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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哥兒走近,站在析秋面前垂著頭,有些內疚的喊道︰「母親!」

析秋朝他柔柔的一笑,點了點頭道︰「先吃飯吧!」說著一手牽著炙哥兒一手牽著敏哥兒進了房里。

「去看看四爺回來了沒有。」

碧槐應是,掀了簾子正要出門,蕭四郎已經負手進了房里來,目光就落在敏哥兒的臉上,微微一頓便未有過多的變化,析秋已經迎了過來︰「四爺,吃飯吧!」

是怕他斥責敏哥兒吧?蕭四郎點頭。

這邊丫頭們將飯菜擺好,一家人便安靜的坐在桌前吃著飯。

炙哥兒仿佛是覺察到氣氛的不對,便時不時咧著沾滿飯粒的小嘴對眾人傻笑,析秋抿唇笑著夾了一塊栗子雞塊給他,炙哥兒笑彎了眉眼,敏哥兒看著他也抿唇笑笑,學著析秋朝他碗里送菜,炙哥兒顯得很高興,埋頭吃著。

等吃了飯,析秋讓周氏和問玉陪著炙哥兒去院子里玩兒,敏哥兒手放在腿上有些不安的看了眼炙哥兒的背影,又看看蕭四郎……

蕭四郎端著茶眉目之間看不出情緒。

「敏哥兒。」析秋微笑看著他︰「今天鑫哥兒和晟哥兒來,你瞧見了吧?」敏哥兒點點頭,析秋又道︰「先生布置的功課都做完了?」

敏哥兒又點點頭。

析秋看著又道︰「今兒也累了一天,那你早些回去歇著吧!」沒有提昨天的事兒,也沒有說剛剛的事兒,只讓他回去歇著。

「母親!」敏哥兒一愣,隨即開口道︰「孩兒知道錯了。」

析秋眉梢輕挑,抿唇笑著道︰「傻孩子,你沒有錯!」析秋很高興他能主動和自己說,便朝敏哥兒招招手︰「坐這邊來。」

敏哥兒看了眼蕭四郎,見他依舊是面色無波的喝著茶,他便走了過來坐在析秋的邊上,析秋看著他,輕聲細語的道︰「為什麼覺得是自己錯了?」

敏哥兒垂著頭想了想,又抬起頭來道︰「孩兒昨天在誠意伯府不該不辭而別……也不該讓父親和母親擔心,今天……今天還莽莽撞撞的跑到外院去了。」說著抬頭看了眼析秋,見她還是笑吟吟的看著自己,敏哥兒心里一松,便道︰「其實,唐大爺也沒有說錯什麼,是我想的太多了。」

「敏哥兒!」析秋低頭看著他,與他平視︰「你能和母親說說,昨天唐大爺都和你說了什麼?」

敏哥兒頓了頓,就將當時的事情和析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很生氣。」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和蕭四郎,畢竟牽扯到他生母的事情,他怕蕭四郎生氣析秋會介意。

「是這樣!」析秋點了點頭,唐大女乃女乃來說時,她就覺得奇怪,敏哥兒脾氣一向溫和,為何反應這麼激烈,她看著敏哥兒就輕聲道︰「你生氣是對的,做的也對!」

敏哥兒一怔,母親也覺得他生氣是對的?

他本以為今天一天自己的反應,再加上提到自己的生母,雖有把握母親不會生氣,可心里總會有些不高興,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不但沒有介意還認同他的做法。

「母親?」有些激動的,敏哥兒看著析秋。

析秋就如以往一樣模了模他的頭,面露認真的道︰「若是換做我的話,我也會生氣。」她點了點頭︰「生育之恩比天大,無論她是什麼身份,高低貴賤,可這些都無法去否決掉她做母親的資格。」說著一頓又道︰「況且,背後道人長短本就不對,此一事是唐大爺的錯,與你無關,想必他也知道自己錯了,否則今兒唐大女乃女乃也不會登門道歉,所以你不必為此生出歉意!」

