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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次听他彈琴就彈離別曲(三)

是什麼時候讓這個男人乘虛而入的呢?

應該是從研究這個男人開始。

很難用一個準確的詞語來形容耿墨池,有時候他很隨性灑月兌,有時候也放蕩不羈,有時候又陰沉得可怕,更多的時候是深不可測,我費盡心機地想看透他的心思,但是看不透,反而不知不覺中被這個男人深深吸引,這種吸引就是在不斷猜測他的過程中產生的。他的艱澀難懂讓人對他油然而生一種研究的興趣。而且我在研究他的同時,他好象也在研究我,經常給我打電話,刺探軍情,搞心理攻勢……我當然中計,漸漸的已不再排斥他,因為跟他說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起碼可以一整天心情舒暢。

耿墨池好象很忙,我們自那次酒後鬧了一場後就沒再見過面,只用電話聯系,每天他總要打一兩個電話給我,兩個孤獨寂寞各懷鬼胎的男女在電話里天南地北地瞎扯,用電話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誰也沒想要更進一步,誰也沒表示要就此打住,兩個人都在靜觀其變,伺機以伏,關鍵是要找到更利于自己的戰略位置。

有一陣子那家伙忽然很少打電話了,後來干脆銷聲匿跡了好些天,我以為他知難而退了,不想聖誕節快到的時候他又跟我恢復了聯系,而且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打電話騷擾。「喂,在干嘛呢?」聖誕平安夜的頭天晚上他又打電話。我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十二點。

「先生,你精神這麼好嗎?你不睡覺的啊?」其實我也沒睡,正靠在床頭看書。

「睡啊,不睡覺要死人的。」

「你也知道不睡覺要死人?」

「可是大白天的睡什麼覺?」

「大白天?你有病啊,你看看外面是白天還是晚上?」

「哦,對不起,我忘了這邊是白天你那邊是晚上。「

「你在哪?」

「巴黎。」

「你上那去干嘛?」

「這邊不是在搞中國文化周嘛,他們要我也過來,我就過來嘍。」

「什麼時候回來?」我隨口問道。

「你希望我什麼時候回來?」他反問。

「你什麼時候回來關我什麼事。」

「干嘛這麼冷酷啊,我一個人在這邊很無聊的,對了,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我帶的?」

「東西?巴黎盛產什麼?」我故意問。

「很多啊,象香水啦,時裝啦,手工藝品啦,很多很多……」

「沒興趣。」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男人,听說巴黎的男人很浪漫很出色,你要不給我帶個過來?」

「哈哈……」耿墨池在電話那邊大笑,「要男人還需要從巴黎帶嗎?把我送給你就行了。」

「謝了,我要的是巴黎品種的。」

「我就是啊,我在巴黎待過六年。」

「那不算,品種不夠純正。」

「怎麼不夠純正啊,我一身的巴黎味,身上穿的衣服用的香水都是巴黎的……」

「那也是雜……」我捂住嘴巴笑,後面的那個字沒說出來。

「白考兒!你敢罵我!」他在電話那邊叫了起來,「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誰收拾誰還指不定呢?」

「為什麼罵我?」耿墨池怒氣未消,但聲音卻相當溫柔。

「是你先打電話騷擾我的。」

「我是怕你寂寞才跟你聊天的。」

「我寂寞與你無關。」

「可是女人的寂寞通常跟男人有關,我是離你最近的男人……」

「你在巴黎呢,先生!」

「我已經回來了。」

「什麼?你說什麼?」她沒听明白。

「我剛從巴黎回來,就在你樓下。」

我從床上跳起來,跑到窗邊拉開窗簾一看,天,那輛銀色寶馬真的停在樓下的花圃邊,而耿墨池則靠著車門瀟灑地沖我揮手呢。我急得滿房子亂轉,但是來不及了,不到三分鐘門鈴就響了,現在是深夜,我怕吵到鄰居只好去開門。耿墨池一進門就來了個法國式的擁抱,我推開他,半信半疑︰「你剛從巴黎回來?」

「當然,我才下的飛機,」耿墨池一本正經,換上拖鞋直奔客廳,「剛才你沒聞到嗎,我一身的巴黎味,要不你再抱抱?」說著他真的轉身做個要抱的樣子,我趕緊閃開,氣呼呼地說,「現在幾點了,你上這來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我一下飛機就直接過來了,反正一個人回家也沒什麼意思,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一坐在沙發上,神色確實很疲憊。

