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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真話假話

聖旨一下,便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連續兩日內連續兩道聖旨,已經讓一些心髒承受能力不強的人大喘粗氣,頗有震驚而亡的趨勢。若說之前恢復慕晚歌的嫡女身份讓他們感到震驚,那此次封為郡主的聖旨便是地動山搖般的震撼了。

之前的不屑與幸災樂禍紛紛消散而去,眾人眼中均是布滿諂媚之色,小心尖兒更是止不住的顫了顫,想著慕晚歌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啊!若是攀上了她,讓她暗中施力,那自己或自己女兒的婚事豈不是輕而易舉,榮華富貴豈不是指日可待?

思及此,能夠較好權衡利弊的姨娘們已經心中暗暗下了決心,即便是厚下臉皮拉下臉,也要死皮賴臉的攀上慕晚歌。

而慕晚歌在短暫的震驚後,很快就恢復常態,伸手接過明黃色的卷軸,扶著甘裳的手緩緩站起身來。只見她秀眉微蹙,不解問道︰「孫公公,皇上為何會如此突然…」

孫公公躬身行了一禮,隨即恭敬道︰「郡主,實不相瞞,午時顧尚書便已回京復命,也將胥城治水的整個過程一一說了出來,皇上听後龍顏大悅,特賜下了這一道旨意,命奴才前來宣旨並帶您入宮。如今時辰也不早了,您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兒,便隨奴才走吧。」

聞言,慕晚歌點了點頭,給了紫縴一記鄭重的眼神,隨即優雅的轉過身。也就在這一剎那,慕晚歌便感覺到身後朝她直直射來幾道凌厲而陰冷的視線,其中透出的濃濃恨意卻只是讓她嘴角一勾,隨即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

會客廳內,那些女人還未曾散去,而是神色鄙夷的看著慕香玉和慕香蘭,或同情,或憐憫,或幸災樂禍,這強烈而滿含嘲諷的目光直接刺激到了慕香蘭。只見她猛地拉過一人,啪的一聲,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怒罵道︰「小賤人,敢來嘲笑本小姐,活得不耐煩了麼?你以為你是誰,你配麼?」

說著,又狠狠的補上了一耳光,那人躲不過,雙頰頓時紅腫了起來,嘴角還流著一道鮮紅的血痕,極為觸目驚心。

原本還嘲笑的人頓時傻了眼,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生怕慕香蘭的耳光扇到自己的臉上,心中驚懼的同時,卻也識相的閉緊了嘴巴。

慕香玉冷冷看著這些女人的面孔,心頭頓時泛起一股劇烈的惡心感。看來這些女人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反正這段日子也很閑,倒不如將人清理清理。至于慕晚歌,要想動手,也只能是在沒搬入郡主府之前了。

如此一想,她朝著仍徑自發瘋的慕香蘭招手,隨即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且說慕晚歌走出相府大門,登上馬車後,車子便一路往皇宮奔去。

車內,只見她閉著眼楮,舒服的躺在身後冰涼的車壁上,心頭的疑惑頓時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胥城治水所出的計策,只有元宇傾和顧尋知道。當初她沒想過要將此事傳揚出去,便是知道紫啟國的女子淑德中有這麼一條「不許干涉朝政」。雖曾經在梁瑾天兄妹面前揚言,若是將此事傳了出去會如何如何,可終究還是顧及到「樹大招風」的後果,不敢輕易外傳。

而今日既然能將此事透露給昀孝帝,想必顧尋是得到了元宇傾的授意。只是,令她好奇的是,元宇傾為何要在這個時候這麼做呢?

正在她低頭沉思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隨即車外響起一道尖細卻恭敬的聲音︰「郡主,皇宮到了。請您下車吧!」

「嗯。」慕晚歌淡淡應了聲,身旁的甘裳連忙下車,扶著她走了下來。

「郡主,皇上以及諸位大臣早已在養心殿等您了。皇上說了,若是您來了,直接請您過去。」說完,便見孫公公一拂拂塵,朝遠處一招手,便見一頂軟轎快速的抬了過來,正停在慕晚歌面前。

