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再怎麼相似，畢竟不是那個她，不是麼？」唐知真坦然的對上鳳逍雙眸，淡淡道。
是這淡然把他拉進過去的回憶，也是這淡然把他拉回現實。沒錯，即便世上真有人長得與鳳芷諾一模一樣，也不可能真能代替她。
鳳逍苦笑道︰「沒錯，阿芷是獨一無二的。」可是，身邊留著與她相像的人，總能留著一些慰藉。過去得不到的，如今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願意糊涂下去，只求抓住一些泡沫幻影。
鳳逍斂斂神，這才開始認真打量唐知真，而不是透過她追憶另外的人。
今早唐守國讓王氏遣人送來一件冰藍色綢緞紗裙，是用玉繡坊最好的料子裁制而成的上品，另外還有一套瓖瑪瑙首飾，如今唐知真穿戴在身上，看起來清雅月兌俗，落落大方。
不過，王氏舍得出此重手？唐知真當然知道不可能，她不過是礙于唐守國的面子，不得不送她罷了。
「唐愛卿說，你的閨名是知真？」
「是的，陛下。」
「今年十五了吧？」
「上個月剛及笄。」
「可與璃兒踫過面？」
唐知真說不上來鳳逍這是什麼表情，不是期待，不是擔心，面無波瀾，仿佛是投石問路般，語氣中透著一種很薄的危險味道。
「在相府有過一面之緣。」
「你覺得璃兒如何？」
「太子殿下天人之姿，知真自知配不上，實在不願拖累殿下，可皇命難違……」
鳳逍笑了，可這里面的真意有幾分就不得而知了︰「言下之意，你是想讓朕替你們取消婚約？」
「想，可是民女不會作此要求。皇上金口玉言，若是出爾反爾，將會被天下人詬病，民女擔不起這罪名。」
「哦？這麼說，你是打算與璃兒締結連理？」鳳逍有些失望，難道即便是她的女兒，也與其他庸俗女子一樣，眼里只有利益地位，想要攀附高枝？
出乎意料的是，唐知真竟然搖首，鳳逍這就不解了︰「這是何意？」
「民女懇請皇上，將當年指月復為婚的對象當做是知茹姐姐。聖旨上雖寫著相府千金，但並沒指明是哪位千金，知真曉得知茹姐姐自小便傾心于太子殿下，他們二人郎才女貌，甚是相配，實乃天作之合。」
唐知真話一說完，御書房里頓時死一般寂靜，好半響鳳逍才道︰「唐知真，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教朕指鹿為馬？」
唐知真俏臉一白，作勢要跪下，慌張道︰「民女該死，請皇上降罪。」
鳳逍冷不丁托住她的手臂，輕笑道︰「嚇著你了？朕跟你開玩笑的。」
唐知真卻是受了驚，軟軟靠在凝竹身上，虛弱道︰「不，是民女欠思慮，謝皇上開恩。」
鳳逍若有所思道︰「婚約之事容後再說吧。」
鳳逍這麼說也就是說解除婚約之事暫時是不可能的了，也罷，她本來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反正無論他願不願意收回聖旨，她也不會嫁給鳳璃。
「朕看你臉色不大好，可是哪兒不舒服？」
「知真自小如此，身子不大好，皇上別見怪？」
「自小如此？」鳳逍皺起眉頭，頗有些不悅，嚷道︰「小凌子！」
只見剛剛帶唐知真她們進來的公公應聲而進，細聲細氣道︰「奴才在。」
「把孫御醫叫來。」
「是，奴才遵命。」
凝竹抿抿唇，嘴角帶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小姐本身就是醫術高明，只怕御醫也望塵莫及。不過宮里的畢竟比外面的要經驗老道，怕就怕他會看出點端倪來。
凝竹瞧了眼唐知真，卻見她裝嬌弱裝得不亦樂乎，似模似樣，便知道自己的擔憂是多余的。
鳳逍扶著唐知真坐下，道︰「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麼多苦楚，忍受那麼殘忍的罵名，苦了你了。」
唐知真搖搖頭，笑道︰「知真已經好多了。相比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而言，起碼知真還有‘家’，還有親人。也許日後還要受盡冷眼，也許人人畏懼知真生于墳邊生于鬼門開之時，但至少還有大哥永遠不會嫌棄知真，這便夠了。」
「你大哥……倒也是個可憐人。」鳳逍想起前兩日宮宴上那個骨瘦如柴的少年，身體虛弱程度比唐知真有過之而無不及，竟在此時才生出了一絲憐憫。鳳逍想著想著，忽然想到不妥的地方，「怎麼只有你大哥不嫌棄你嗎？難道說……相府的人待你們不好？」
唐知真慌張的搖頭，似要將它搖斷才罷休︰「沒有沒有，大家都很好的。爹今天早上知道知真要面見聖上，還特意讓人送來這一身衣裳首飾呢。還有娘，多年來即便知真遠在寂月庵，也從不間斷給知真送藥，大哥也是承蒙娘照料，才能活到今日，身子差是差了點，起碼總算活下來了。還有各位姨娘，待知真也是彬彬有禮，姐妹們相處也很融洽，不然知真也不知曉知茹姐姐心儀太子的事。」
一番話下來，鳳逍越想越不對勁，愈發覺得唐知真這是在欲蓋彌彰。
知道他要見唐知真，唐守國才讓人送新衣裳給她，平日她若是有充足的好衣服，何須特意這樣做？
相府經年來死了幾名子嗣，只余下唐知禮一個兒子，卻也是半死不活的，常年服藥。唐知真身在那麼遠的地方，相府夫人還不忘「照顧」她，特意送藥從不間斷……不對不對，這越想越不是這麼回事。
鳳逍心里有了斷定，表面卻笑著安撫唐知真︰「如此便好，不過就算真有人想對你怎樣也無需擔憂。以朕與你娘的交情，朕絕不會袖手旁觀，日後若是發生什麼事，朕替你們做主。」
「謝皇上隆恩。」唐知真吁了口氣，笑道。
眼前少女楚楚動人，柔弱若飛絮，似是一陣風便能將她吹走，鳳逍若有所思的凝望著她，這般女子，該是依附著強大的男子，璃兒本來將是她最有力的依靠。
「真兒，難道你對璃兒半點心動也沒有？」
被鳳逍這麼一問，唐知真腦中浮起鳳璃那張表里不一的嘴臉，唐知真不著痕跡的笑笑，道︰「皇上想听真話？」
「當然。」
「太子殿下的確是出類拔萃，萬里挑一的男子，可知真對他並無特別感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天經地義，可知真向往的是兩情相悅，請原諒知真的離經叛道。」唐知真調皮地眨眨眼，這般嬌俏的舉動落在唐知真身上，平添一份靜美，仿佛雪中回眸一笑的仙子，教人不忍心責罵。
鳳逍不知想到什麼，竟然連眉目都染上笑意︰「阿芷也說過相似的話，不然如今她便是朕的妃子，而非唐愛卿的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