敏哥兒長長的松了口氣,又偷眼去看了眼蕭四郎,就見蕭四郎依舊如同方才的表情,他仿佛受到巨大的鼓舞,重重點了點頭︰「謝謝母親。」

「敏哥兒。」析秋笑著道,敏哥兒認真的看著析秋,听著她說話︰「既然你心中坦蕩,就不該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生氣,要知道,只有我們心中真正的放下,是平常心,那麼無論別人說什麼,于我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你說呢。」

敏哥兒低頭想了想就點了點頭︰「孩兒明白了,以後再不生這種閑氣了。」析秋笑了起來︰「是啊,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們敏哥兒可是磊落的君子呢。」

敏哥兒笑了起來,析秋卻是話鋒一轉,問道︰「所以,因為唐大爺說你長的像聖上,你就想去確認一下,是嗎?」

「嗯。」敏哥兒點著頭,望著析秋已經沒有方才的忐忑︰「他說的很肯定,我就很好奇……聖上到底長的是什麼樣兒……」說著看了眼析秋又低著頭道︰「因為唐大爺看我的眼神,和祖父看我的眼神很相似,充滿了疑惑和懷疑,我就鬼使神差的去了。」

原來他真的在意了大老爺看他時的眼神,孩子真的很敏感,有的時候你以為他不在意或者沒有注意,其實他不但知道還深深刻在了心里,她點了點頭認真的道︰「那你確認之後,覺得像不像?」

敏哥兒搖著頭︰「不像!」敏哥兒搖著頭︰「不過眉毛確實有點像,都是濃濃的……」說著又看看蕭四郎,低聲道︰「不過,父親的眉毛也是濃濃的……」

也就說,比起聖上他覺得自己更像蕭四郎吧!

析秋笑點頭,也如敏哥兒一般回頭看了看蕭四郎︰「嗯,父親的眉毛也是粗粗的。」

蕭四郎眉梢一挑,見母子兩人說著話卻說到他身上了,咳嗽一聲對析秋道︰「聖上賞了他一塊懷表,回頭你讓人拿了擺在他房里的供案上。」

析秋應是︰「妾身知道了,稍後就讓容媽媽帶著人搬了供案過去。」又看著敏哥兒︰「長長的供案只擺一件物什有些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庫房挑些東西裝飾一下?」

「好啊。」敏哥兒點著頭,析秋便拉著他站起來,回頭對蕭四郎道︰「四爺要不要去?」氣氛輕松起來。

蕭四郎一怔,看著笑吟吟的析秋,再去看一改方才情緒低落的敏哥兒,目光頓了頓回道︰「我去外院!」不在看他們。

析秋和敏哥兒對視一眼,眼底都有笑意,牽著敏哥兒的手便出了院子。

「你喜歡什麼,花瓢還是梅瓶?」析秋邊走邊道︰「懷表很小,不如讓天誠去給你打個架子吧,覺得怎麼樣。」

敏哥兒點著頭︰「好!」說著一頓又道︰「母親,我上次在庫房瞧見一副鵲華秋色圖,我能不能也掛在中堂里?」

「行啊。」析秋語氣輕松︰「那是你的院子,你想怎麼擺怎麼裝飾都由你做主。」

敏哥兒昂著頭,看著析秋抿唇笑著。

母子兩人挑了一只青花海水雲龍紋盤口瓶,一只青花釉里紅天球瓶,拿了鵲華秋色圖,帶著幾個婆子去了榮恩院,二銓站在桌子上掛圖,敏哥兒在下面指揮︰「朝左去些,對對……再高些……」

析秋站在他後面,看著他興致盎然的樣子,心里總算是松了口氣,對于敏哥兒她其實很矛盾,又想他不要那麼懂事,能快樂無憂的生活著,可又想他能夠堅強勇敢……

可是不管她怎麼想,他都在不斷成長,一天比一天成熟,雖依舊敏感卻學會了隱藏,依舊脆弱卻學會了自衛,這樣的敏哥兒真的讓她又愛又心疼。

「母親!」恍惚間,敏哥兒回頭來看析秋,就見析秋正看著他目光仿似很悠遠,他愣了一愣隨即又笑著道︰「這樣掛行不行?」

析秋移開目光,看著二銓忙了半天的成果,點著頭道︰「很漂亮!」目光又落在供案上︰「等宮里賞賜來了,擺放好了就更加好看了。」

敏哥兒笑了起來。

炙哥兒從屋外蹬蹬跑了進來,也昂著頭盯著敏哥兒重新裝飾過的中堂,眨巴眨巴眼楮問道︰「那副畫,畫的是什麼?怎麼都是樹……」又歪著頭︰「樹上為什麼沒有鳥?」

析秋和敏哥兒皆是笑了起來!