慕晚歌抬頭看了眼金碧輝煌的九重宮殿,心頭忽然升騰起一股奇特的感覺,就好像多年前第一次站在高台靜听下面的萬千歡呼,心潮澎湃,無以言表。

「郡主…」看著慕晚歌有些迷蒙的神情,孫公公忍不住低聲喚道。要知道,皇上和諸位大臣都還在等著呢,若是再不過去,怕是又要引發一頓口水指責戰了。

「走吧。」慕晚歌緩步走至軟轎中,一行人連忙趕往養心殿。

落轎,優雅步出,緩步而行,舉手投足,高雅大方,尤其是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尊貴而清冷的氣質,竟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魅力,生生將養心殿中眾朝臣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慕晚歌走至跟前,盈盈一拜,恭敬道︰「傾顏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清冷卻滿含恭敬,如叮咚泉水逶迤山澗,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清爽怡人。既然已經被封為郡主,自然是要以封號自稱了。

昀孝帝雙眼微眯,片刻的失神後,連忙道︰「不必多禮。平身吧!」

「謝皇上。」慕晚歌連忙起身,靜立一旁。

「你可知朕為何會將你召入宮來?」昀孝帝銳利的目光掃了慕晚歌一眼,隨即問道。

「傾顏不知,還請皇上明示。」慕晚歌低眉斂目道。

昀孝帝淡淡打量了她一眼,卻發現她面色沉靜如水,眸光無波無瀾,根本就窺探不出絲毫的情緒,心頭微微詫異,卻也立即說道︰「今日,顧尚書剛從胥城回京復命,朕問及最大功臣,顧尚書便說起了胥城的情況。其中還特別提到了你,說你勇獻妙計,謀劃周全,並繪制了胥城河流改道、疏通的具體示意圖,從根本上解決了胥城的水患問題。顧尋所言,真假如何?」

話落,殿內的百官紛紛看向慕晚歌,眼神復雜閃爍,最初听到這個消息的震撼久久不曾散去。不管是從顧尋口中所說,還是他們以其他渠道打听到的,都是胥城水患治理如何高明,又是如何節省人力物力,且從根本上杜絕了如此次這般巨大的洪災。

只是,要讓他們去接受這樣的計策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顯然是很難做到的。

感受著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異樣目光,慕晚歌心頭不由得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道︰「回皇上,顧尚書所言不虛,那些計策的確是傾顏想出來的。只是,若沒有顧尚書的配合以及元相的大力支持,即便傾顏有諸多妙策,也無法得到實施。因此,這最大功臣,傾顏愧不敢當!」

不想,她這進退得體的一番話,倒是讓一些大臣贊賞的點了點頭。再觀其人,舉止高雅,淡然從容,風姿氣度根本就不輸于任何一位皇家公主。

而她能夠想出如此絕妙的計策,足可以見其過人的智慧;如今又能在極大功勛面前不驕不躁,倒是讓原先一些心存不滿的人刮目相看,更是覺得皇上的決策高明。

要知道,在紫啟國中,只有皇室公主才能被賜予府邸,而慕晚歌得以享此殊榮,沒有真才實學,又如何能讓當今皇上破例下此旨意?

「郡主此言差矣,若真有此才學妙策,皇上如此賞賜,也是合情合理,你又何必過謙?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讓你受之有愧吧?傳言,在此之前,郡主還是無才無德的弱女子…」不想,肅親王卻突然出聲,冷不防打斷了百官們已經一邊倒的天平。

殿內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肅親王,不明白他此舉的意義。而更好奇的是慕晚歌接下來的回答。畢竟,關于右相府五小姐無才無德的傳聞,他們可沒少听說過。

慕世明眼里則是快速的劃過一絲不滿,慕晚歌立下如此大功,被封為郡主,而他是郡主的父親,就連面子上都會光亮許多。而肅親王此舉,無異于打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根本就沒有為他的面子考慮過。

誰想,慕晚歌卻是雙眸半斂,遮住眼中的冷嘲與精光,剛想開口反駁,不想,竟有人先她一步說道︰「肅親王也說了,不過是傳言而已。京都城內還傳言,肅親王府的淑梨郡主德行孝恭、端莊大方。可依本王看來,卻不是如此。淑梨郡主絲毫不顧及閨中女子的禮儀淑養,三番五次往右相府里跑,並撞破了傾顏郡主的院門,隨即下狠令將其兩名貼身婢女打成重傷。此間種種,可是完全悖離人倫教義的。看來,傳言,也不過如此!」

聞言,慕晚歌心中一動,連忙抬起頭,看向一臉漠然的玉雲洛,不明白他為何會為自己說話。只是,待她看過去時,對方早已別開了臉,神色淡漠。若不是殿內的大多數朝臣均是一臉詫異的模樣,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神志不清了呢!

