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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燕西西便從自己那千古名琴的底座下,拿出一張素箋,遞給高楓︰「作詞的那人曾說過,若是將軍相詢,便把此信交給您。」

高楓吐出口氣,這會兒到不再著急,緩緩地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手,才接過信,一眼便瞧出上面再熟悉不過的字跡,也不立時便看,而是遙遙望向窗外的天。

已是夜深,窗外繁星閃爍,明明還是一樣的夜空,但他已然感覺到不同,如今他手里握著他那以為從此永訣的愛侶的信,連漆黑的夜晚,仿佛也變得比艷陽高照的白日更讓人心暖。

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已經六年,頭一年,他也曾瘋狂地尋找過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一心覺得那人也隨著自己來到此地。

但終歸絕望,一整年的尋找,毫無音信。

只他高楓從不會怨天尤人,便是失去她,只要活著,便只有前行,再者說,宋朝這般大,想要找一個女子是何等困難,無異于大海撈針。

他便想著若是自己名滿天下,有朝一日亞茹若至此,必會知道自己的消息,全不必沒頭蒼蠅似的一通亂撞。

如今,目的不就輕而易舉地達成?

被亞茹尋找的滋味還真不算很壞,高楓深吸了口氣,緩緩打開信——暌別日久,思君,念君,盼此一晤,南雲書齋齋主手書。

小心翼翼地收好信,高楓猛地一拍桌子,大堂內眾人都靜了一靜,一群大老爺們齊齊抬頭,就見他們英明神武,冷靜自持,慣會裝模作樣的大將軍跳上桌子,高喊︰「誰知道南雲書齋在哪兒?」

大家伙面面相覷,房間里了一時靜寂無聲。

高楓忍不住皺眉,虛虛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怒道︰「問你們話呢。听不見不成?這地名真是挺熟,怎麼就想不起來!」

看著這位老大蹙眉凝思,目光緩緩在屋中將士身上掃過,凡是被他看到的,無不渾身發毛,趙老三搓了搓胳膊,哭笑不得︰「將軍。您要是問勾欄瓦舍里哪個女娼最會唱歌,哪個女伎床上功夫了得,那我趙老三還能給您說道說道,可您問什麼,什麼書齋,咱們弟兄哪里會知曉?書上的字兒。人家是認識我,我老趙可不認識人家!」

一番話說得眾人連連點頭,在座的都是高楓從定州拉起來的隊伍,宋朝武將地位不高,當兵的更慘,從來有好男不當兵的說法,真正識文斷字的人,哪會和他一起拼命?

再加上這五年來沖突不斷。整日忙碌。高楓便是有心讓他們這群大老粗去多讀些書,也不過認識幾個字罷了。哪里有時間認真學習?

高楓惱羞成怒︰「還好意思說,四書五經也就罷了,可兵書你們總得能看得懂,否則就是把你們扶起來,也屬于爛泥扶不上牆的那種,遲早倒霉……算了,這會兒老子有急事,懶得理會你們這幫粗坯,只給我記住,若是你們不能認一萬個字以上,都給我回家種田去,別在老子身邊丟人現眼。」

「那個……南雲書齋就在御街最東頭。」

燕西西展眉笑道。

這群大老粗,在學識上恐怕遠比不上教坊的女伎,誰讓教坊的女伎除了外面買的以外,多是犯官家屬,用不著教,文化知識也不會低。

燕西西話音未落,一群粗坯就看著自家老大暴跳如雷地整了整衣襟,端起茶壺來灌了一大口,去除下口中的酒味兒,飛奔而去。

這場面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高楓走得很順利,騎著白馬一路飛馳,終于看見南雲書齋門前的兩個紅燈籠,也看到了燈籠下的美人。

他終于見到了,本來應該很激動,但此時此刻,一顆心卻是說不出的平靜,只是本來空空蕩蕩,無論如何都填不滿的胸腔,已經被塞得充實無比。

秦亞茹就站在燈下,燈火襯得她容顏如玉,高高挽起的飛仙鬢,廣袖長袍,高楓駐留停步,彎起唇角,眉眼飛揚︰「我一直覺得你非常適合古典的裝扮,如今一見,果真如此。就是少了定妝用的那堆化妝品,你這個對妝容要求完美的女人,會覺得不自在吧。」

「那到沒有,如今我用的胭脂水粉都是純天然的,比那時候你給我的買的那些高檔貨還好用。」

秦亞茹笑得燦爛,略略抬頭,打量高楓,審度他的眉眼,眉眼到還和以前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似乎少了幾分硬朗,他這具身體生來就略微孱弱,即使有五年的軍旅生涯,即使五年來他都很注重鍛煉,依舊沒有以前那副一米八七的健壯身材。