析秋陪著炙哥兒回去洗澡,哄他睡覺,敏哥兒則出了門一路去了外院,站在蕭四郎的書房外,天誠躬身問道︰「敏爺,您有事?」

「父親可在里面?」敏哥兒輕聲說著,天誠就看了眼亮著燈的書房點頭道︰「爺在里面,小人幫您傳一聲?」

敏哥兒點了點頭,天誠就敲了門︰「爺,大公子來了。」

里面應了一聲,天誠轉頭過來看著敏哥兒︰「敏爺請進。」說著幫他開了門,敏哥兒略有躊躇之後抬腳跨了進去。

房間四處的牆角上點著八角燈,燈光明亮,蕭四郎正低頭坐在桌前看著奏章,頭也不抬的對敏哥兒道︰「坐吧。」

敏哥兒在蕭四郎的對面坐下,兩人之間隔了一個桌子,天誠上了茶又關了門出去。

敏哥兒看著正低頭看著奏章的父親,又用眼角的余光掃了眼書架的書,坐的板板整整的,並未著急開口。

蕭四郎用點了朱砂的筆改改畫畫,翻了幾本後他突然抬起頭看向敏哥兒,便放了手里的筆問道︰「有事?」

「是。」敏哥兒一愣,見蕭四郎問話他立刻答道︰「孩兒來領罰。」

蕭四郎挑著眉頭微微點了點頭,目光深邃的看著敏哥兒,就問道︰「可知錯在哪里?」敏哥兒點頭︰「孩兒做事莽撞,未經三思,差點釀成大禍!」若非施大人熟悉又在自己府里,他這會兒只怕已是刀下亡魂了。

「嗯。」蕭四郎點頭認可︰「聖上駕臨不曾明言,可你既能知道,不管是有人告知與你,還是你自己觀察所得結論,前者說明你平日為人處事妥當,旁人信任才敢與你明說,若是後者你能從細微末節判別找到根源,也是觀察細微……」

敏哥兒一愣,父親這是在夸他?

蕭四郎話鋒一轉,略顯嚴厲︰「雖如此,可你依舊有三錯!」

「一,你既出生侯府,就該明白眼楮所見不一定為真,書房內外雖不見侍衛林立,可該知道暗中定有護衛相守,你自以為是走捷徑卻不想早已經在他人監視之下……此錯為盲目自大,輕視旁人!」

「二,你既有好奇之心,為何不光明正大回稟求見,卻鬼鬼祟祟行小人之徑?」

「三,你既有膽量做以上之事,何以目的未達卻半途自廢,行為被人所查不坦蕩承認卻自哀自憐戚戚弱弱?」蕭四郎直視著敏哥兒,一字一句道︰「此三錯,你可認?」

敏哥兒巨震,他知道自己錯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父親所說的三錯,他怔在那里看著蕭四郎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蕭四郎雙後置于桌面之上,認真的等著敏哥兒答復。

敏哥兒心中巨蕩,是啊,父親說的對,他是蕭四郎的長子,是府中的大公子,若他有意拜見就該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去回稟,即便被拒絕那也是君子磊落之風,萬不該憑一時好奇沖動,就偷偷走了後門如梁上君子無知粗婦听人牆角……

這不該是堂堂侯府三公子該做的,也不該是左軍都督長子該有的行為。

心思飛快的轉著敏哥兒看著父親,鄭重的點了點頭︰「父親,孩兒知錯了!」又站起來朝蕭四郎深深的鞠了一躬。

蕭四郎擺擺手︰「坐下說話。」

敏哥兒依言重新坐下。

蕭四郎贊賞的點點頭︰「看來,你已明白我的意思。」敏哥兒點頭,蕭四郎又道︰「如今晚之事,往後我不想看到,可記住?」

「是,孩兒謹記父親教誨!」敏哥兒點頭應是。

蕭四郎端茶吃了一口,房間中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敏哥兒見父親的面色不如方才那般嚴厲,他也暗暗松了口氣。