昀孝帝凌厲的目光在玉雲洛的身上盯了半晌,這才看向慕晚歌,待捕捉到她眼里快速劃過的一絲詫異時,心中瞬間便有了思量。

太子雙眼猛地眯起來,犀利的探究視線在二人之間來來去去,待發現兩人中一人漠然一人淡然,絲毫沒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時,心頭莫名的松了一口氣,隨即將注意力都放在慕晚歌的身上。

而肅親王則是滿臉陰沉了下來,沒想到玉雲洛竟會在滿朝文武面前揭肅親王府的短,只是本就是玉淑梨有錯在先,他一時間竟連反駁的話都找不到。

雙目微斂了片刻,這才看向慕晚歌,沉聲道︰「小女會有此舉止,不過是因為郡主不守禮法所致。當初小女屢次登門拜訪,郡主卻將人擋在了門外,如此行徑,豈是待客之道?更何況,郡主身為右相府五小姐,竟不守禮法私自出京,小女如此做,也不過是想提醒郡主閨中女子該有的禮儀教養而已。」

說完,看著這張絕美的面容,肅親王的眼里快速的劃過一絲陰鶩,快得讓慕晚歌捕捉不到其中隱含的意味。

眾人齊齊一愣,心中卻也不由得贊同起肅親王所說的話來。身為女子,自然是該守規矩遵禮法的待在閨房里,哪里有見到大家小姐滿街跑的!

慕晚歌嘴角一勾,眸光里的自信熠熠生輝,竟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又听她淡淡說道︰「傾顏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肅親王乃至諸位大人。其一,淑梨郡主屢次登門拜訪,在右相府中是客是主?若是客人,是否該有點客人的樣子?諸位大人登門拜訪時,若主人家不開門相迎,是否也曾像淑梨郡主那般撞破大門,堂而皇之的闖入?若是主人,傾顏便不知道‘主人’二字從何而來了。父親,難道我不在京都的日子里,淑梨郡主嫁入右相府,成了右相府的主人了?」

說著,盈盈如秋波的眸子頓時看向慕世明,當發現他早已變了顏色時,心眸光頓時冰芒暗生,可神情間依舊是一副不解的模樣。

而她話音剛落地,眾人只覺肅親王周圍的溫度降低了不少,頓時悄悄的後退了幾步,離那人遠了一些。他們心中早已有了決斷︰第一回合,傾顏郡主勝出了。

慕世明剛想開口,不料,太子一記凌厲的眼神頓時射了過來,直接將他的話釘在了喉嚨處,吐出不是,吞咽也不是,如鯁在喉,刺激性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全身。

慕晚歌又輕笑了一聲,悠悠然問道︰「其二,傾顏遵不遵守禮法,自有父親加以管教訓導。而我的父親,是紫啟國右相慕世明。」

意思是,你肅親王沒事卻插手別府的內宅之事,是不是閑得太蛋疼了!

眾大臣又往後退了一步,心中暗暗道,第二回合,傾顏郡主也勝出!

肅親王袖中的手頓時握成拳,這近乎羞辱的話語,直讓他怒火中燒,愈發覺得慕晚歌的笑容倍加礙眼,恨不得拿把刀將眼前這張面皮剝下來。

可慕晚歌卻仿若不覺,神色淡然平靜,聲音是一貫的清冷疏離,「其三,肅親王府和右相府相距甚遠,淑梨郡主又是如何得知傾顏離京了的?莫不是肅親王暗中派了人監視右相府?」

聞言,慕世明面色頓時一暗,眸光暗沉的看著肅親王,心中早已閃過無數種思量。若肅親王真派了人監視右相府,那自己的一舉一動豈不是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來,他們是懷疑自己,還是根本就想要掌控住自己?自己的府邸被人監視,傳了出去他還有何臉面?