尤其是如今換了紫衣紫裳,里面是白羅花中單,束著寬寬的玉帶,上面零零碎碎地掛著玉劍,玉玦,別人看或許覺得他身量板正,一身公服好看的不行,秦亞茹卻是頗有些忍俊不禁。

「你這穿著打扮,別人看了或許不會覺得怎樣,我卻覺得著實是有些兒不倫不類,看著別扭的很。」

讓一個閑暇時軍常服,正式場合軍禮服,訓練時作訓服,時不時的迷彩服的軍人,穿上一身宋朝公服,怕是熟悉的人見了,便沒有不難受的。

高楓嘆了口氣,柔和了眉眼,飛身下馬,伸手一攬,就攬著秦亞茹的腰身把她抱了起來,舉得高高的轉了一圈兒,秦亞茹也照例擰著眉掐他的胳膊,惡狠狠的,掐出一道道青青紫紫的印痕。

高楓喟嘆一聲,十分滿足。

「少發瘋,小心別人告你有傷風化。」此地畢竟不是開放的二十一世紀,秦亞茹嘆了口氣,四處尋模了一下,幸好此時已經夜深人靜,打更人都不在,否則還不知有什麼閑言碎語會傳揚出去。

她一抬頭,就看見自家大郎正瞪大了眼趴在二樓的欄桿上向下張望,一見娘親看見了他,便一出溜,又鑽回了屋里。

秦亞茹大囧,剛才初見時那點兒激動瞬間消失,恨的不行,一敲高楓肩膀上的穴位,逼著他松手,掙月兌而出。

高楓也不介意,就是用那樣懶懶散散,暖洋洋的眼神看著她,一直看到秦亞茹的一顆心軟成一團。

怎能不開心?本以為今生今世再見無期。

高楓的手從秦亞茹的腰身上放開,改為牽著她的手,兩個人緩步走入南雲書齋的大門,晚上不營業,書齋空空蕩蕩,大郎雖然才三歲,卻很有眼色地躲回了屋里。

秦亞茹瞥了一眼二樓,沒瞧見兒子的影子,心下有些驚訝,這孩子平日里對她這個娘親身邊的男人們都警惕的很,便是白雲生偶爾過來,他也要亦步亦趨地跟著,沒想到換成高楓,居然這般有眼色。

南雲書齋的擺設像極了他們隊里的圖書館,就連牆上掛的圖畫都一模一樣,本來就都是秦亞茹自己動手畫的。

回到如此熟悉的環境里,高楓緊繃了五年的精神終于放松,秦亞茹也放下了雖然不肯承認,卻始終提在嗓子眼的心,親自溫了一壺好酒,準備了幾個下酒菜。

兩個人就如以前一般,並肩而坐,望著窗外的明月,訴說自從那個焰火之夜過後,兩個人各自的生活。

高楓抿了一口酒,低聲笑了笑︰「六年前我剛到這兒,雖然有原身的記憶,卻還是頭痛的不行,生怕行差踏錯一步,惹人疑竇,且這具身體也未免太差,雖不至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也是嬌生慣養,拿不出手去,我又不敢轉變太過,讓家里人發現端倪,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站樁練功。」

「這還不算什麼,到底高家子弟本來就有教騎射的師傅,我跟著學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技巧,也算因禍得福,就是這小子在學問上太差勁,想我國防科大出來的高材生,二十四歲就拿到了博士學位,誰不說我是天才,是狀元,可到了這兒到好,一下子變成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

「幸虧當年在隊里,你嫌我字兒難看,讓我跟著你練了幾年書法,要不然就靠原主那點兒記憶,恐怕我連字都認不恨全。」

高楓搖頭嘆息,一臉感慨,「幸好他本是庶子,在高家不怎麼受重視,自由還是有的,我找了你一整年,沒找到你,便想了個法子讓我那便宜爹把我送出京城去,去了定州,正逢遼人入侵,定州守備不頂事,我就拉起一支隊伍,拼了一場,雖然這些粗坯們比不上咱們那些受過高等教育,最嚴苛訓練的弟兄,好在他們性子豪爽,也知道什麼叫听話,還有不少身懷武功,個人素質上面,到也差不了太多。」

「以前咱們在隊里出任務,也是槍林彈雨中來來去去,可那畢竟大部分都是小規模的戰爭,都是遠距離的戰爭,在此地卻不同,真是刀刀見血,真刀真槍的拼殺,一次大戰,便是大勝,也要有好多弟兄再也回不來,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人誠不欺我。我們當年年年呼喊要零傷亡,零傷亡,可如今呢,誰敢說什麼‘零傷亡’?」

一整晚,高楓恨不得把自己這六年來的經歷,一股腦地說給秦亞茹听,喝了整整五壇子酒,把南雲書齋準備的那一點兒淡酒都給喝得一干二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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