過了一刻,蕭四郎放下茶盅,抬頭看著敏哥兒,聲音也不禁柔和了一分︰「你的生母……」敏哥兒一怔,這是父親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生母的事,就听蕭四郎道︰「堅持你的想法,正如你母親所言,這世上所有的母親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無盡的喜悅自心底漫出來,父親從不提生母的事情,他以為父親是和其他人一樣是厭惡她的,卻沒有想到他今天會在父親的口中听到他的肯定,原來是他多想了,父親並沒有他想的那樣討厭她。

他面上的表情悉數落在蕭四郎的眼中,他頓了一頓,語氣肯定的道︰「還有,你的生母身份並不低賤!」

不低賤?什麼意思?

敏哥兒面露迷惑?他只听人生母乃是一介戲子,最後還跟旁人私奔了,這樣的身份為何父親用這種語氣肯定的說她並不低賤?

難道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再想確認,蕭四郎卻已經站了起來︰「回去吧,早些歇著!」敏哥兒一愣,問道︰「父親,那孩兒的責罰?」

蕭四郎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又伸出手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既認錯,那便下不為例!」

也就是說責罰免了?

「走吧!」蕭四郎不再說話,負手轉身便出了書房了門,敏哥兒心里提著的石頭落了下去,跟著蕭四郎後面亦步亦趨……蕭四郎回頭問道︰「听說你在誠意伯府畫了副畫?引得吳阮兩位公子爭搶?」

父親也知道了?敏哥兒回道︰「孩兒胡亂涂鴉,是兩位公子捧場!」很謙虛。

蕭四郎眼底略過滿意,點了點頭又一時興起問起漁業稅的事,敏哥兒道︰「孩兒覺得,漁業稅想法很好,可若實施只怕還要從長計議。」

蕭四郎略顯訝異,又問道︰「哦?那你認為要如何從長計議?」

敏哥兒有些不確定的搖了搖頭,回道︰「孩兒也說不好,只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蕭四郎突然停了腳步,朝敏哥兒看了過來,他說時機還不成熟?是理解漁業稅所針對的意義所在了嗎?

敏哥兒見父親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心中一提問道︰「父親,孩兒說錯了?」蕭四郎收回目光,便又重新朝走,又慢了兩步等敏哥兒走上來,父子二人並肩而走,許久他才回道︰「沒有,你小小年紀有如此見識已是不易!」

今晚和父母的對話,已經顛覆了他以往許多的理解和看法,此一刻敏哥兒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回父親的話,垂著頭默默的走在蕭四郎身邊,面上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喜悅。

兩人漫步回到崇恩居中,析秋正站在台階上等著他們,見敏哥兒安然回來,遂笑了起來,敏哥兒行禮道︰「母親!」

析秋微微點頭︰「時候不早了,快回去歇著吧。」敏哥兒應是,和蕭四郎和析秋道別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迎蕭四郎進門,幫他月兌了外套,笑著問道︰「四爺怎麼沒有責罰敏哥兒?」語氣輕快,蕭四郎回眸看著他,眉梢高高揚起︰「夫人有何指教?」

「不敢。」又煞有其事的朝窗戶外頭探了探頭,蕭四郎在玫瑰床上坐下來,問道︰「看什麼?」

析秋掩面而笑︰「妾身只是看看,這會讓太陽是不是出來了。」

蕭四郎眉頭一擰假裝慍怒,但眼底卻掩不住的溢出笑意來,析秋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收了玩笑之心,問道︰「四爺,聖上……見到敏哥兒還說了什麼?」

