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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如此無常(3)

季潔並沒有坐公交車。不是沒有車了,只是她不想。她想就這樣走走,每當她心情不好或多愁善感的時候,她就這樣沿著路一直走下去,邊走邊想,直到走到盡頭。有時候還沒到目的地,她就想清楚了,那些影響著她的小想法也被她拋之腦後。有時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她依舊和自己較著勁。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呢,生活中本來就有很多事是沒有結果的,也有很多事是事與願違的。她季潔也不是聖人,她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不過,慶幸的是,這些困擾著她的事,有的隨著她的成長得到了解決,有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淡變淺了。還好,它們都不足以成為影響她生活的一部分。

季潔就這樣溜達著。她走上了天橋。站在橋上向下望去,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霓虹燈讓這個城市的夜晚充滿活力。春天的夜晚,風有些涼,也有些暖。看著從橋下不斷經過的車輛和行人,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種滿足感。她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就這麼默默的守護著這個城市,守護著這些平凡的人們。他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她突然在那一刻找到了自己工作的意義。那不僅僅是保護那些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弱小的孩子那樣簡單了,她很驕傲自己能和那麼多與自己一樣的人一起做著這件有意義的事。

春天的風,城市的夜,霓虹燈折射出的那一片祥和把她感染了。想想,來六組快兩個月了,她和蘇強,郝潔,大曾,老方,老鄭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他們疼她,讓她,照顧她,護著她……點點滴滴她都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沒給他們什麼,沒經驗還老是闖禍,可為什麼他們就是這樣對她意料之外的好?「也許,我該為他們做些什麼。」她這樣想。她已經決定自己該做點什麼。

又是一陣風吹過,季潔回過神來,抬起手腕看看表,二十二點四十五分。天緊了緊衣領,朝天橋的另一端走去。

她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季潔的家離刑偵支隊不太遠,只是地段較為偏僻,並且有一段路沒有路燈。她是個警察,不怕出凶殺現場,不怕站在二十五層樓高的樓頂平台邊緣,不怕面對持槍的歹徒。可她到底是個女生,半夜一個人在黑暗的沒有路燈的路上走,涼風在耳邊呼嘯著,她也會害怕。「早知道就不逗留那麼久,早點回家了!」想到這,她又想到了郝潔,「不知道他們倆飯吃的怎麼樣了,會不會有什麼發展啊!強哥真是不著急啊!不過,郝姐有強哥這樣懂她的人愛著她,真是幸福。真希望她能快點挺過這段不幸的時光,和強哥一起幸福……」她在心里憧憬著他們的未來,好像自己是他們其中的哪一個一樣。

這樣想著,她已經走到了那段一片漆黑的路。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里,她小心的打開手機,勉強照著腳下的路,慢慢模索著向前走。快到巷子口的時候,眼前忽然一道寒光閃過,緊接著是一個男人的低吼。「別動!」

還沒來得及反應,季潔突然感覺脖子上涼涼的。刑警的職業敏感讓她明白了,她遇到了搶劫。等她反應過來,一把刀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慌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敢說出她是警察,因為對方很有可能因此鋌而走險。沒有燈光,沒有武器,沒有幫手。她突然感覺這是她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刻,刀就牢牢的架在她脖子上,稍微用一點力,她就真的成烈士了。不知道如果這樣死了算不算烈士啊?她突然這樣想。不過馬上回過神來,她自己都奇怪這緊急關頭怎麼還能想著這個……

「不想死就放聰明點兒!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季潔當然沒有拿。她不想死,可是她不是個會認輸的人。她一個女刑警,掏錢給小偷,這要傳出去她以後真的不用混了,她自己都覺得這是個笑話。不過,誰知道過了今天她還會不會有以後。

所以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臉上一臉驚慌的表情。

「拿錢啊!」見她沒反應,小偷急了,四下看看,惡狠狠的說。季潔脖子上的刀又緊了緊。

季潔干脆閉上眼楮,不再看他。小偷被她的反應弄得反倒有些蒙了。正不知所措時,忽然听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季潔下意識的睜開眼楮,黑暗中一個人影向她沖過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剛剛還把刀緊緊架在她脖子上的小偷已被一個人踹到在地上。

季潔有些愣了,看著那個人和小偷廝打著,隱約覺得他有些眼熟。

「小潔,快!」那個人用力拉扯著小偷的手對她喊。季潔終于回過神來。

「孟……孟叔叔……」

「你的銬子呢?快給他銬上!」孟春林沖她喊道。

「我……」季潔顯然是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孟叔叔……我……」她顫顫抖抖掏出手銬,卻猶豫著不敢上前。

「快!小潔,」看出了季潔的猶豫和恐懼,孟春林趁著將小偷制服的空檔微微轉身,語氣里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你是警察,這是你的職責!」

季潔終于緩過勁兒來,小心翼翼的上前,把手銬銬在那小偷的手腕上。

夜新鄉里派出所

「行了,都十二點多了,快回家吧!」孟春林站起來,笑著對季潔說。

「好。」季潔也站起來。「那我就回去了,孟叔叔。」

「行。以後沒事就早點回家,一個女孩子別老在外面瞎溜達了,多危險啊!」孟春林送季潔到門口,又語重心長的說。

季潔回過頭,「謝謝你,孟叔叔!要不是你……」

「嗨!說什麼呢!」孟春林打斷她。「天下警察是一家嘛!再說了,那塊兒本來就是新鄉里的管轄範圍,我不管誰管?!」

「我……」

「你啊,別多想了,趕緊回家休息吧。你們跟我們不一樣,我們這天天閑的就剩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你們那些案子可都人命關天啊!」

「孟叔叔,看您說的!咱們可都是人民警察!」季潔笑著說。

「對對,都是人民警察!行了,快回吧,注意安全!」孟春林沖她擺擺手。

「嗯。孟叔叔再見!」

季潔看看表,已經快一點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剛才的恐懼已經一掃而光。她原本有些浮躁的心好像沉靜了下來。細想今晚發生的事,她突然有一種感激涌上心頭。就在剛才,她已經做好了當「英雄」的準備。可是現在,她還毫發無傷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感激孟叔叔,不僅救了她,也抓住了那個小偷,讓她此刻以前的職業生涯沒有遺憾。她更感激孟叔叔的是,那句「你是警察,這是你的職責!」好像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話,卻讓那時的她在一剎那間充滿了力量。她有一種感覺,也許這句話會影響她的一生。回想起這一個多月,像做夢一樣。她認識了那麼多人,每一個人都對她那麼好。她突然有些感激命運了。是啊,她記得她說過,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可有些東西是可以改變的。就像她的命運,她已經改變了。可是孟叔叔呢?那次孟叔叔協助他們辦完柳眉案後,她從老方那听到過一些關于孟叔叔的事。他的老伴兒死的早,只有個女兒叫孟曉月,在十五年前她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奸殺了。因為沒有證據,凶手至今逍遙法外。孟叔叔當了那麼多年警察,辦了那麼多案子,保證了一方安定,卻沒能讓自己的女兒死的瞑目,這恐怕是他一生的遺憾。她想,她也許該做點什麼幫助他。即使是陌生人,也算對她有救命之恩,何況是和她算是有了交情的孟叔叔。也許,她也可以像個女兒一樣,多給他一些關心和照顧。畢竟,他真的過的太不容易……

這個晚上發生的一切,季潔沒有向任何人提起。即使是大曾,也是很久以後的一個意外才知道。當然,折騰了近一夜的她,也沒有心思再去八卦郝潔和強哥的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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