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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王鳳眸微眯,沒有說什麼。

馬車到了落府門口,落雲曦謝過他,回到府內。

中山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落府大門內,許久,才啞聲道︰「回去。」

落敬文就等著她回來,召落雲曦過去詢問神醫的事情,梁家、榮家人都聚焦在落府,落雲曦一邁進議事廳,立刻引來多方質問。

她淡淡一笑,面對無數含恨帶怨的目光,手指都沒顫一下,說道︰「神醫給我看了胃痛的毛病,他說了,只要回答出問題,什麼病都能看。你們若想找他看病,自己去找他,我跟神醫非親非故的,又如何能打破他的規矩?」

這些人知道是無法從落雲曦身上下手了,只得死了這條心媲。

落雲曦慢悠悠走出廳,沿著大道往雲閣而去。

忽然,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追來。

她回頭一看,卻是梁葉秋。

一身藍衫紛飛,縱然再急,他也保持著快走,沒有跑起來,頎長的身姿倒也有幾分英挺。

「落雲曦,」追上她後,梁葉秋滿目疑惑地問道,「今早,你怎麼會答出神醫的問題?」

「瞎猜。」落雲曦並沒停下前進的腳步。

「落雲曦,你變了好多。」梁葉秋急走幾步,側過身子,染滿驚訝的眸光不停在她臉上掃過,「為什麼你跟從前不一樣了呢?」

落雲曦輕笑︰「梁大少爺,曦兒從來未變,變的怕是你吧?」

梁葉秋被她這話一堵,一絲暗紅浮上臉頰,心里著實不自在,說道︰「我也沒有變,還是當初的我。」

落雲曦搖搖頭︰「當初的你?你指的是和我有婚約的那個你,還是對我五妹妹動了心的你?」

梁葉秋臉色一變︰「你何必還用這話來諷刺我!」

「難道,我說錯了?」落雲曦一臉無辜。

梁葉秋重重嘆了口氣,眉宇間籠起輕愁︰「曦兒,我們有婚約那麼多年了,我為什麼早不退你的婚晚不退你的婚,偏偏今年要退你的婚呢?當然,琦兒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我沒想到你的心思居然如此歹毒,想要陷害我。」

落雲曦哼了一聲︰「這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你只是想要落府一個女兒,是我是琦兒都不重要,但一定要有一個,不是嗎?」

梁葉秋的臉頓時爆紅,他竟然被這個與他胸膛齊高的小丫頭直截了當地說中心思!

他趕緊心慌意亂地說道︰「你不要瞎猜,我且問你,你變心了是不是?否則,你絕不會胡亂指責我,將過錯推給我!」

「變心?」落雲曦的腳步隨著他這一聲戛然停下,愕然看向他。

梁葉秋深深的瞳孔也盯住她的眼楮。

男人比她高,她微微抬起眼皮,看到他生相清秀的臉龐,很陌生的一張臉,在她穿越來後,也沒有留下很深的印象。

「你問我可變心了?」落雲曦重復他的話。

梁葉秋「嗯」了一聲,疑惑更濃︰「是不是?」

「梁葉秋,在你問我這話前面,我先問你,你的心在哪里?在我身上嗎?」落雲曦不緊不慢地問道,清澈的水眸一刻不松地鎖住他的雙眼。

梁葉秋臉頰微熱︰「我確實關注你少了點,但你,一開始是對我有心的,現在變了吧?」

落雲曦側過腦袋,唇角揚了上去,無奈地輕聲一笑。

他這個問題,她還真不想回答,也沒有任何價值!

「我說我從來沒有對你用過心,何來變心之說?」她一字一句吐道。

梁葉秋握緊拳頭,半晌松開︰「我不信!你明明就是變心了!」

「變你的頭變心!梁葉秋,就算我當初真的喜歡過你,你就該拿著我對你的喜歡踐踏嗎?你怎麼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落雲曦怒喝一聲。

「踐踏」兩字說得那麼重,狠狠撞在梁葉秋心房上。

合歡樹下,梁葉秋拉住落雲曦的袖子,說道︰「原來,你從不曾是廢物,你騙了我!」

廢物,能說出這樣的話嗎?廢物,能騎馬能回答那樣高深的問題嗎?

只有一種可能,他被騙了!

「我跟你說過我是廢物嗎?」落雲曦冷笑一聲,「不知道我哪里騙了你?我從沒跟你說我是廢物,也沒跟你說我喜歡過你,一切,都是你自己在幻想,自作多情,說得就是你這種人,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梁葉秋無話可答,但還是不能夠相信,喃喃道︰「我知道你在氣頭上,我不怕,我有信心挽回你。當初一時糊涂,听信外人的傳言,將你當作廢物,我確實覺得不甘。而五妹妹溫柔典雅,她又對我有情,一時犯錯,對她動心,也是男人的平常事。」

「那你怎麼不說你自己變心?」落雲曦沒有力氣再跟他爭辯了,因為真的是無用功。

梁葉秋搖頭道︰「我從沒喜歡過你,但我會學著喜歡你。」

「我也是這樣。」落雲曦定定道,「但只是你的前一句,後面那句,我不會做!」

「我不信,曦兒,你只是個女子,你對我變了心,名聲壞了,你以為,還有人敢娶你?」梁葉秋倔強得像塊鐵。

落雲曦一陣無語,這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他以為自己真的非他不可了嗎?