蕭四郎就將當時的情景和她說了一遍,問道︰「怎麼了?」

析秋若有所思,便朝蕭四郎看去,面露鄭重︰「妾身心里一直有個疑問,四爺能不能給妾身解開?」

蕭四郎頷首。

「當年,四爺抱去的孩兒,真的是四爺自己的孩子嗎?」只說當年不提現在。

對于她的猜測,蕭四郎並未顯得多驚訝,以析秋的聰明猜到也在他預料之中,這麼多年他不提是覺得敏哥兒還小,有的事情說多了難免會讓他多想,他又是敏感的總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這件事情既然已經是秘密,那就一直留在他心中罷了。

「那天情景混亂,四處皆是追兵,孩子又剛剛出生無處可藏,我便想到你那里,一個外放知府府中的小姐閨房,想必不會有人懷疑……」他頓了一頓又道︰「敏哥兒的身世,正如你所想。」

雖然早就猜到幾乎可以肯定,但如今得到蕭四郎的親口證實,析秋還是忍不住驚了一驚,她擰眉問道︰「那這件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們幾人,二哥我也言明。」蕭四郎慢慢回了,又道︰「先皇子妃沈氏早已敗落,獨剩一脈殘留于福建,這麼多年也一直在暗中查探敏哥兒的下落,所以他的行蹤不宜暴露,若不然不等旁人去查,沈家的可疑行徑也會將他推至風浪之前。」說著他站起來負手看著窗外︰「時機未成熟前,我們只能靜靜等待。」

析秋騰的一下站起來,看著蕭四郎就問道︰「四爺的意思是……」要敏哥兒重回皇室,找回屬于他的一切?

可是,這件事談何容易!

先不論沈氏的勢力,就是現在他的身份已是蕭四郎的庶長子,若想要推翻這層身份勢必要費很多周折,即便此也不論,聖上當年能順利登基博得朝中群臣之心,也是因為先皇後和皇子一尸兩命的慘劇而引起同情繼而加分,如今若皇子安然無恙空降回去,勢必有人對當年真相生出疑問,甚至對聖上德行也有質疑。

聖上會同意嗎?又是如何打算的?

蕭四郎轉身過來看她,握了她的手在手心之中,淡淡的道︰「這些年,我對敏哥兒並不親近,便是有所接觸時也是疏離嚴厲,便是想他能更快的成長……」說完一頓析秋便接了話︰「妾身明白,四爺是想讓他**,不對你這個父親生出過多的留戀,以免將來影響他人生的決斷,是不是?」

蕭四郎微微頷首。

析秋便嘆了口氣,她要怎麼說呢,蕭四郎平時很少說這樣的話,也是第一次他們這樣深刻的去談敏哥兒的事,析秋覺得他做的沒有錯,敏哥兒若真只是他的兒子,那麼將來出息一些便入閣拜相萬人之上,大多時候很可能捐個閑官娶妻生子悠閑的過一生,可是,蕭四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兒子,他的身份不知道何時會暴露在人前,一旦暴露就會帶來無盡的危險和很可能顛翻朝堂的風波,背負這樣的風險之下,敏哥兒就不得不堅強,不謹慎不步步為艱,他也不得不更為嚴厲一些……

蕭四郎也是用心良苦,他不能給他的人生定下方向,他只能去引導,希望敏哥兒會有一個正確的價值觀和世界觀,能做一個正直的人,最後的選擇的權其實還在敏哥兒的手中,人生怎麼走,還看他如何抉擇,但無論他如何抉擇,曾經那些正面的對人生的理解,看待事物的角度都已經形成,不管結果如何那些都將會是支撐敏哥兒勇敢走下去的支撐和源頭。

析秋也覺得心頭沉沉的,仿佛一個窗戶紙,若永遠不將真相告訴敏哥兒,對于他來說未免有些不公,可是告訴他呢,他對于自己的身份能不能接受,有沒有能力把握?她不敢確定,畢竟與已經成熟的沈氏比起來,他一個沒有外戚相護卻地位直接能威脅皇長子身份的他來說,沈氏的勢力猶如一個隨時能傾覆給與他滅頂之災的大山,他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有許多個選擇,但每一個選擇的背後,危險也與之相生!

