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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景的動作很快,隔了一日便立刻攜著大兒子張羽上門提親,孟姜知道他們的來意之後,倒是大吃一驚,因為張淵前幾日才剛和他提及此事。

張淵和張景在朝堂政見相左,互不先讓,大臣們明里暗里的都知道一些,且自從先帝駕崩後,有愈演愈烈之勢,本是人家家事,大家都樂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適逢削藩之事,又糾纏著權利利益糾紛,于是便橫生出兩派,說是兩派,其實也可以說成是三派,最後這一派就是就是所謂的中間派,既不同意先削靖江王劉珩,也不同意把他放到最後,他們的意見是不削藩,但奈何新帝削藩的決心極大,削藩已成定局,只是削藩的計策尚未確定,而中間這一派也成了他們拉攏的對象。

孟姜身為吏部尚書,是六部之首,按說他也是一個炙手可熱的朝臣,但奈何在削藩事情上,卻不動聲色,孟姜身為先帝的老臣,心里自然是有算盤的,他心里比誰都清楚這次削藩的危險性。雖然明眼人都知道藩王對中央權利構成了威脅,削藩是早晚的事,但現在是先帝駕崩,新帝即位,朝中權利更迭,人心不穩,實在不適宜削藩,奈何皇上執意如此,在其他人眼里覺得削藩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孟姜卻能看透里面的厲害關系,這次削藩,要麼一帆風順,要麼動搖國本,甚至還有可能被顛覆政權……

他必須置身事外,不趟這趟渾水。

但張景顯然是存心拉他下水,張景和張羽一個月內,竟然來尚書府提了三次親,一次比一次誠懇,張羽說「如果小姐嫁給他,他一定會好好珍惜,把她捧在手心,放在心坎」

張羽還說「娶了孟小姐以後,一切以妻為尊,孟小姐不同意,他絕不納妾」

他說的這樣誠懇,孟姜有時候覺得自己的拒絕好像不近人情似的。但是天知道,張羽和孟瀾依一次都沒見過。

第三次來提親的時候,張羽沒來沒像前兩次一樣跟來,只有張景來了,他一見孟姜就緊緊握著他的手,眼中似有淚光,聲音似有哽咽「我兒思慕令千金已久,夜不安枕,食不下咽,已久病成疾,還望孟大人成全羽兒的一片痴心吧」

雖然孟姜知道這只是他們的一種手段,但還是沒辦法開口拒絕,他只好含糊的回他「這件事,我要問問瀾兒的意見,如果她同意,那我沒意見」。

張景一走,在偏廳的孟瀾依就走出來,孟姜看著神色淡然的女兒問「你怎麼看?」

孟瀾依伸手捋了捋耳邊的黑發,緩緩坐下,聲音平淡「這明擺就是他們的苦肉計罷了,爹爹不必理會就行」

「可是你看他們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這該如何是好?」

孟瀾依抿一口冷茶,是清淡的嗓音「他們來提親,不過是害怕爹爹和張淵連成一派,所以才想借女兒牽制爹爹,他們哪里知道爹爹本就無意和張淵連成一線,左右爹爹兩人都不答應就是了」

「可是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如果他下一次來,爹爹也不好開口拒絕,你說呢?」孟姜試探性的說

「那爹爹的意思是……?」孟瀾依听著似乎話里有話的樣子,她狐疑的問

「瀾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曾想過自己的婚事?」孟姜定定的看著女兒問

孟瀾依驀地一僵,隨即反應過來,神色依舊淡然「婚姻大事,瀾兒一切听從父母安排」

孟姜微嘆了口氣「你雖是女兒家,但做的絲毫不比男兒差,爹爹一直很欣慰,但你也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雖然你說你願意為爹爹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親事,但爹爹再不濟,也不會犧牲你的終身大事來做政治聯姻,你事事都比男兒強,但終究是女兒家,是要嫁人的,爹爹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夫君,相夫教子,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孟瀾依驀然抬頭,怔怔的看著父親,口干舌燥的說不出話來,她一早認為自己的婚事是不由自己做主的,她必會成為官場上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她是孟家的長女,弟弟又太小,她必須像個男兒一樣幫助父親,所以她從未考慮過自己的親事,也從不想情愛這些東西,可是現在父親卻對她說……

嘴唇開合幾次,卻沒有說話來,良久,她才問,像是不相信似的「爹爹這是什麼意思?」

孟姜站起來,坐到她身邊「你今年十七歲,是到嫁人的時候了,而且現在張景又一直逼著爹爹,你成親吧,他們要的只是你不會嫁給張淵的外甥,你成親後,他們就不會再來糾纏,爹爹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孟瀾依再次怔住。