而肅親王面色已經黑得能夠滴出墨汁來,雙目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噴溢而出的火舌就要將慕晚歌吞噬毀滅。他眼角瞥了眼面色大變的慕世明,心中暗自怒罵道,好一招挑撥離間計,她和那人一樣,專門干這些卑賤的事情!

可慕晚歌依舊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她自是不怕肅親王的反駁,因為無論他如何反駁,惹到了她,都會將青楓衛的事情抖出來。而據元宇傾所言,青楓衛從來都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雖不知道原因,卻也足夠她應付此刻的肅親王了。

果然,肅親王並沒有反駁慕晚歌的話語,殿內百官又齊齊往後退了一步,第三回合,傾顏郡主還是勝出!

冷冷肅親王能吃人的神色,慕晚歌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挑釁的弧度,笑意冰涼覆蓋于眼楮表面,聲音忽然悲戚哀傷起來,「當日,墨芳宴後,傾顏便听說了胥城的水患十分嚴重。想著自己也有一些小小的能力,若是能夠用于水患治理中,豈不是救了胥城一些百姓的性命?于是,這才不顧婢女的百般阻攔,置自己閨譽于不顧,堅決要往胥城趕去。在傾顏看來,名聲終究是死的,哪里比得上胥城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來得重要?皇上,倘若此舉也算是有錯,那傾顏實在是無話可說!既然肅親王眼里話里都是指責傾顏隨意出京不遵禮法,想來也是覺得傾顏配不上郡主這個身份,倒不如請皇上收回成命吧!」

說著,便見她徑自跪到了地上,神情悲切,眼神堅決!

眾朝臣心中不由得長嘆一聲,如此玲瓏剔透的心思,如此過人的膽識,想不讓人動容佩服,都是極難的!不用說,所有的回合里,傾顏郡主最終光榮勝出!

而肅親王則是死死的瞪著慕晚歌,眼里快速的閃過一絲嫌惡,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張酷似那人的面容上依舊顯現出如此虛偽做作的神色,果然是同一家生出來的女人,骨子里都是卑賤的很!

慕晚歌向來敏感,此刻捕捉到肅親王的嫌惡之色時,面色卻是一怔,回想起早前的種種,她心中忽然有了種不好的感覺,肅親王對自己很有敵意!只是,她記得自己並未主動招惹過此人,倒是他三番五次派青楓衛暗中捉拿她,其原因,又是為何?

「你能舍小取大,救了胥城上千多名百姓的性命,又何錯之有?朕以為,不但沒有錯,更應該重重嘉獎!紫啟國男子英勇無敵,女子更應如傾顏郡主這般知曉天下大理,眾卿以為如何?」誰想,一直靜坐看戲的昀孝帝卻突然愉悅笑道,只是目光卻是不著痕跡的掃過殿內心思詭異的眾人,眼中精光閃閃,似是在搜集或找尋著什麼信息。

眾朝臣聞言,連忙高呼︰「皇上聖明!」

「父皇,既然胥城河流的具體示意圖是傾顏郡主想出來的,不如讓她為大家講解一番吧!」不想,玉雲燁淡淡看了慕晚歌一眼,徑自提議道。

慕晚歌袖中的手不由得蜷了蜷,心思微動間,已是百轉千回。原來,昀孝帝召她入宮便是為著胥城河流的具體示意圖!

「也好!傾顏,你便給朕的大臣們講解一番,也好讓他們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昀孝帝威嚴而凌厲的目光環視了一圈,不容置疑道。

「是。」慕晚歌連忙應聲,便見幾個太監將她所繪的那幾張圖紙都貼到了一塊檀木板上,方便眾位大臣看見。

腳步輕移,慕晚歌緩緩走至圖紙前,像個老師般的慢慢講了起來。

與此同時,京都城雅月閣大堂中的某一方桌周圍,圍著幾名年輕男子,此刻正在低聲討論著什麼。

只听一青衣男子神秘兮兮的說道︰「哎,听說了沒?據說,朝廷的工部尚書顧大人今日回京復命,帶回了一則震撼人心的消息!」

「嗯?是什麼消息?」旁邊的藍衣男子連忙湊過去,不解道。

當看到身旁的人都滿臉好奇的看著他時,眼里瞬間劃過一絲得意之色,連忙說了出來︰「這則消息便是,此次胥城水患能夠快速的遏制住,且疏通了胥城與湛城之間的最短水路距離,除了元相和顧尚書外,還有個最大的功臣。你們猜,這個最大的功臣是誰?」