步步危艱。

「四爺。」她回握住蕭四郎的手,目光篤定的看著他︰「不管將來,敏哥兒做什麼決定,妾身都會永遠支持你!」

蕭四郎抱著,抬手揉揉的她的發頂,將下頜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傻丫頭,我不願告訴你,就是怕你胡思亂想,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說完又低頭看著她,沉聲而道︰「朝中之事風雲詭變,明日之事誰又能預言吉凶。」語氣中,卻儼然已是胸有成竹。

沈府中,沈太夫人正與沈季以及沈夫人說話,她疑惑的問道︰「聖上停留了多久?」

「約莫一個時辰。」沈季很肯定的回了話,又道︰「在書房里不知說了什麼,出來時聖上顯得很高興,還賞了蕭四郎庶長子一塊懷表,這會兒宮里只怕已經送過去了。」

沈夫人接了話道︰「就是叫敏哥兒的那個孩子吧……听說極是听話懂事,小小年紀學問做的也很好。」有些羨慕的樣子,嘆道︰「四夫人將那孩子教的極好。」

沈太夫人不看她,又問沈季︰「只賞了那孩子一人?我記得老四還有位嫡子吧,可賞了?」

沈季搖頭︰「听說只賞了那孩子一人。」一頓又道︰「說是問了學到哪里,孩子說學了論語,聖上卻提了毫不相關的問題……那孩子答的極好,聖上一時高興便賞了。」

沈太夫人眼露疑惑,聖上不是一時興起的性子,怎麼會突然去考一個孩子,便讓沈季將當時的情況仔細說了一遍,听完後她眯起眼楮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季不明白母親何以這般嚴正的態度︰「娘,有什麼問題?」

沈太夫人端著茶,沒有說話,只覺得有些奇怪可有說不出哪里不對,便擺著手道︰「算了,不說這件事了,你且問你,朝中這兩日可還在說漁業稅的事?」

「吳閣老還緊咬不放!」說著有些氣惱的樣子︰「這個老頑固,當初真不該讓他入閣!」

「說這些做什麼!」沈太夫人道︰「今晚你再去張閣老那邊一趟,他知道該怎麼做,還有,幾個港口那邊的漁民和貨商,是時候也給他們通通氣……」沈季听著眼楮一亮,問道︰「娘的意思是,讓漁民反應激烈一些?」給他們一種,政策還未實施就已經引起動亂,聖上定然會生出退意。

沈太夫人點了點頭,擺著手道︰「你們回去歇著吧,我明日還要進宮一趟!」沈夫人一愣問道︰「娘,要不要兒媳陪您去?」

「不用,听說聖上這些日子都歇在樂安宮里,我去瞧瞧皇後。」沈太夫人淡淡說著。

沈夫人听著就擰了眉頭,嘟囔道︰「聖上也是,樂貴妃都懷了身子,怎麼還夜夜去她那邊!」放著宮里這麼多美人不臨幸,卻守著一個懷了身子的女人,果真是被樂袖的美色迷住了。

沈太夫人瞪她一眼︰「你懂什麼,他這樣才好,那樂袖懷了身子卻如此行為不檢,聖上若真對她有心就不該此時去她宮中,他這麼做就等于將樂袖置于虎口之中,我看他不是保護,根本就是在試探。」

沈夫人一愣,有些不明白,沈季卻是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沈太夫人已經站了起來,扶著身邊媽媽的手道︰「日子還長呢,就讓她先安心養著胎吧……」朝外走著,又回頭對小夫妻道︰「去歇著吧!」

沈季夫婦就站起來送她出門,沈太夫人走到門口忽然停了腳步,目光如炬的看著沈季︰「老四的庶長子,你可見過?」

「沒有!」沈季搖了搖頭,沈夫人卻是點了點頭︰「兒媳見過,濃眉大眼機敏沉靜。」

沈太夫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算算年紀該有七歲了吧……」說著人已離去。

沈季夫婦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有些面面相斥。

第二日,韓承整理了朝服,昨晚伺候的姨娘將官帽遞給他,扶著韓承出門,韓承回頭看著她就道︰「既有了身子,就在房里好生歇著吧,不用再送。」

「妾身知道了,老爺您慢走!」說著盈盈施了一禮!