「可是……」

「別可是了,有什麼吃的嗎,我還沒吃晚飯呢,飛機上的東西簡直不是人吃的,」耿墨池月兌掉淺藍灰色的風衣,露出里面藏青色的羊毛衫和同色的休閑褲,他很會穿衣服,什麼衣服套在他身上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勁,見我愣著沒動,他就裝出一副可憐相,「拜托,我是真的很餓了,就是一個叫花子上門討吃的你也不能無動于衷吧?況且……」他看我一眼,壞壞地笑,「一個男人如果餓著的話,面前的女人通常都很危險……」

我二話沒說趕緊進廚房下面條,我可不想把自己喂狼。耿墨池顯然是真餓了,一大碗面條幾分鐘就被他消滅得干干淨淨,我問他吃飽沒有,他就說,「勉強吧,你暫時是沒危險了。」完了他故意朝臥室看了看,死不正經地說,「不錯,你很規矩,簡直可以立牌坊了,大冷天的也沒個男人暖被窩……」

「吃飽了沒有?」

「干嘛?」

「吃飽了就回你自己的家!」

「你不要這個樣子嘛,」耿墨池又裝出一副可憐相,「就是個叫花子上門避風你也不能把人家往外面趕吧,外面很冷呢……」

「我這不是慈善機構,你請回吧。」我轉過臉,不想跟他再唆。

「對了,我給你帶了好多禮物,你一定喜歡。」他裝作沒听見,打開行李箱從里面拿出幾樣東西,我看了看,有兩頂天鵝絨軟帽,一頂是藍色,一頂是米色,做工非常精致,特別是那頂藍色的,還瓖有同色的蕾絲花邊,顯出別樣的高貴和不俗,另外還有兩個華貴的小包裝盒,可能是裝著香水之類的化妝品,最不可思議的是那件黑色短大衣,光滑水亮的水貂毛,款式簡潔,整件大衣只有一粒金色扭扣,在燈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怎麼樣,還喜歡嗎,我也沒太多的時間上街選購,隨便在酒店邊的兩家店里買的。」他笑眯眯地看著我說。

「你想收買我?」我探究地看著他問。

「哪里,我就是想給你買嘛,大老遠的去一趟巴黎,總要帶點東西回來吧,」耿墨池誠懇地說,目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我現在又沒有其他的人送了,當然只能送給你。」

我看著他,看不透,不知道他深夜造訪又送東西的目的何在。

「你放心,我不會要求你什麼的,就這麼幾件東西就要求你,你也把我太看扁了。」他看透了我的心思,好聰明的男人!「我如果存心接近一個女人,那這個女人必定是非同尋常,絕不是幾件禮物就可以收買的,」他看住我,眼中透出一種巨大的光芒,「我絕對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在我眼里絕對的價值連城。」

「謝謝,我很高興我還賣得起價。」我冷笑。

「你想把自己賣了?」他故作驚訝地瞪大眼楮。

「目前還沒這個打算,以後就說不定了……」

「考慮我,我絕對是你最好的買主!」他當仁不讓。

「你真的該走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我在這住一晚上不行嗎?」

「不行,想都不要想。」

「你誤會了,我又沒說要跟你睡一張床,我睡沙發,這麼晚了還要我去住酒店,你太殘忍了吧……」

「你不是有家嗎?」

「在裝修啊,上次你砸成那個樣子……」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耿墨池已經醒了,站在陽台抽煙。他的背影正對著漫天朝霞,感覺卻很孤獨,心事重重。我看著他的背影半天,還是看不懂他。

下樓的時候,我踫見了從外面買早點回來的隔壁鄰居劉姐,她一臉驚詫地看著我們這對壁人。我尷尬地問了聲好就趕緊逃下樓,剛下樓又踫見了住樓上的李大爺晨練回來,我連眼皮都不敢抬胡亂點點頭,不知道自己慌什麼,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但我還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個新寡的女人留一個男人在家里過夜,沒事也會有事。我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耿墨池的車。

「完了,我的好名聲今天在你手里毀于一旦。」

一上車我就懊惱地跟耿墨池抱怨。

「你的名聲很好嗎?」耿墨池笑,又在擠兌我。

「什麼意思?我的名聲未必不比你的好?」

「可能吧,」他實話實說,我正想點頭應允,他又丟出一句,「不過物以類聚啊,跟我在一起的女人名聲肯定好不到哪去。」

「耿墨池!」我叫了起來。

「別生氣,我話還沒說完呢,」他拍拍我的肩,繼續說,「我這個人是有社會公德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損害公眾的利益,寧願讓自己名聲掃地也不能讓你弄得別人名聲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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