「少廢話!你要說就說個痛快,婆婆媽媽的像個什麼樣啊!」旁邊一肥胖的男子伸手推那青衣男子,頗是不耐道。

那青衣男子也不含糊,直接說道︰「我告訴你們吧,是右相府的慕五小姐。據說,慕五小姐不但解決了此次胥城的水患嚴重問題,更是畫了幾張胥城河流疏通改道具體示意圖,從根本上杜絕了胥城的水患。日後若是再出現這樣洪災,也不用擔心會淹沒農莊村舍了!」

「什麼?慕五小姐?」一人突然大聲叫道,大堂中坐著的人听到這聲驚呼,紛紛靠了過來,連忙問起關于慕晚歌的事情來。

如此一來,那青衣男子又復述了一遍,一瞬間酒樓里的人都知道了右相府慕五小姐的「豐功偉績」,眾人紛紛驚嘆不已,直呼世間奇女子也。

那青衣男子忽然指尖放到了唇邊,做了個噓的姿勢,隨即繼續低聲說道︰「我跟你們說,可是你們不要亂傳出去啊!據說,方才皇上已經賜封慕五小姐為傾顏郡主,並賜郡主府。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啊!只是,當日為了趕往胥城,傾顏郡主也吩咐了她的兩名貼身婢女守住院門。你們也知道,女子閨譽甚是重要。可誰想,淑梨郡主竟然撞破了院門,並將那兩名貼身婢女打成重傷。可憐了傾顏郡主一心為民舍小取大的舉動啊,唉…」

「真是豈有此理!堂堂肅親王府郡主,竟然如此胡攪蠻纏,未婚女子竟然屢次三番的往右相府跑,她自己不要名聲,還將右相府的門給撞破了,打傷了慕五小姐的丫鬟,這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仗勢欺人!」旁邊一男子滿臉憤慨的嚷嚷道。

紫啟國雖然民風不是很開放,但當今聖上睿智嚴明,提倡言論自由,因此此刻這些人議論這些事情,旁人喜歡听的就听下去,不喜歡听的就隨風而過。

這時,又听另一男子繼續說道︰「唉,其實這還不是最悲慘最冤屈的,依我看啊,最悲慘的就是這些年右相的繼室下毒謀命,右相一本折子遞了上去,本該是受害人的傾顏郡主竟然成了庶女,而劊子手卻還享盡了那麼多年的榮華富貴!如今雖然那繼室被斬首了,她的兩個女兒卻還是過繼到了慕五小姐母親的名下。自己仇人的女兒與自己同為一個母親,既是對傾顏郡主本人和她親生母親的侮辱,更是對行事惡劣分子的放縱啊!傾顏郡主,可真是可憐啊…」

他話音一落,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男子心下一慌,似是意識到了自己妄論聖意的愚蠢,連忙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著急道︰「哎呀,瞧我這嘴巴,居然說出這些話…」

「真是喪盡天良啊!傾顏郡主身中頑毒,居然還受此等屈辱,鄉親們,咱們去宮門口請求皇上,將慕大小姐和慕二小姐的身份降為庶女。皇上向來英明睿智,怎麼說都要對得起這個治水的大功臣啊…」這時,一名老者抹淚慷慨激昂道,隨即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許多人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幾日前,他們也曾在宮門口求過皇上,相信以皇上的英明決斷是非分明,自是會給傾顏郡主一個公道的。

一時間,酒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杯盤狼藉,卻也不見有人來收拾。想來這家酒樓的主人和小二都跑去宮門口了。

于是,許多人從酒樓里奔涌而去,並將此事廣而告之,一傳十,十傳百,往宮門而去的人群頓時變成了人潮,如長龍般往宮門口騰飛而去。而那些原本還在路上擺攤或者游玩的,也跟了過去,一時間長龍逐漸變得粗壯起來,稍一擺尾便會引起驚天大浪!