韓承點頭,大步出了院門。

待韓承一走,姨娘身邊的丫頭便過來扶著她,笑著道︰「姨娘,您如今有了身子,老爺對您比以前還要疼愛,這兩日都陪著您呢。」姨娘掩面笑著,啐道︰「老爺雨露均沾,你這話若是被人听到還以為我施了什麼妖術迷了老爺呢。」

丫頭連連道︰「奴婢該死,奴婢不敢說了。」可語氣卻是含笑,又湊到姨娘耳邊︰「姨娘,您出生又好,就是先夫人比起來也不及您的身份,她不過是武夫的女兒,您說老爺這麼多年未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動了心思,卻又無果而終……姨娘,不如您動員動員,說不定……」指了指正房的位置︰「就是您的了呢。」

「胡說!」姨娘瞪了丫頭一眼,卻是目露深思。

兩人進了門,隨即院子外面就有婆子喊道︰「姨太太,您有和吩咐。」

韓承一路去了朝堂,等下了朝又與蕭四郎沈季以及吳閣老,張閣老一起去了御書房中,聖上端了茶瞧見韓承面色萎靡,眉梢一挑問道︰「老韓,我記得韓夫人去世有幾年了吧?」

韓承一驚,抱拳回道︰「回聖上,有三年了。」

聖上微微點頭,挑眉打趣道︰「何以到現在還不續弦?你是朕的愛卿,這後宅無人料理朕怎能忍心……」一頓又問道︰「可是無合適之人,不如朕給你指一個?」

「微臣私事不敢勞聖上掛心。」韓承急忙回了︰「微臣一直未娶,只是心中難以忘記先夫人,況且,微臣已不再年少,早沒有風花雪月之雅趣,只想追隨聖上忠心為聖上辦事!」

聖上就指著他滿臉的笑意,對吳閣老道︰「瞧瞧,他說的真是極好听的,他鰥夫到是為了朕了。」

吳閣老就應和︰「韓大人一片忠心,依老臣看,不如給韓大人指一門門當戶對的閨閣小姐,不求才華橫溢只要溫良嫻淑能將韓大人後院料理周全,讓韓大人為聖上辦事時也能不為凡事所擾,亦是成全他一片忠心,再說。」又捋著胡須看向韓承︰「也能成就一段良緣美談,豈不是兩全其美!」

「好,好!甚好!」聖上撫掌而笑,便指著吳閣老和錢忠道︰「我看,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兩個辦,三日內給朕交一份答卷上來,朕要親自給老韓挑一美嬌娘。」

韓承不能再推,值得抱拳受恩謝賞,臉色卻顯得有些灰敗。

第二日,錢忠和吳閣老則選了七八個良家女子姓名八字呈了上去,聖上瀏覽了一遍,正要提筆勾勒,皇後自殿外蓮步走了進來,手中端著釉里紅的湯盅︰「聖上,妾身听常公公說您早上沒有吃東西,就特意囑咐了御膳房給您頓了雪蛤燕窩盅,火候剛好,你用些!」

聖上放了筆,含笑看向皇後,點頭道︰「皇後有心了。」皇後便走過去,接過常公公遞來的碗盛了一碗出來,又用勺子舀了喂給聖上︰「您嘗嘗,味道好不好。」

「好!」聖上輕抿了一口,點頭道︰「不錯。」皇後笑了起來︰「那你多吃點。」說完,喂著聖上吃了半碗,又拿了帕子幫他擦了嘴角,目光一轉就落在龍案上一溜的女子名字,好奇道︰「這是什麼?」

聖上不經意答道︰「給韓承挑選繼室,正在想著哪家的女子更合適。」

皇後目光一亮,掩面笑了起來︰「原來聖上在給韓大人做紅娘啊。」一頓又道︰「那妾身能否也討個彩頭,沾沾喜氣呢。」

聖上含笑問道︰「哦?你所提的是誰家的姑娘?」

皇後就道︰「也不是誰家的姑娘,就是有個遠房姑母,前些日子還到府中和娘訴苦,說妹妹今年十六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難尋人家求娘做主呢,娘這些年也不出來走動,哪里有什麼好人家選配的,只和我道了苦水。」一頓又道︰「可巧了,這會兒卻瞧見聖上在做這成人之美的事兒,妾身便想到那堂妹,也想沾沾這喜氣呢。」

