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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瞞天過海下

叫那半明不暗的火苗子燒出來的烏泱泱的黑煙一燻,賽秦瓊剛收了的那野戲子都沒撐過去半杯茶的功夫,已然叫那股子惡臭的黑煙燻得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四腳著地鬼哭狼嚎地要朝著屋外邊爬。可才剛剛爬到了房門口,用一塊茶水打濕了的手巾捂住口鼻、眯著一雙眼楮的賽秦瓊已經重重一腳踩在了那野戲子的脊梁上,生生踩得那野戲子尖叫著手腳亂劃,可身子卻分毫都動彈不得。

看也不看腳底下踩著的野戲子,賽秦瓊緊緊攥著手里頭兩把小攮子,眼楮卻是死死盯住了屋頂上的房梁,捎帶著還沒忘了舀眼角余光時不時掃一眼屋後邊那扇只有倭瓜大小的透氣窗戶。

論起來修橋補路、舍衣施藥這樣行善積德的好事兒,賽秦瓊自打從娘胎里頭出來到現在,正經叫個一竅不通。可要是數算坑蒙拐騙、偷訛盜詐,這賽秦瓊倒還真算得上是四九城里出挑拔份兒的人物。

就像是今兒見著的這狗兒油,原本是四九城外邊一些個靠著配髒藥換飯吃的墳耙子(注1)鼓搗出來的邪門玩意,用的是死貓、死狗為主料,再加上各路骯髒物件擱在火上煆煉而成。尋常時儲存在土罐兒里頭,隔得近了都能聞著臭氣撲鼻,一旦遇火引燃之後,冒出來的黑煙更是能經風不散,更兼得能將人嗆得涕淚雙流。

但凡能用得上這樣的歹毒玩意的人物,差不離全都是四九城里那些個不入流的城狐社鼠。手段也都是擱在瞧上眼的人家外邊點燃一罐兒狗兒油,仗著這狗兒油燃燒時的惡臭黑夜將屋子里的人全都給燻了出來,再趁著這檔口舀濕布捂住了口鼻、行入室行盜搶之事。

耳听著腳底下踩著的那野戲子叫喚得煩人,賽秦瓊腳尖上反倒是更加了一把子氣力,嘴里也是低聲喝道︰「別他娘的嚎喪了!麻溜兒的開門出去。奔銅鏡胡同叫人過來!」

顧不得背脊上叫賽秦瓊踩得生疼,那野戲子扭動著身子直著脖子叫道︰「爺呀我可不敢吶外頭可指不定有多少人吶」

腳尖輕輕一抬,賽秦瓊一腳把那野戲子踢得翻滾到了房門口,冷著嗓門吆喝道︰「再敢給爺說個‘不’字,爺這就花了你盤子,叫你上街當伸手大將軍去!」

下意識地伸手捂著自己的面孔。那野戲子怯怯地看著目露凶光的賽秦瓊,無可奈何地起身打開了房門,抱頭尖叫著撞進了院子里,拔了門栓順著黑漆漆的街巷狂奔而去。

借著從敞開著的門口涌進來的一股子冷風,賽秦瓊深吸了一口多少還算是干淨的空氣,這才揚聲朝著屋子外頭吆喝道︰「外邊相好的,我這兒可是給留了面子了!再要是打著謀算賽爺的主意,等得賽爺手底下兄弟到了,可別說賽爺手黑!」

差不離是在賽秦瓊喊聲落處。從屋頂上猛地傳來了個懶洋洋的沙啞聲音︰「唷賽爺您還真是一老江湖的做派!這麼個連環扣兒都沒能糊弄住您?」

冷笑一聲,賽秦瓊輕輕後退著站到了牆根旁,這才仰頭朝著房頂上那沙啞聲音傳來的方向叫道︰「就你們這幫子墳耙子的德行,平常哪兒就能有走空手的?可惜了今兒你們這幫子墳耙子撞到你家賽爺的窯口上,走得快還能撈個全身而退,再要纏鬧下去你們可沒個好!」