這一幕,徑自落在了二樓處一名男子的眼中。看著那些涌動的人潮,他眸光微閃,竟泛著琉璃般的絢爛色彩。

此人,正是久不出府的睿親王府世子凌暮遠。

「世子,這些人是…」雲竹凝眸遠眺,心中忽然有些不解起來。

凌暮遠想起剛才那些人談話的內容,腦海里頓時閃現出一張絕美的面孔,一時間竟呆愣住了,待反應過來後,才緩緩說道︰「沒什麼,只是一些人在起哄罷了!掀不起什麼大風浪,咱們走吧!」

說著,便見他起身往樓下走去。若是有人在此,定會因為他的這雙紫色眸子,隨即離他離得遠遠的。而雲竹卻知道,世子是極為不在意的。

曾經有京都城的紈褲子弟罵他是怪物,他也並沒有如別人所想的那樣,雷霆大怒,甚至是殺人滅口。多少人曾在他背後指指點點,又有多少人拜倒在了他的無視與沉默之下,可不管其間出了什麼意外,世子依舊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有時候看著沒有絲毫的生氣,有時候看著都讓人無比揪心。

睿親王府的凌世子,得先帝親封「凌」封號,有著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好運氣。這樣的世子,本該是站在高台中央,接受千人尊貴崇拜的,而不是如現在這般讓人懼而遠之背影孤寂。

世子,也是很寂寞的!

凌暮遠卻沒有雲竹想得那麼多,而是徑自思考著方才的事情,當腦海中閃過蘭若亭那巧笑倩兮的容顏時,連帶著想起那個人曾經的贊賞「你的眼楮,真的很漂亮」。

自那日過後,他便閉門不出。難得出來一次,竟然听到的消息便是關于她的麼?

胥城治水的最大功臣,竟生生將世間諸多男子比了下去。那樣的女子,可真是世間罕見啊!

思及此,凌暮遠的心思忽然有些恍惚起來,就連撞上了前方迎面而來的人都沒有察覺到。

「哎喲,誰撞到本郡主了,你的眼楮是怎麼長的?」忽然,酒樓大堂處傳來一聲憤怒的吼叫聲。

凌暮遠只覺手臂一歪,身子快速的往後退,待看清撞上自己的人是玉淑梨時,眼里頓時閃過一絲嫌惡之色。

「嘶」,玉淑梨猛地抬頭看著對方,卻撞入了一雙紫色的眸子里,甚至連脾氣都忘記發了,直接往後退了過去,臉色變了變,顫抖的手指直直指向凌暮遠,怒道︰「你這個妖怪,怎麼不待在府里,竟然出來嚇人…」

「郡主,我家世子是先帝親封的凌世子,您不可以稱他為妖怪!不然,便是藐視皇威!」跟在凌暮遠身後的雲竹頓時提醒道。

只是,看著世子那無甚表情的臉,心中不由得長嘆一聲,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世子估計也早已習慣了。只是,心中卻是擔憂著,也不知道這個習慣是好還是不好!

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玉淑梨連忙收斂起周身外泄的囂張氣息,只是那手顫抖著,似乎忘記縮了回去。完了,這人天生妖怪,她們都說不能踫的,那剛才自己撞到了他,豈不是…

越想越怕,玉淑梨面色變了又變,看著凌暮遠的眼神里更是帶著一絲絲的恐懼。

雲竹眼里頓時劃過一絲鄙夷和嘲諷,堂堂郡主竟然如此儀範,可真是令人無法恭維。

凌暮遠正欲離去,眼神不經意掠過之處,卻忽然看到了什麼東西,腳步一轉便轉向玉淑梨,直把玉淑梨逼得節節後退。

「喂,你要做什麼?本郡主告訴你,離本郡主遠點…」玉淑梨繼續顫抖著手指怒道,只是底氣已有些不足。心中暗自惱怒了一下,想她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會對這個妖怪產生一種恐懼感。幸虧現在大堂內沒有人,否則還真是要丟掉肅親王府的面子了。

凌暮遠猛地停住了腳步,看向她手上的環戒,沉著聲問道︰「這枚環戒,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玉淑梨面色一怔,隨即看向手上戴著的環戒,嚷嚷道︰「什麼從哪里得來的?這本來就是本郡主的!」

「當真?這環戒看上去很普通啊,淑梨郡主身份尊貴,又怎麼會戴這等廉價的飾物?」凌暮遠眼神危險的問道。

玉淑梨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心下一慌,聲音都有些發顫起來,連忙道︰「本郡主就是喜歡戴,你管得著麼?」

