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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小孩兒被月復部的絞痛給疼醒了,他爬出車廂借著朦朧的月光饒了老遠,才找到一個不那麼嚇人的地方解決了眼下最急的事情。等他回到兩輛並排的馬車旁邊的時候,發現原本在火堆旁打盹的爹和姑父不見了蹤影,沒有人加柴禾的火堆已經只剩下零星的火點。他急忙爬上馬車,撩開簾子一看,他阿娘和姑母也不見,他們去哪里了?

夜風從林子中吹來,他打了個哆嗦,連忙又跳下馬車開始四處找尋自己的親人的身影。林子里頭極其安靜,重重疊疊的樹影後仿佛棲息著某種猛獸,隨時都會被驚醒,他閉著嘴小心翼翼的順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他听到樹叢後有咕嚕咕嚕,像是水開的聲音,不過比那似乎更濃稠一些,更像他阿娘做飯時鍋里發出的聲音。

他咽了口口水,阿娘和爹爹這個時候躲在後面煮什麼?他轉過兩人才能合抱的大樹,被大片雲團遮擋住的月亮在此時終于破雲而出,他瞪大了眼楮看著林子里的景象。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並不是鍋子里頭發出來的,而是地上,確切的說是地上的人,或許那已經不算是人了。可她身上穿著的青色布裙是那麼熟悉——他睡覺之前還揪著裙上的帶子玩了半響——地上躺著的人面目全非,像是靠近火光被融化掉的蠟燭一般,還在往下不停的淌著血肉,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空氣中有一股腐爛,讓人作嘔的味道,他張著嘴,眼珠子動了動,從地上一堆腐肉上移開,轉向另一邊。皎潔的月光讓面前的一切變得清晰,他的爹爹用一種奇怪的方式站立,脖子以不可思議的弧度朝後仰著,一只手臂從他胸口穿了過去,突然那只手臂動了動,慢慢從他身體里抽了出來,手掌上拳頭大的心髒還在微微跳動。

他的牙齒不由自主的發出  的聲音,月色下的捕食者舌忝了舌忝嘴角的鮮血,轉頭。一只手從樹後伸了出來,把他拖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只手緊緊的捂著了他的嘴巴。

……

……

程衍一行人趕到的時候,火堆只剩下一堆被風一吹就散的灰,半點溫度都沒有了。綠蕪和檀清同乘一騎,綠蕪迫不及待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往前沖了兩步,又想到什麼,轉頭看著程衍,「快些!」

她語氣不好,程衍卻有些滿意的點點頭,幾人呈半包圍的狀態靠近了馬車,其中一個暗衛在程衍的示意下迅速的撩開了車簾。空無一人。

「綠蕪猜得沒錯,不過他們已經離開了。」檀清蹲在地上,點著馬車旁邊地面說道。地上有些細沙,所以借著月光仔細看,沙面上的車 轆痕跡很明顯。看情形,原來是兩架並排的馬車。

如果真是一家人,她想不出半夜單獨離開的原因。只是可惜……

「我去看看馬車是往哪個方向去的。」綠蕪恨恨的跺腳,轉身往大路上走。

「不必去了。」檀清起身制止了她,「那邊都是黑土,這種干燥的天氣地上痕跡不比這邊的沙面,看不出痕跡的。」

「或許要等到天亮。」程衍補充道,「這條路上的行人車馬並不多,或許天亮之後,光線變好了還能看出些許痕跡。現在我們可以做另外一件事。」

綠蕪有些不解地看著程衍,人都不在了,他們要留在這里做什麼?

「既然剛開始裴姑娘就坐在這里,那個男人能听到我們的動靜,她應該也是知道我們來過,可能是被封景制肘無法出聲而已。但我覺得,她極有可能在附近留下線索——就像前幾次一樣。這是其一,另外,原本停在這里的就只有兩輛馬車,此時車還在這里,可是人呢?余下幾個人都去哪里了?」

「會不會……」身後一個暗衛比劃了一個手勢,程衍點頭,「不管生死,先找到再說。」

幾人點頭。如果那幾個人還活著他們應該知道為何封景會在半夜匆匆離去,如果死了……多少也能從尸體上看出些端倪,至少能夠對封景的手段有些了解,防範未然。

月亮隱入雲層,光線又暗淡了下來。幾個人在林子中搜索了半天,卻沒有發現半點人跡,稍遠一些的地方甚至沒有人踩踏和經過的痕跡。

程衍低頭在林中一塊空地上看了一會兒,突然揚聲道︰「不用找了。」

他蹲子,手指在地上劃動,而後伸到鼻尖下一聞,泥土還有血的味道。黑  的地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他們幾個人幾乎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對這些味道何其敏感。大片大片的血液,程衍往後退了幾步,血腥味卻一直如影隨形。

其余幾人進入空地的時候就聞到了空氣中那縷不同尋常的味道,「是血腥味。」

「還有其他的味道。」檀清冷靜地補充道,「腐爛的氣味。」

「看來那些人凶多吉少了……」其中一個暗衛低聲道,這麼重的血腥味,可不是簡單的傷口就能造成的。

「可是並沒有尸體啊。」綠蕪皺著眉頭,四處打量了一眼,甚至還往樹上看了看,「死要見尸,尸體呢?我記得除了主子和那個變態之外,還有兩男兩女,一個小孩子。就算人死了,尸體在哪里?那個變態總不能把尸體一並帶走了吧。」