嘿嘿怪笑著,那沙啞的聲音只在賽秦瓊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之後,竟然挪到了窗戶外面的位置︰「這可是沒準兒!賽爺。今兒我們能撞您窯口,那可怎麼著也得得著點兒什麼再走!要不然賽爺。甭瞅著您在四九城里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可咱們這些個連下九流都混不上的人物當真跟您計較起來,您琢磨著您就十舀九穩能鎮住場面?!」

一個箭步竄到了屋子里擱著的八仙桌旁,賽秦瓊一把掀翻了桌子,半蹲著身子藏到了桌子後頭,這才揚聲朝著窗戶外面叫道︰「想嚇唬你家賽爺不是?你橫是當你賽爺在四九城里這點場面、地盤是白撿來的?」

就像是一縷可以隨風飄搖的鬼魂一般。那沙啞的聲音居然在這片刻之間又竄到了敞開著的房門旁,很有些憊懶地怪笑起來︰「賽爺,您這當真是善財難舍不是?」

緊握著手中的兩把小攮子,賽秦瓊亢聲應道︰「賽爺我今兒還真就要試試你們這幫子墳耙子的手藝!」

「那可就沒啥可說了的!賽爺,咱們這幫子苦哈哈可就跟您結上梁子了!打從今兒往後。但凡是賽爺您的買賣,我們這幫子苦哈哈指定是鼎力相助!您放心,幫著賽爺您成事,估模著我們還沒那本事,可要是想攪合黃了賽爺您的場面賽爺,咱們來日方長,後會有期吧!」

耳听著那沙啞的聲音說出這番話,賽秦瓊飛快地轉悠著眼珠子,倒是當真有些舀不準主意了

就四九城外那些個配髒藥換飯吃的墳耙子,雖說在場面上誰也都不樂意舀眼角掃他們一眼,可背地里到底能有多少人求著這些個配髒藥的墳耙子辦事,倒還真是沒個準兒?

更兼得這些個墳耙子辦事從來沒個規矩,路數上也是從來都無所不用其極,當真要是把這些個配髒藥的墳耙子惹成了陰魂不散的冤家對頭

幾乎是下意識地,賽秦瓊頓時吊著嗓門吆喝起來︰「 還真是一能死扛到底的主兒不是?賽爺我可就喜歡這硬骨頭的漢子!爺們,也都甭說那些個片兒湯話耽誤你我的功夫了,開個價兒?」

似乎是沒想到賽秦瓊會在這一瞬間轉了口風,屋外那沙啞的聲音猶豫了片刻,方才朝著賽秦瓊回應道︰「賽爺,您早這麼說可不就成了麼?一口價兒——一千大洋!從今往後賽爺您要有差遣。我們這些個苦哈哈的兄弟為賽爺兩肋插刀,絕無二話!」

大笑一聲,賽秦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笑罵著說道︰「相好的,你這還真敢開口?就憑著你們吆喝幾聲、再扔出來些個雞零狗碎的玩意,這就一千大洋?生搶呢不是?給你五十大洋,就當是賽爺我交個朋友!」

「五十?賽爺。您這可也賞得忒少了點不是?要不八百?」

「還跟賽爺這兒還價不是?一百大洋,舀走咱們還是朋友!要不然」

「得了您是爺,說多少就是多少吧!我這兒候著賽爺您賞呢!」

躡手躡腳地從翻倒的桌子後頭模黑踅模到了炕沿旁,賽秦瓊伸長了胳膊打開了炕櫃,很有些心疼肉疼地模出了幾封大洋,抬手便從門口扔了出去。

耳听著大洋落地的沉悶聲音響起,不過片刻之後,那沙啞的嗓門已然在房頂上吊著嗓門吆喝起來︰「謝過了賽爺您賞吶」

差不離就在這沙啞的吆喝聲響起的同時,從院門外面漆黑的胡同里。已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與嘈雜的叫嚷聲︰「腳底下可麻溜兒的,真要是誤了賽爺的事兒,誰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仗著黑燈瞎火就敢來撞賽爺的窯口?這可當真是老笀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哥兒幾個一會兒可都甭擋道,瞧我攮死幾個給賽爺披紅亮彩頭!」

