了道路的野草,一邊順著岔道口徑直走了下去,片刻間便不見了人影。

眼瞅著再瞧不見九猴兒的背影,相有豹這才轉頭看向了站在大車旁的韓良品,和聲朝著韓良品問道︰「韓爺,您身子骨還成麼?」

伸手模了模心口的位置,韓良品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朝著相有豹點了點頭︰「還成!估模著再躺上幾天,也就啥事沒有了,壓根也都犯不上走這一遭?」

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相有豹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牽著拉車的轅馬,慢慢順著岔路口走了進去。而在馬車後邊,夏侯瑛荷卻是和聲朝著舉步跟上了馬車的韓良品說道︰「韓大哥,我可比不上您和有豹哥這樣身上帶著功夫的人物,您和有豹哥可千萬慢著點兒走。要不然一個不留神把我給落下了,這霧靈山里可是有吃葷的大牲口的,我可全仗著您二位護著呢!」

眼見著相有豹有意放緩了腳步慢慢牽引馬車前行,而夏侯瑛荷也半真不假地拿捏出了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韓良品略一猶豫,轉身朝著緊跟在自己身邊的夏侯瑛荷微微拱了拱手,低聲朝著夏侯瑛荷說道︰「瑛荷姑娘,我這兒自己拿捏著分寸就成,您照應我我心里頭都知道」

像是使出了渾身氣力才說出了這番話一般,韓良品那略帶著些蠟黃的臉色再次涌出了一絲異樣的紅暈

擱在以往那些個打從口外馬不停蹄朝著四九城里送信的信使說來,只要是把信函消息送到了地頭,先就得有早早侯在一旁的幫閑架著那已然累得腦袋都抬不起來的信使,掰弄著那信使的雙腿慢慢繞著一塊空場平地走動。只等得那信使一雙腿腳能自個兒活動開來,這才勉強算是把在馬上顛簸了幾個晝夜的血脈疏通了三分。

也就趁著這信使血脈略略疏通的檔口,一碗加了黃 、黨參,紅花、田七之類補氣血、穩心神藥物的米湯立馬就得送到那信使的嘴邊,也都顧不得那米湯能把嘴角都燙出來一串燎泡,只求著能借著那米湯的熱乎勁兒趕緊把藥力行開,這才能護住了心肝脾肺腎,保住了血脈精氣神!

等得灌下去這碗米湯,伺候著那信使的幫閑還得趕緊尋一間舒坦屋子,把那信使身上已然粘在皮肉上的衣裳仔細剝了下去,再拿溫水擦淨了信使一身泥垢,捎帶著把磨破的皮肉敷上藥膏,三五個人輪著班兒不停手的替那信使按摩渾身上下,只等得那信使身上慢慢滲出來帶著血腥味兒的汗水,這才算是大功告成!

可哪怕就是這麼殷勤仔細的伺候著,不少累過了勁兒的信使卻還是沒能緩過一口氣來。輕則傷了身體根本,從此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道兒都得緩著勁兒才能對付著走出去一里地。重則口吐鮮血、臥床不起,苦掙苦熬十天半月之後一命嗚呼!

自打在口外得著了火正門堂口出事的消息起,韓良品不眠不休幾個晝夜趕到了四九城左近,連氣都顧不上喘一口便與鐵槍綹子丁伙硬扛了幾個回合。雖說當時仗著一股心氣、血性撐著身子骨,但在當街拾掇了左之助勝政之後,回到了瑛荷苑中的韓良品卻是再也支撐不住,剛進門便是一口心頭血噴在了地上。要不是仗著嚴旭片刻不離身的家什囊里還有幾丸丹藥能吊住了半口氣、留下來一縷魂,怕是韓良品當場就得是個一命嗚呼的下場?

心急慌忙的請了同仁堂里坐館的大夫瞧過,那在四九城里活人無數的老大夫猶豫了老半天,方才開口說了個方子——韓良品這是勞碌過度傷了心脈,旁的藥石怕都難得保住了韓良品這辛苦打熬出來的身架、功夫。唯有一個古方,得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尋九只剛生了犄角的活斑羚,取斑羚犄角芯兒里頭那一點鵝黃漿液趁熱即刻服下。七日後要是能嘔出來黑血,那這條性命、身架功夫也就算是保住了!

只听得能有救命的法子,火正門里諸人壓根都沒耽誤片刻的功夫,立馬便張羅著打听哪兒能尋著活斑羚。可都還沒等火正門中諸人踏出瑛荷苑的大門,夏侯瑛荷倒是干脆利落地指點出來個去處——霧靈山中就有活斑羚出沒,更兼得在霧靈山中還有一位**同道中人,還是位在霧靈山里闖蕩山林多少年的積年獵戶!

就像是瞌睡時剛巧抱著了枕頭,納九爺立馬便從昌平駝行尋來了車駕,不由分說地讓相有豹與九猴兒陪著韓良品,由夏侯瑛荷領著道路直奔了霧靈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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