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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77章 第一貪官(七)

次日一早,墨紫如約而至。同周文說好在珠玉記的後堂側門等著,她扣了扣門環。

「你等等,我去扶人出來。」周文因那雙珠的損失,給不了墨紫好臉色,稱呼也省了,冷冷關上門。

墨紫靠上身後車轅,心情不為周文的臭臉所影響。

「墨哥,我怎麼瞧他老大不願的樣子?」岑二今日代替了臭魚趕車的位置,臭魚已經先行回蒸霞嶺作出發準備。

「五千兩成本價賣給咱們二十萬兩的珠子,心里自然不情願。」墨紫昨日回去後,除卻自己將要私入口袋的水淨珠和元澄的身世,並沒有隱瞞其他的事,都跟岑二說了。

岑二剛開始雖然覺得危險,但一听到水淨珠,就忙問墨紫是什麼樣的。墨紫細細說了,他眼楮發光,直說該是真的。原來,不像墨紫對佛珍齋一無所知,岑二久聞其大名,並知道閩氏一族後人對水淨珠的執念。因此,無論如何,他也反對不了,甚至還高興地說,以為損失一筆回程費,卻不料天上掉下大餡餅,財神爺送上了門。這珠子到手,裘三娘想做什麼營生都從容。

「听你說,那珠子也不是他的,是第一貪——」岑二歪歪嘴,挺瞧不上周文的勢利。

「岑二,這四個字從現在起,最好別說了。」墨紫示意他噤聲,「你可以叫他元先生。」南德前朝的宰相,稱先生還是夠資格的。

「瞧我的笨嘴。」岑二伸手作勢打自己嘴巴子,「再不說了。我的意思是,元先生既然是大東家,周文他有什麼舍不得的。」

「我也是猜的。誰知道兩人究竟是何關系。管它怎麼回事,反正能給咱們珠子就行。」不影響到自己的,就不去研究,她愛明哲保身。

門再開了,周文彌勒佛似的胖背上伏著雙臂垂蕩的元澄,依舊披頭散發,囚衣染血,快掛掉的樣子。

「周老板,你請過大夫沒有?」看岑二將人小心翼翼扶進車廂,墨紫問周文。

「大人不讓請。」周文仍有些黑面,但當他看到車簾子放下時,顯然松了口氣。

墨紫看在眼里,心如明鏡,「那大人傷勢如何?」

「我怎麼知道?」周文底氣強起了些,「大人萬金之軀,豈是我等小民能隨意看的?總之,我把一個大活人交給你,你既拿了報酬,就把事辦好了。」

墨紫懶得跟他計較,一腳蹬上車,招呼岑二出來趕馬。等岑二勒住韁繩,她彎身也進了車廂里面。

這本是裝貨的馬車,車廂並不舒適,用的是堅硬度高的廉價木,坐久了骨頭就咯得慌。考慮到好歹人家白給她二十萬兩,她也不好太隨意對待。特別去買了軟墊和棉被,又燻了白荷調配的,有助于舒緩疼痛的雲草丸。

「大人?大人?」周文在外拍過車棚,掀開布簾往里喊。

「周老板,莫不是你後悔,想把你家大人再背回去?」墨紫坐在元澄右手邊。

周文干瞪墨紫一眼,不理她,繼續叫著元澄,「大人,那你走了,這……我……」吞吞吐吐,眼神不正。

「周文。」元澄和昨日的姿勢一模一樣,靠坐著,披發擋面,看不出五官和表情。

「是,是。」周文忙應。

「你跟了我這麼久,該知我為人。一旦我安然上船,珠玉記就是你的了。」元澄聲音比昨日更弱。

「大人向來一諾千金,周文不敢懷疑,只是這轉名……」人都走了,口說無憑啊。

「一個月後,自有人送上地契和官府所發的轉鋪印信,上面會是你的名字。從此,你我再無干系,你好自為知。」元澄干裂帶血的唇角突現一味淡笑,「墨哥,麻煩你,走吧。」

「謝大人。」周文樂得直咧嘴,縮回手。

幾乎同時,墨紫听到關門聲。

「說我狠?」她冷冷一笑,「元大人似乎所托非人。」

「你錯了,我若所托非人,恐怕如今已被關回大牢去了。周文此人,雖非良善之輩,卻可以為了利敢冒一時之險。我以珠玉記誘他,他沒得到好處,斷然不會出賣我。況且,他曾幫我賺了不少。我離開南德,一時多半回不來。人不在,鋪子在我名下也是空掛,倒不如給了他。」元澄稍歇一會兒,又說道,「再者,珠玉記沒了我元澄,不久必會成為一家賣女人發釵的雜貨鋪,又有何可惜?」

墨紫心想,也是,珠玉記的最大貨源沒了,當然每況愈下。周文貪圖眼前利,又急于與欽犯撇清關系,哪會想到遠景。

「大人若不介意,從現在起,我可否稱大人為先生,免得落到有心人耳里。」車開始顛晃,墨紫預備听他申吟。

想不到他盤腿而坐,後背靠著車壁還筆直。

「無妨,墨哥也可直呼元某姓名。」元澄氣弱,聲音始終清晰。

「先生不妨躺下休息。從城里到我泊船處,快車要走兩個時辰。我這馬車本是拉貨的,不似尋常馬車那般舒適,坐太久骨架就散了。我看先生傷得不輕,還是多躺多睡,保持體力的好。」墨紫沒辦法讓岑二趕慢車,因為約好大家午時出發的是自己,總不能遲到。

「躺下,我就怕自己起不來;睡著,我可能永遠也開不了口。」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元澄固執坐著,「這軟墊和被子都是新的,墨哥好心思,元某感激不盡。」

這種身體狀況下,還能有敏銳的觀察力,墨紫真是長了見識。

「先生不必謝我。我收了好處,這點小事還是能做的。只要不是以我一船人的命相換,先生若有什麼要求,只管提便是。合情合理的,我必定盡力滿足。」墨紫由衷說道。

在大義上,她這樣的,可能讓人說成狗腿。不過,大義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制度下,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而言,守了,又有什麼好處?元澄即便是全南德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卻是她墨紫的船客。上了她的船,就共一條命。而且他還答應了,若有意外,就自我了斷,不牽連到她和其他人。

何必對一個命在旦夕的人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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