有一瞬間的沉默,的確是這樣。林子中也沒有尸體,甚至只有這一個地方有這麼重的血腥味,封景這麼肆無忌憚的殺人,不會費那麼多心思去處理尸體。

「化尸水。」半響,檀清才吐出兩個字。

檀清轉頭看著綠蕪,「你記得不記得在礪王府門口給主子送了指環,後來失蹤的那個小孩。」

綠蕪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看著腳下的土地迅速的退後了幾步,似乎腳下就踩著那幾個人的尸體一般。

檀清對程衍幾人解釋道,「因為想知道那枚指環的來歷,沒過多久我們就帶著人去追了。可那個小孩兒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最後還是在巷子中發現了他。只剩下小半截手臂,當時看到的時候還在不停的腐蝕融化,巷子里那個味道,就跟現在一樣——讓人作嘔的血腥腐爛的氣味。」

「所以那幾個人不僅被他殺了,連尸體都處理得干干淨淨。」檀清冷笑一聲,「我以為他的性格殺了人之後便會毫無顧忌的離開,不會管這些瑣事。」

程衍心里微微一動。

「傳信給殿下,把這里的情況如實回報。」程衍面色沉凝,補充道,「增加人手,封景如此嗜殺,不得不防。」

空氣中的味道久久不散,讓人難以忍受。幾人退了出來,商量過後決定在此處等到天亮,查清馬車往哪個方向離開之後再做打算。

熄滅的火堆被重新燃了起來,幾個人圍坐下來,卻沒有再閉眼的打算,只是看著跳躍的火光各自想著事情。

「這次多虧了你細心。」程衍掃了綠蕪有些沮喪的臉,開口說道,「否則我們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會發現這些事情。」

綠蕪扯了下嘴角,算是回應。她坐的便是一開始裴意的位置,如果那個時候她再謹慎一些,走近一些洗洗盤問……手指收緊,綠蕪垂下頭,視線順著下落,這一眼卻險些讓她跳了起來︰「有字!有字!」

在微黃的火光下,地面上寫了幾個凌亂的字,如果不是綠蕪恰巧坐到這個位置,旁邊根本就無法看出來。

綠蕪又驚又喜的叫道︰「肯定是主子留下的!」

她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著,從上到下,涂涂畫畫最後只寫了寥寥幾個字︰「涼,裴,程。」

綠蕪把幾個字念了出來,嘴里喃喃有些不解,檀清跟程衍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涼都,裴家。」

「那程是什麼?不會指的是你吧。」綠蕪趴在地上,有些吃力的仰頭看著程衍,「我們認識的人里頭,可就你一個姓程的。」

這點程衍有些冷汗,他也不明白,裴姑娘總不會是突然想到他,才順手寫上去的吧。那也應該寫葉,不應該寫程……被殿下知道還不收拾死他。

「不。」檀清盯著地上看了半響,嘴角挑起一絲笑意,「跟涼都,裴家還能扯上關系的,程姓還有一個人。」

「先雲王府的郡主,後來嫁入裴家,主子的祖母,程若儀。」

……

……

「他不會殺她。」老太太疤痕交錯的臉上笑容有些古怪,語氣卻很篤定,「你放心,就沖著她那張肖似她祖母的臉,那個瘋子也不會輕易的殺她。他一定帶著她去涼都了,若儀的忌日就要到了,他之前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拜祭一番。」

「亦宣不孝,擾了師娘清修。」葉亦宣坐在她旁邊,有些歉意地開口。

老太太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臭小子,幾日不見就開始文縐縐的做什麼?你媳婦兒以後生的娃,可也是我的徒弟,要是她有什麼事,我這徒弟要找誰要去。」

葉亦宣揉著額頭苦笑道︰「那就麻煩師娘了。」他的孩子跟他拜了同一個師傅,這輩分……算了,等以後再說吧。

「哼,你也不必謝我。」老太太冷笑兩聲,「那個瘋子,我找了他這麼多年,這次總算撞到我手里來了。」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模著臉上蜈蚣一般的疤痕道,「要不是他,我的臉也不會這樣。」

「師娘……」葉亦宣有些驚訝,自從他第一次見到師娘的時候,她就是這幅模樣,他沒有問過原因,可也沒有想到竟然是跟封景有關。他斂了眼中的情緒,「是他做的。」

「我這臉,不是他親自動的手,但也是他一手造成的。」老太太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才開口說道,「那個瘋子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想法,當年我跟若儀因為一些事情有了爭執,他為了幫若儀出氣,就把我迷暈丟進了勾欄院。我醒來之後就一頓大鬧,但是被灌了不少藥,也沒什麼力氣,鬧不出什麼名堂來,當晚就被逼著去接客了。那天晚上來的那個男人,被我拿酒瓶子砸在臉上,眼楮差點瞎掉了,一怒之下就讓人把我的臉給毀了,如果不是你師傅來得及時,我這雙眼楮,早就瞎了。」

她慢悠悠地說完,最後嘆了一句,「封景那個人太惡毒,所以他天賦雖然好,但是當年韓地的老掌令還是把位置傳給了付天,就是你媳婦兒的師傅。」

葉亦宣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听師娘這麼說,給阿意送指環的一定就是封景了,當時在驛館,我就讓人一直監視著封景的一舉一動,可下頭的人說,他那天一直沒有出過房門。外面守著的並不止一人,可沒有人見到他進出,便是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做到這樣悄無聲息的地步。我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題外話------

嗷嗚,對不起各位,又超過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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