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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黜落

雖然秦亞茹早就知道,柔藍郡主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無論她是不是真的愛陳文岳到了什麼也不在乎的地步,她此時的舉動都是最明智的。

此時,她若表現的不離不棄,那代表她是真感情,人們對純真的,向往愛情的少女,雖然或許會嘲諷幾句痴傻,到底還是要夸她重感情,便是她有諸多做的不對之處,也容易得到別人的寬容。

畢竟就是個為愛痴狂的少女。

柔藍先保全了自己,才有余力去做的別的,若她當真還中意陳文岳,有她這個郡主在,縱然陳文岳前途盡毀,也不愁吃喝,還會比世上大部分百姓享受更富足,更奢侈的生活,對他來說,也算是一條路。

雖然秦亞茹很懷疑陳文岳要真落到這個地步,還會不會活的下去。

她好歹和陳五郎青梅竹馬,一場夫妻,前世今生,花費了數十年的時光去探究,去思考,想那個男人為何會如此薄情。

到現在,秦亞茹已經看開,再不去想他,卻已是無可奈何地對那人的性子知之甚深——

陳文岳天生野心極大,為了權勢,他連祖宗都能不要。而且,他有個最大的毛病,便是看不起女人,這種看不起,並不是那種真正的大男子主義。

有大男子主義傾向的男人,縱然看不起女性,認為女性沒用,卻絕不會去佔女人的便宜,相反,他們在很多方面都會對女人頗為照顧。

可陳文岳不同,他是那種不動聲色的隱忍,他用起他妻子的嫁妝來,順手的很,絲毫不會覺得羞愧,靠著岳父的幫扶,才能讀書上進,可他事後停妻再娶。甚至轉手要把青梅竹馬的結發妻子送出去諂媚小侯爺。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除了那些那妻子不當人,只當成個自己的所有物的男人,還有什麼人能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來。

他這樣的人,會不會像一只吸血螞蝗一般,把接近他的,能被他利用的女人,一點一點地吸食干淨。

這樣的男人。若是在順境中,若是沒什麼變故,或許他會一輩子掩藏自己的本性,去當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

秦亞茹冷笑——希望柔藍郡主能永遠不用撕下那家伙丑陋的外衣,不,應該說他們兩個都別給對方撕下自己外皮的機會才好。

前世今生。一步步地了解那個男人,從期望到絕望到漠視,秦亞茹想,她其實不用解開什麼心結了,就那樣的男人,即便是榮華富貴又能如何,貧瘠如此,恐怕一生都不知道幸福為何物!

一直到離殿試還有三日。往年每到這個時候。開封城所有的八卦流言都會消失,除了科舉之外。但不知為何,這次卻有了例外。

那些關于陳文岳的流言,還是宣宣揚揚的,似乎沒有消停的跡象。

終于到了殿試,一群過五關斬六將,終于取得勝利,充滿了憧憬的學子,坐在對他們來說,最重要,也最輝煌的大殿上。

陳文岳也坐在那里,腰桿筆直,仿佛看不到周圍隱隱約約射來的古怪的目光,他的臉上毫無表情,面色青灰,眼底下涂了一層黑,眼底深處,卻仿佛有一簇火焰,瘋狂的燃燒。

考題很簡單,至少,他覺得很簡單,他縱筆如飛,一手很漂亮的正楷,落在紙面上,不會有人比他更好,他會被萬歲欽點為狀元,策馬游街,娶天底下最美麗最溫柔的貴女為妻,一步步登上權力的頂峰。

陳文岳幾乎已經看到,自己身著紫衣,高居廟堂,指點江山的瀟灑身姿,那些曾經把自己踩在腳下的人們,就那般低眉順眼地匍匐于他的腳下。

他一動不動地坐著,目光直直地盯著傳旨太監。

「制曰︰均州武當陳文岳,材質最陋,對問失次,有傳言其殺妻滅子,民憤極大,當堂黜落……」

黜落,黜落……

「此乃莫須有之罪!」陳文岳猛地站起身,淒厲的慘叫,那傳旨太監皺眉,厲聲道︰「還不拉下去,御前失宜,重責五十杖。」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兩個面無表情的粗壯太監惡狠狠地架著他離開大殿,也讓那位陳五郎,從榮華富貴的美夢里一下子跳進了噩夢深淵。

所有人噤若寒蟬,誰都知道,當今官家其實很是仁善,哪怕對身邊的太監宮女,也頗為體諒,甚少發雷霆之怒,顯然,陳文岳的的確確是讓官家極為厭惡,這才會當堂給他難堪,不過,大家都沒怎麼覺得意外,畢竟殿試之前,人們就猜測可能會出現這種結果,很多人甚至期待著這般結果。