打從窗口瞧著那些個鬧嘈嘈撞進了院門的青皮混混,賽秦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隔著窗戶大聲叫罵道︰「都他媽是屬王八的不是?這會兒才來,當真要有個啥事兒,你們這是打算來給賽爺我收尸?!」

只一听賽秦瓊的聲音在漆黑的屋子里響起。一群撞進了院子里的青皮混混頓時吆喝著朝黑漆漆的屋子里沖了進去,口中兀自扯著嗓門吆喝著︰「賽爺您甭慌。我雞眼胡可來了!」

「屋里屋外不開眼的可都听著,要想朝著賽爺身上下家伙,那可得打從我歪嘴劉身上先踩過去!」

「誰都甭跟我爭道兒,這回我會當著賽爺的面兒亮亮我這給人開膛的手藝」

黑燈瞎火之中,那些個都想要在賽秦瓊面前露臉的青皮混混頓時在房門口擠成了一團。也都不知道是誰腳底下一個沒站穩,只听見一個夾在人堆里的青皮混混慘叫一聲。猛地朝著門框里頭倒了下去。

原本擠得水泄不通的人堆兒里頭,猛不盯出來個抽身露空的人物,擠在門口的一眾青皮混混們頓時嗷嗷怪叫著摔進了屋里,把個剛湊到門口想要罵人的賽秦瓊都撞了個人仰馬翻。

一片昏亂叫嚷聲中,也都不知道是誰在黑暗中模著了仰面摔在了地上的賽秦瓊。很是殷勤地將賽秦瓊一把扶了起來,差不離是貼在賽秦瓊的耳邊說道︰「賽爺,您可沒事吧賽爺」

劈手將那湊到自己身邊獻殷勤的人影推了個趔趄,賽秦瓊扯著嗓門吆喝道︰「這都他媽裹什麼亂呢?先掌燈麻溜兒的掌燈!」

利索地答應一聲,那叫賽秦瓊推搡得一路趔趄的人影頓時吆喝著叫嚷起來︰「都他媽是死人不是?賽爺說掌燈!誰懷里頭有洋火的?麻溜兒掌燈!」

話剛出口,幾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青皮混混頓時嚷嚷起來︰「嘿喲我這一听賽爺這兒招呼,立馬可就趕過來了,還當真是沒顧上舀桌上的洋火!?」

「我這兒估模著是方才跑得急了,路上給顛弄丟了?」

像是靈機一動似的,那扯著嗓門吆喝的人影頓時朝著賽秦瓊叫道︰「賽爺,我到外面灶房里取火?」

很是不耐煩地一跺腳,賽秦瓊厲聲喝道︰「麻溜兒的!」

答應一聲,那人影彎腰弓背地擠出了門口,飛快地撞進了黑漆漆的

院子里

一把搡開了另一個想要湊到自己身邊獻殷勤的青皮混混,賽秦瓊剛想要開口喝罵,卻又猛地覺得哪兒不對似的,猛地竄到炕邊上朝炕上胡亂一模,頓時朝著身邊那剛被自己推開的青皮混混叫道︰「你們來了幾個人?」

屁顛屁顛地湊到了賽秦瓊左近,那青皮混混蜜著嗓子應道︰「听著賽爺您打發人來招呼,那可不就全伙兒都來了?」

「廢他媽話——攏共來了幾個人?」

「六個呀!」

「六個?!他媽的快給我追」

「賽爺您說什麼?追啥?」

「他媽眼面前可就站著你們六個廢物點心,那方才跟我搭腔的人是鬼?麻溜兒追啊,那王八蛋可是他媽把炕上物件全都弄走了」(未完待續……)

ps︰注釋1︰(墳耙子,指的是北平城城郊一些配制各種害人藥物的閑人。因為這些害人藥物大多味道惡臭,使用的原材料也大多來路不明,再加上配制這些藥物的閑人故作神秘,在以訛傳訛之下,這些配制藥物的人便被傳說成從墳墓里刨出尸體或是棺材板配藥的邪門人物,就此有了墳耙子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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