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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除非我們都躺進墳墓(二)

整晚耿墨池都靠在床頭抽煙,房間里彌漫著嗆人的煙味。我故意將床頭燈調得很暗,想讓他的心緒冷靜一些,但適得其反,昏黃的燈光籠罩著他的臉,更顯出他內心無際的淒惶。「也許他說得沒錯,我最終贏不了他……」耿墨池喃喃自語,顯然祁樹禮的話極大地刺激了他,「一個死人怎麼贏得了活人呢?我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我無助地看著這個謎一樣的男人,感覺他的情緒空前低落,好象正在穿越一個黑暗的隧道,聲音空茫得沒有一點力氣,「我這輩子真是過得亂七八糟……總是被人控制被人牽扯,先是安妮,後又是葉莎,現在又是你,跟安妮和葉莎糾纏的時候,我起碼還有自主的能力,說要離開就離開,說要結婚就結婚……原來以為安妮離開,我會活不下去,可我還是活下來了,後來又以為我不能失去葉莎,失去她我會寸步難行,會徹底終結我的藝術生命,可事實上我並沒因她的離世而停止腳步,我居然也可以自己寫曲子了,其實我一直就會寫,我只是把創作的壓力和艱辛全給了她而已……但我現在不理解的是,我居然不敢想象失去你後的情景,你既沒讓我很好的享受愛情又沒給我帶來創作的方向,我找不出什麼理由讓我如此的害怕離開你……」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盯著他,直覺他的內心又在起著微妙的變化,向著一個我所不懂的陰暗極端的世界過渡。

「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耿墨池很是懊喪,伸出手把煙灰輕輕彈在床頭的銀質煙灰缸里,那煙灰缸是我從新疆帶回來的。

「你是想說你是真的愛我?」我緊逼著問,「你能肯定嗎?」

我將「肯定」兩個字說得很重。

「事到如今你還懷疑這一點,可見我是多麼的失敗,我吃了這麼多苦頭居然沒法讓你相信我是愛你的……」耿墨池的臉色很難看。

「可我是愛你的……」我哽咽著說。

「我知道,在新疆的時候我就體會到了,」耿墨池長吁一口氣,臉色更灰暗了,「可是你的愛卻讓我……更加難過……」

「為什麼會難過,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愛你,記住你的嗎?」

「我是這麼希望的,可是我現在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改變……」

我看著他,還是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

我起身緊緊地摟著這個混亂的男人。我猛地意識到,他不停的說有些改變是不是指他要徹底擺月兌我,或者是要我徹底擺月兌他呢?也或者,他對我的愛其實一直是從他記憶中某個女人身上轉移過來的,他心里一直愛著那個女人,而他處心積慮地跟我談情說愛只是一種自我掩飾和解月兌?那個讓他困擾一生的女人就是安妮?他過去因為無法正視對安妮的愛而逃回大陸並迅速和葉莎結婚,如今又是因了她而要擺月兌我?一想到這我腦中電石火花般迅速地回憶與他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一次次撲朔迷離地消失和重現,他拼命要抓住我又千方百計地傷害我打擊我躲避我,他到底想要什麼?他說他感覺到了我的愛,從而更加難過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意味著他良心發現,要徹底的放棄我離開我?

我莫名的慌起來,心「咚咚」地跳著,撫模著他的臉久久說不出話。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那麼有力,」耿墨池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的心也能象你的一樣強勁有力,一切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可你的心現在還在跳!」我很氣他的頹廢。

「可我終究會死!」他爭執道,眼中又有盈盈的淚光在閃動,不知為什麼,我很怕他這樣,可是他還在說,「沒人能救得了我,我的病越來越重,知道這幾天我干嘛去了嗎?我住院了……回來後才兩天我就犯病了,我怕你……怕你擔心就沒敢告訴你,當時我真的快死了,只好打電話給她,叫她來送我去醫院……」

「她?她是誰?」我一愣。

「米蘭。」

「誰?」

「米蘭。」他重復,低著頭根本不敢看我。而我目瞪口呆,僅僅兩個字就將我徹底打敗!我跌坐到床上,瞪著眼楮看著他,象看一個天外來物。

突然我撲了過去,象只發瘋的小獅子在他的脖子、肩膀、胳膊上一頓亂咬,他無動于衷,一聲不吭,身上很快布滿了通紅的牙印。

我氣得失聲痛哭,又揮舞著雙手在他身上各處亂打,他還是沒反應,最後我無力地倒在他懷里放聲大哭起來,悲傷得難以自持。耿墨池嘆息著摟住我深情而無奈地輕拍著我的肩和背,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在我心里騰起,非常的不祥!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他早餐也沒吃,坐在客廳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想了很久,忽然對我說︰「昨晚我想了一夜,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再這麼慪下去,我會死得更快……」

「你要跟我分手?」我吃驚地瞪大眼楮。

他點點頭,不再看我。

「給我一個真實的理由。」

他沒回答,眼楮望著落地窗外的一湖秋水發呆。

我也沒追問,等著他的理由。

「我累了,就這樣。」他淡淡地說。這就是給我的理由?

我閉上眼楮。「謝謝,好歹是個理由。」

正在做清潔的小四看著我嚇得一聲不響,她很了解主人,主人的臉色告訴她,一場火山爆發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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