好,有些事情她真的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了!

當日晚些時候,莫管家果然將養胃的方子送了來,說了是九曲指的親筆,足足有五張宣紙,寫得密密麻麻的。

落雲曦從房里拿了碎銀子打賞他,坐到窗前,將那五張紙拿在手中翻看。

一頁頁行書寫得流利大氣,字跡清楚,交代細心,儼然是為人師的口氣,落雲曦看著心里頭暖暖的,片刻時分就拈過五頁,一目十行,倒背如流,這具身體居然還有這樣的特異功能。

她叫來春柳,將一些食物禁忌告訴了她。

春柳驚訝地問︰「小姐是胃不好,不是挑食?」

落雲曦嘴角輕抽︰「春柳,你跟在我身邊多長時間了?」

春柳扳扳手指道︰「好多年了,我打小就跟在小姐身旁服侍啊。」

「那你怎麼不知道我胃不好呢?」

「小姐您自己說您挑食啊。」春柳很是不解,「又沒找大夫看過,誰知道呢?」

落雲曦沉吟半晌,說道︰「夏桃跟著我多長時間了?」

「夏桃是您去陽城時,大夫人指給您的啊,您不記得了嗎?她原先不叫夏桃,是您給她改的名。」春柳納悶道。

這些事,落雲曦都沒有問過,怕的就是春柳懷疑。

「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是挑食。」她打消春柳的疑慮,「你一直跟在我身邊,習慣了,而夏桃跟我不久,我以為她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春柳搖頭︰「小姐去陽城前,膳食都是幽姐姐安排,我們並不知情,幽姐姐走後,我們也是按小姐的口味習慣來,只以為您是挑食。」

幽姐姐?這又是誰?

落雲曦假意一嘆氣︰「唉,可惜她走了啊,我挺想她的。」

春柳趁機問︰「小姐,既然你這麼想她,當初又為何要趕幽姐姐走啊?其實奴婢並不相信幽姐姐偷了您的東西。」

落雲曦心中微動,原來是偷東西被趕走的,當下不再接話。

春柳見狀,也不敢再問。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齊侍郎一家就來落府了。

落敬文趕緊叫落雲曦去議事廳,齊家這是答謝來了。

落雲曦今日穿了件深青色長衫,打扮有些不倫不類的,根本不似千金小姐。她上前給齊侍郎和齊夫人敬茶,一來她是晚輩,二來齊家送了不少答謝禮過來,于情于理她都該敬這杯茶。

齊侍郎是個白面書生,俊朗無比,齊夫人面相溫婉秀麗,眼角有淡淡的魚尾紋。

兩人看到落雲曦毫不似千金的打扮,都面露怪異。

「侍郎大人、夫人請用茶。」落雲曦上身挺直,唇角含笑,一步一步朝高座上的兩人走來,緩緩彎膝,奉上熱茶。

腳步無聲,衣衫不動,端的是禮節齊整,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齊侍郎與齊夫人都不禁對望一眼。

原先看她穿衣服如此隨便,現在倒出乎意料了。

接過熱茶,輕泯一口,齊夫人便叫落雲曦坐到身邊,向落府人道過謝後,細細與她說起話來。

齊娉婷陪在一旁,笑著陪落雲曦聊天。

落雲曦言簡意賅,口齒卻十分伶俐,言談舉止,絲毫不像坊間流傳的廢物之名,令齊夫人與齊娉婷都頗為震驚,驚疑不定,這麼聰明的女女圭女圭,若是什麼都沒學過,那倒可惜了。

只是當著落敬文和大夫人的面,她們自然不好問。

落月琦坐在另一邊,看到落雲曦與齊夫人、齊娉婷說得上道,心中酸酸澀澀的。

她想過來說幾句,可又不敢,不由納悶,落雲曦怎的膽子就這麼大,她就那麼小?

一番閑聊後,齊夫人拿出燙金的紅色請帖給大夫人,說道︰「明日在府中擺下宴席,請你們一定賞臉過去,三小姐和五小姐,我家娉婷與你們投機得很,你們一定要過來。」

落月琦心中暗罵,投機個鬼,就看到你們在和落雲曦說話,和我說的不超過五句!

