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時你在現場？」季潔問一個目擊者。
「我打這兒經過，看見有個男的在拉著那個女的，手機還攥著一把刀，我就停下來看看。」
「看看？」季潔做著筆錄的手停下了。
「啊！我開著摩的呢，就听有個女的喊救命，我就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你看見了為什麼不報警？」大曾有些憤怒的問。
「我哪知道是殺人啊！我還以為是兩口子打架呢！」那人一臉理所當然的無辜。
季潔剛要說什麼，就見大曾滿臉通紅，上前一步，指著那人罵道，「放屁！你家兩口子打架在河邊兒上，還帶著刀啊？！」
那人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季潔趕緊去拉大曾。
「你看清那人長什麼樣子嗎？」
「她穿的挺漂亮的，長頭發，個兒不高，嗯……上衣穿的是粉色襯衫……」那人邊想邊說。
季潔的眉越皺越緊。
「哦對了，她好像還戴著耳墜兒，明晃晃的，挺大的……」
「誰問你那女的了！我說的是那男的！搶她的那個男人！」季潔終于打斷了他不著邊際的描述，滿臉的憤怒和無奈。
「男……男的……我沒看見啊！」那人假模假式的陪著笑。
大曾听到這句，又待不住了。「你沒看見？你不是目擊者嗎？」
「誰說我是目擊者了……我就是瞧瞧熱鬧……」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大曾忍不住上前揪住了那人的衣領，「你給我再說一遍！」
「哎大曾！」季潔趕緊拉住他。
那人灰溜溜的走了。大曾哼了一聲，低聲罵了一句」媽的！「
季潔抬眼看了看他，想安慰，發現話難出口，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好像要把滿腔的憤怒發泄出來。
老鄭走過去，拍拍大曾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曾低著頭，掏出煙點上，走到警戒線旁，盯著地上的那攤血，不言。
「哎，你怎麼了？」正在整理器材的法醫何燕華一回頭，看見了他。
「沒事兒。」大曾抬起頭，看看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又看向燕華。「有什麼發現？」
燕華搖搖頭，「現場有除了打斗的痕跡，沒有別的發現，應該就是一般的路搶殺人。」
大曾沒有接話，有眼神直直的望向路上的行人和車輛。
燕華回身看看，劉蘭清和幾個小法醫已經上車了。她回過頭，看了看大曾。「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事兒就交給你們了。」沒等他答話，燕華提著器材箱走了。
大曾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他就那麼呆呆的站著，注視著河邊的馬路。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是偶爾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身邊陪著她的丈夫；偶爾有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旁邊跟著她的老伴兒，時而扶她一下；偶爾經過一群騎著車的孩子，背著書包，叫著笑著……可是那個女孩兒呢，她也就二十來歲吧，她也有父母，有親人，有朋友。可是就那麼一刀下去，一個花季的人生就那麼改變了。還有那個救人的男人，听目擊者說他也很年輕……那麼多人啊！現場圍著那麼多人，他們有的是案發時就停下來的，有的是案發後跟過來的，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出手幫助他們？哪怕只是一個報警電話，兩個年輕的生命能保住……他有點不明白了。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
「大曾，回去吧！」老鄭走過來，叫了他。
大曾微微轉身，「問出什麼嗎？」
「季潔根據目擊者的描述畫了像，郝潔說回去就申請通緝令。」
大曾終于轉過身。「早干嘛去了……」輕輕的吐出這句話，像是問老鄭，又像是問自己。
「大曾，民子！」郝潔站在車旁喊他們。「醫院來電話，那女孩兒醒了。這樣啊，你們倆先回組里跟老方匯報一下，我和季潔去醫院。」
「好。」老鄭看看大曾，他沒有說話。
醫院
「怎麼樣了大夫？」
「她傷的已經控制住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你們可以進去了。」
「謝謝你啊醫生！」郝潔的語氣里透著欣喜，畢竟又撿回一條命。季潔看了看她，終于露出了一個笑。
「哎，那那個男的呢？和她一起送來的那個。」季潔突然問。
「哦，他被送到樓上302了，由劉醫生診治，具體情況你們去樓上問問吧！」
「好，謝謝您！」郝潔和醫生握握手，轉身對季潔說，「我們先去樓上。」
「嗯。」
樓上
見一個醫生從302病房出來，季潔一步上去問，「大夫，他怎麼樣了？」
「對不起，他失血太多，送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醫生搖搖頭，走了。
兩人臉上的欣喜瞬間消失。郝潔轉過頭看看季潔，她的眼楮已經紅了。扶了扶她的肩膀，兩人正要進病房，病房里突然出來一個人。
「強哥？」季潔一臉驚訝。她怎麼也沒想到上午走了就沒回來的蘇強會出現在這兒。
蘇強沒理會季潔的驚訝，盯著郝潔。良久，才吐出一句，「是小偉。」說完這句，他自己的眼圈已經紅了。郝潔臉上的驚訝變成了悲痛，她擦了擦眼淚，聲音顫抖著問，「趙阿姨知道了嗎？」
「我剛給民子打電話，讓他去接了。」蘇強說著，往前走了兩步，讓出一條路。「你們進去看看吧。」
季潔一直觀察他們的臉色。她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偉和他們有什麼關系，可她知道他們的關系一定非比尋常。所以她沒有說話。現在，郝潔進去了，她就跟著進去了。
病床上，白布下是一張的又黑又瘦的臉，卻透著年輕和剛毅，甚至他的嘴角還透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在生命結束的那一刻，他會想些什麼呢？他一定在想那個被他救了的女孩吧？還是，想他的親人，他的媽媽，或者他的女朋友？如果他結婚了，會不會有了一個孩子呢？是不是也像姐姐家的笑笑一樣可愛……可是他這個年紀，應該還沒有結婚吧……
看著那張年輕的臉，季潔想的出神，直到外面走廊一陣急促的腳步及一個女人的哭喊把她的思維喚了回來。郝潔顯然也听到了，她擦擦眼淚，剛要出門，就和一個女人撞在了一起。
沒有任何的意外，郝潔扶住了那個女人。「阿姨……」
「小偉呢？讓我看看他……讓我看看我兒子……」被郝潔稱作阿姨的女人掙扎著撲到病床上，抱著小偉的尸體哭起來。蘇強和老鄭也進來了。蘇強給了郝潔一個眼神，示意她去安慰一下。
郝潔走過去，扶起女人。「阿姨，小偉……」
「你不用安慰我了。」趙阿姨停止了抽泣，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站在小偉的病床前，環顧了一下眾人。
「你們都是六組的同志吧？！謝謝你們了，來送他一程。」
「阿姨……」郝潔的眼淚又流出來了，她看了一眼蘇強，後者的臉上都是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