掛著襄陽王府牌子的馬車,在御街上飛馳。

柔藍親手拿著浸潤的手帕,小心地替一臉呆滯的陳文岳擦拭額頭上細碎的冷汗,良久,陳文岳忽然一頭栽倒在她膝蓋上,痛哭失聲,眼淚涔涔而下,把那條細膩絲滑的杏黃裙染出一片氤氳色。

柔藍輕輕地撫模他的背脊,柔聲道︰「五郎,無論如何,柔藍與你同進同退,你莫要擔心,官家一向疼我,不會氣太久,再者說……」

她語聲雖然溫柔如水,但目光幽暗詭譎,此時若陳文岳抬頭看到,恐怕便不會認為她是自己心中溫柔嬌媚的小女人了。

歷年最經久不衰的故事就是科舉中發生的故事,何況今年的科舉如此波蕩起伏,那陳文岳本被當做狀元之才,被許多人看好,沒曾想大殿之上,卻被當堂黜落,金榜尚未貼出,三甲也還沒來得及跨馬游街,瓊林宴尚未舉行。

陳文岳就已然名滿都城,只是這個名,恐怕他寧願死,也是不想要的。

清晨,窗外護佑喜鵲長鳴,秦亞茹推開窗戶,就看見兩只有著有黑又長的尾巴,雪白翅膀的喜鵲正在對唱。

高楓立在樹下,一抬頭,看到秦亞茹,便伸手搖了搖,笑得一臉得意︰「怎樣?心里的氣出了沒有?」

秦亞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陳文岳之事,聳聳肩,嘆道︰「的確痛快,跟三伏天吃雪糕一般,透心涼。」

「還遠遠不夠。」高楓深吸了口氣,「不過,這種小人並不重要,咱們先把正經事做完,再好好收拾他。」

秦亞茹怔了怔,若陳文岳只是棄了自己,到了此等地步,她的怨恨恐怕早就消除,還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忍心,至少不會在落井下石。

像後世的人,或許會鄙夷地說她是個聖母,可就本心而論,那人是她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幾年夫妻,並非沒有感情,就算是他嫌貧愛富,就算是他人品低略,那老死不相往來也就罷了,她又哪里能下得去狠手,真要他下地獄?

但現在不同,陳文岳與秦亞茹之間,已經不僅是夫妻失和了,那很可能是仇人,是害得她秦家落到如此地步的大仇人。

陳文岳便是萬死,也難以抵罪!

「亞茹,你最近小心些,我怕陳文岳心生怨恨,再對你不利,不如到我的將軍府暫住一段時間?」

秦亞茹哭笑不得︰「說什麼話,我住到將軍府,還不被人戳脊梁骨,而且,要是我真住進去,恐怕就不止一個陳文岳要對我不利了。」

那些希望和高將軍聯姻的高門大族,那些滿懷希望,春心萌動的閨閣千金,恐怕會個個把她恨得咬牙切齒。

要知道,高將軍家里可是一個侍妾都沒有呢,不說現在的高將軍,就是以前那個紈褲子弟,身邊也沒有女人。

現在想來,秦亞茹還覺得挺幸運,若是高楓穿越來的肉身,是個風流的,身邊已經有了一票小娘子,她怕是會頗為糾結難過。

「別擔心,以前咱們什麼風雨沒經歷過,還怕區區一個陳文岳。」

秦亞茹瞳子清亮,整個人都那般的閑適,果然不一樣了,只要有這個男人在,她便心里安穩,若是換成她回到宋朝時,遇上此事,怕多少會心存忐忑。

「東京不是武當,本是首善之地,南雲書齋更不是偏僻所在,便是那陳文岳想要做什麼,也要看他敢不敢動手,且他要真動手,說不定我還會高興,到時候你正好出頭,看看這位陳五郎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高楓失笑,只有點頭。

自從遇到秦文淵,他就開始調查秦家的事,雖然一開始,他的實力不夠,人又遠離東京,很是困難,但經過整整五年的調查,他沿著秦易之當年的行為軌跡一步步查探,已經發現了很多線索,只可惜都是旁證,暫時沒辦法讓襄陽王入罪。

但是,秦家月兌罪,已經毫無問題了。

高楓伸了個懶腰,笑道︰「再過幾天,等最重要的一個人證到手,就是你們秦家沉冤昭雪的日子,亞茹,你別急,再等一等。」

即便早有準備,秦亞茹的眼眶還是紅了紅,她心心念念那般久的事,現在就要達成了,若是靠她自己,還不知要奮斗幾年,說不得一生都做不到,她重生到二十一世紀,最大的收獲,就是收獲了一只高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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