落月琦去不去齊夫人都無所謂,說出落雲曦的名字,就是怕大夫人不帶她過去。

落雲曦笑著應了,心中卻在想另外一件事。

那麼,梁葉秋一定是會去的……

正想著,突然,她感覺前裙被人一腳踩住,若是一般人,怕會收不住腳而摔個跟頭,她硬生生穩形。

那只腳悄無聲息地離開。

落雲曦已經送齊侍郎和齊夫人到了議事廳門口了。

她一側臉,看到大夫人和落月琦都站在身邊。

大夫人微一皺眉︰「琦兒,到一旁去一點,腿伸這麼長,險些將我絆著了。」

齊夫人好奇地投過來一眼。

落月琦臉一紅,心中有怒氣,她當著齊夫人的面這麼說,是指她沒教養嗎?

落雲曦冷冷一笑,並不言語。

幾人剛走出議事廳,大夫人猛地尖叫一聲,「啊」地彎下了腰,沒承想,這一彎腰,她更是受不住地一跤坐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腳,額頭豆大的冷汗滲滲直流。

突然的變故,將齊侍郎和齊夫人都嚇住了。

「你怎麼了?!」落敬文聲音拔高,怒問一句。

看著毫無形象坐在地上的大夫人,落敬文怒火直冒,這個妻子,丟盡他的臉了!

「我……」大夫人無限委屈,忍著淚沒有流出來,眼前白花花的。

她的臉也丟光了啊!尤其是被落敬文如此喝斥一句,往後在齊夫人面前,她還哪里抬得起頭?

她抱住腳的手腕,纏緊白布,還是上次的傷未完全愈合,看在落敬文眼里,卻是天大的笑話和諷刺,額頭青筋都不由露出來了。

「唉喲,母親,您快起來。」落雲曦一臉驚慌地跑到她身邊,蹲下來就去扶她,「大太陽曬著,這地面很燙,小心燙傷了您。」

說話的功夫,她已迅速從大夫人腳面拔出一根銀針,手腕輕轉,染著血的銀針便刺在自己腰帶內側。

大夫人咬了咬唇,任由她扶了起來,臉色發白。

齊夫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溫溫柔柔地說道︰「夫人身子不好,就不用送了,我們自己回去。」

心里對落雲曦的好感卻又升了一層。

這大夫人顯然不怎麼待見她,可她對她母親倒是有真心的。

落敬文鐵青的臉微微一緩,笑道︰「她前些天傷了手腕,身體還沒復原,夫人您先回廳休息吧。曦兒,琦兒,跟我送齊侍郎和齊夫人出府。」

他連看都不再看大夫人一眼,伸臂示意齊侍郎先行。

落月琦滿是不解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心內卻竊喜了一下,跟上落雲曦,將齊侍郎夫婦送走。

客人一走,落敬文臉上的笑容便不見了,大步朝議事廳的方向走去。

落月琦看了眼落雲曦,打發下人散了,低聲問道︰「母親剛才怎麼了啊?」

落雲曦彎唇一笑,眼眸中卻是一片冰冷︰「五妹,剛才母親說了你一句,是不是嫌你的腿伸得有些長,差點絆著她了?」

落月琦眼底劃過憤色。

「剛剛出廳的時候,有人在我裙底踩了一腳,顯然是想讓我摔倒出丑,然後,母親就說了你一句。」

落月琦的表情立刻化為震驚,趕緊道︰「不是我!我根本就沒有伸腿!三姐姐,你別懷疑我!」

落雲曦嘆氣,她似乎還沒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便直接說道︰「那只腳踩上來的時候,我朝她的腳背射了一根針,走不了幾步就會痛起來。」

落月琦總算是明白過來了,驚叫道︰「原來是她!她是故意的,想讓你誤解我!」

落雲曦輕笑︰「可惜,我沒有給她誤解你的機會。但是,母親這樣拿你當槍使,真是令人心寒啊。」

落月琦死死握住拳,怒氣和恨意在胸間激蕩,她不喜歡大夫人,現在,更是恨她了!

再想到,落雲曦現在的手段越來越高了,幸虧自己沒有存害她之心,否則,今天躺在地上、丟盡顏面的就是她落月琦了!

落雲曦之所以告訴她全部,便有震懾她的意思,她緩緩笑道︰「五妹,還記得答應姐姐的那件事嗎?」

落月琦看著她,點了點頭。

「嗯,現在,該用你了。」落雲曦的笑容如籠了一層煙霧,看不清。

回到雲閣,一抹墨綠色頎長身影立在牆邊等她。

落雲曦看了他一眼,微微笑著,走入房間。

端木哲跟了進來,掩上房門,低聲道︰「齊家來了?」

「嗯。」落雲曦知道他此刻來是想問什麼,說道,「神醫說了,我的失憶癥難以復原。」

端木哲臉色暗了下去︰「怎麼會這樣……」他背靠著木門,臉上一片陰暗,鳳眸,涌上無比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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