凌暮遠微眯起雙眼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直到將她看得面色變了又變,眸光頓時暗沉了下來,再一看她手上的那枚環戒,隨即轉身往外走去。

看到那令她驚懼的人扎眼便離去,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環戒,玉淑梨氣不打一處來,眼中的狠戾之色頓時令人心驚膽戰。

走出酒樓後,凌暮遠登上馬車前,對著雲竹吩咐道︰「雲竹,去將玉淑梨手上那枚環戒的來源去處查清楚。」

「世子是懷疑…」雲竹試探著開口。

誰想,凌暮遠卻是搖了搖頭,語氣甚是堅定道︰「根本就不用懷疑。這枚環戒不是她的。以玉淑梨的性子,會戴這麼普通的環戒麼?更何況,你是沒有看到她方才的驚慌神色,想來心中定然是有鬼的。給父王送一封信,告訴他找到線索了,隨即吩咐手下的人,盡力查探這枚環戒的相關信息!」

「是,世子。」雲竹連忙應聲,駕起馬車便離開酒樓。

「妙,真是妙!無怪乎顧尋都要對你甘拜下風!如此方法,可真是妙啊!」養心殿內,忽然傳出一聲爽朗的笑聲,足可見那人心情愉悅的程度是有多深。

而慕晚歌聞言,則是立即走到昀孝帝一尺之外的地方,連忙恭敬的行了一禮,淡淡道︰「皇上謬贊了。傾顏不過是取了一個巧字!」

「郡主能夠取到這個巧字,可是省了多少人力物力啊!微臣是自愧不如啊!皇上,您說是不是?」顧尋連忙笑著道。

昀孝帝笑著點了點頭,隨即道︰「顧尚書所言極是。能從諸多異相中取到一個巧字,可謂是匠心獨運呢!傾顏便不必過謙了!」

「是。」慕晚歌福了福身,恭敬回道。

這時,一名小太監走到了門口,孫公公看見了,連忙走了過去。待听完小太監所說的事情後,一時間竟怔愣住了。

「愣著做什麼?可是出了什麼事兒?」昀孝帝濃眉微挑,沉著聲吩咐道。

孫公公小心的看了慕晚歌一眼,連忙回道︰「回皇上,方才傳來消息,說是宮門口又聚集了許多百姓,說是要為傾顏郡主討回一個公道,請求皇上將慕大小姐和慕二小姐降為相府庶女。」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一驚,無數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頓時射向慕晚歌,暗自思量著此事是否與慕晚歌有關系。

昀孝帝眼里流轉過一抹亮光,隨即看向慕晚歌,漫不經心的問道︰「傾顏可知此事是因何而起?」

「回皇上,傾顏不知。」慕晚歌低眉斂目恭敬道。

從接了聖旨後,她就一直與孫公公走在一起,根本來不及去做什麼部署。哪里又會知道此事因何而起?

昀孝帝眸光閃了閃,一一掃過太子,洛王等人,繼續漫不經心的問道︰「那傾顏以為,朕該答應百姓們的請求麼?」

他話音剛落,一道道吸氣聲頓時突兀的響起。眾人紛紛眼含同情的看向慕晚歌,一時間竟然有些好奇起慕晚歌的回答。

要知道,這種事關本人的問題,回答的選擇可是兩難的。若是自己說答應百姓的請求,那便是拆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同時也容易讓昀孝帝起疑;而若是說不需要但應百姓的請求,那很有可能會喪失翻身的機會,自己也會為表里不一而付出相應的代價。

慕晚歌抬頭看了昀孝帝一眼,隨即淡淡問道︰「皇上希望傾顏說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昀孝帝點了點頭,雙目中精光閃閃。

忽然,「噗通」一聲,卻見慕晚歌猛地跪倒在地上,仰起頭看著昀孝帝,目光誠懇而認真道︰「皇上,傾顏的真話便是希望您能夠答應百姓們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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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偶還是覺得應該把原先的「傾華郡主」改成「傾顏郡主」了!雖然兩者都表示出了偶的意思,只是傾華傾華的叫,怎麼叫就怎麼別扭,一不小心還會打成清華了。完了,到時候偶估計就會被乃們群攻了!嘻嘻,就是在這里說上一聲,以後便是傾顏郡主了,不是傾華了呀!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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