夜晚,孟瀾依用手撐腮,呆呆的坐在紫檀木瓖雲的圓桌邊,桌子上放著兩盤未動的糕點,眼神恍惚的看著燃燒的蠟炬,珠淚一點一點的滑下蓮花燭台,像一捧不會散落的眼淚,燭光忽明忽暗,將她的身影投在旁邊夏日碧荷的四扇屏風上,窗外刮起一陣涼風,吹得蠟燭懨懨欲滅,她的身影顯得迷茫無助。

父親的話一直縈繞在腦海,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里很空,她和其他閨閣里的女子不一樣,她沒有哥哥姐姐,是孟家的長女,她自懂事起,就把自己當成一個男兒那樣要求,讀四書五經,和父親談論政事,幫父親處理棘手公文,她一直把幫助父親作為自己生活的目標,她要父親知道,她雖不是男兒,但兒子能做的事,她一樣可以。她也從不想為什麼,她理所當然的以為她的婚姻定是政治婚姻,現在父親突然告訴她,她可以選擇自己的婚姻,她沒有高興,卻有點失落,卻有點空。

現在仔細想想,父親從來沒有要求過她什麼,只是她自己以為父親會要求她這樣那樣,而她習慣了為父親分憂解難,那會讓她很滿足,讓她覺得女子並不是別人說的一無是處。

她沒有想過婚姻,在她一直以為她的婚姻會被當做政治籌碼時,她發現,原來那些事情並不需要她去做,她完全可以向別的女子一樣,成親相夫教子兒孫滿堂。

其實她覺得應該高興,終于可以真正的做自己,不再為父親擔心,不再為家族擔心,不再思前想後,再也不用壓抑自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愛自己想愛的人,可是心里還是會有一點空,有點不能接受。

她已經不知該如何去做一個正常的女子,她的女紅已經生疏了,偶爾看書也是一些史記政事,她也很久不彈琴了,想起那些東西,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覺得有點好笑,她今年才十七歲,卻像活了半輩子那麼久。

就像父親說的,她終歸是個女兒家,終究是要嫁人,以前她沒想過,也許從今以後,她要好好想想了。

起身,吹熄了蠟燭,房間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過鏤空的窗子瀉過來,斑斑點點,像是漫天的星斗。

現在已經進入八月,天氣漸漸轉涼,百花凋零,秋意漸重,有時候抬頭望望,一碧如洗的天空還可以看見候鳥排成一字型向南飛去,落葉在風中旋轉著飛舞,像一個華麗的舞娘。

這一日,天空晴好,秋陽淡淡的掛在天邊,空氣里到處都是桂花撲鼻的香氣,葉府卻格外的熱鬧,早膳過後,孟姜帶著女兒孟瀾依來到府上拜訪,同時,也給葉遠道帶來了一個極為稀罕的禮物。

大家正圍在院子里對這個禮物評頭論足。

葉遠道看到此物時,眼楮散發出奇異的光芒,臉上盛滿了笑容,孟姜臉上也是容光煥發,笑道「怎麼樣,葉老弟,為兄的這件禮物可還滿意?」

葉遠道止不住的點頭,嘴角還隱約留著笑意,聲音爽朗「豈止是滿意,簡直是非常滿意,這種蒙古野馬可是非常少見的,孟兄是如何得到的?」

「我從前有一個門生,如今在西北就職,經常和蒙古人打交道,覺得這馬是個稀罕物,于是就托人運到京城,我知道葉老弟一向愛馬,所以才特意送來的」孟姜圓圓的臉上皮膚已經松弛,說起話胡子一翹一翹的。

葉遠道嘴上的兩撇胡子向上翹著,臉上的笑容更盛,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葉千染站在父親對面,正仔細的打量這匹馬,這匹馬乍一看和家養馬沒什麼不同,但許仔細看才可,這種馬的頭部較大而短鈍,脖頸短粗,口鼻部尖削,耳比家馬小而略尖,口鼻有斑點,額發極短或缺如,四肢短粗,蹄型比家馬小,高而圓,尾巴粗長幾乎垂至地面,尾形呈束狀。葉千染並不是很懂馬,她只是憑感覺,覺得這種馬比家養的馬要殘酷凶悍,葉安在一旁為她解釋,說這種馬如何少見,如何凶悍,如何機警,有怎麼樣的生活習性,經常在那些地方出沒,听的葉千染暈頭轉向。又不好拂了哥哥的好意,只得配合他,時不時問出幾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問題,葉安講的更起勁了,卻始終沒有看站在另一側的孟瀾依,像是從來不認識她似的。

葉千染側頭看向另一邊時,孟瀾依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表情,葉千染內心嘆氣,現在兩人見面如同陌生人,而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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