聖上目光頓了頓,面上卻是笑著道︰「好,好,不如你將那妹妹的名字一並加上去,等老韓來了,讓她仔細選選。」

皇後一愣,面不改色的笑著點頭,夾了袖子提筆就將女子的名字加了上去。

「我那妹妹可是一等一標志的美人,若是能成這杯喜酒韓大人可是要謝了我才是。」說著抿唇輕笑著。

聖上看著紙面上多了一道沈氏的名諱,便想到蕭延亦後院之中還有一位沈氏,便沒有說話。

等皇後出了門,樂袖便由女官嬤嬤扶著站在了門外,聖上親自迎了出去,問道︰「不好好歇著,怎麼到這里來了。」四處看了看不見玉輦︰「怎麼不坐玉輦,若是累著了可怎麼是好。」

樂袖粉面桃腮比之兩年還要美艷幾分,垂著頭羞紅了臉︰「妾身整日歇著,就想出來走走……」又半掀了眼簾飛開的看了聖上一眼,面頰更紅︰「妾身一上午不見聖上,心里便空落落的,就想遠遠的看看,不想卻打擾了聖上,妾身該死!」

一席話說的聖上滿面含笑,扶著她進門︰「你啊,總是這樣!坐吧。」樂袖笑著道︰「聖上在做什麼,妾身沒打擾您吧。」

「不過一些小事。」聖上在龍案之後坐下︰「給韓承挑一位可心的繼室。」

樂袖听著就笑了起來︰「聖上實乃明君,連臣子婚事也要您來煩心。」咯咯笑著︰「不過,聖上看人一向準的很,能經您挑選,也是韓大人的福氣。」

聖上便笑了起來,樂袖走了過去︰「妾身看看,都是哪些人家的姑娘。」說著走了過去,仔細去看,上頭只列著女子的生辰八字,並無多少的介紹,樂袖隨意掃了一遍。

聖上就看著她問道︰「哦?那你說說,這里頭誰合適?」

樂袖目光一轉,隨意指了位姓方的小姐︰「妾身覺得這位不錯,嫡女出生,雖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但配韓大人應是不差。」

皇後在上頭加上自己同族妹妹,而樂袖卻是隨意一指,並不關心……他目光一頓,握住樂袖的手︰「好,就依你,定這位方家的小姐!」

析秋送走蕭四郎和敏哥兒,又讓慶山慶元護著炙哥兒去清河邊釣魚,回來的時候去倒座看窩在房里繡嫁妝的春柳,回到房里岑媽媽便拿了封信進來,笑著道︰「夫人,剛剛蘇全生拿了封信進來,讓奴婢交給夫人,說是蘇大家的從山東寄來的。」

析秋接過信,坐回玫瑰床上拆開,上下細看了一遍面上露出笑容來,她果然沒有看錯蘇大壯,這才回去了兩個月,就已經讓鄒伯昌暗中和佟府保定莊子里的管事來往了數封信,他道只等一個時機,及時析秋只要擺個姿態,鄒伯昌自己就會走。

析秋輕笑,將信收了笑著道︰「蘇全生在外院如何?」岑媽媽點頭道︰「是個不錯的孩子,人老實做事又踏實,連天誠都說交給他的事情,沒有辦不周全的。」

「那就好。」析秋點了點頭,站起來道︰「幫我重新梳個發髻吧,就梳前些日子流行的牡丹髻。」

岑媽媽一愣,問道︰「夫人要出去?」

析秋含笑點頭,道︰「是啊,許久不見阮夫人,今兒得空就去走動走動。」岑媽媽目光一頓,夫人甚少主動去常來的幾位夫人府上走動,今兒怎麼突然想要出去去走動?

心中想過,面上卻是笑著道︰「好!」析秋在梳妝台上坐下來,又對碧槐吩咐道︰「去外院和季先生招呼一聲,就說我下午有事帶兩個孩子出門,和季先生告個假。」

碧槐應是去了外院。

析秋便含笑坐下由岑媽媽梳了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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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府關系,各府人物關系,好好,我明天一定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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