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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雲璃剛吩咐罷,那兩個站在床上高高提著黑布的女子便嬌嬌柔柔地福了福身,道︰「是,公子。」

她們動作間廣袖微揚,香風輕蕩,縴腰慢擺,螓首低垂,竟然是兩個頗為貌美的女子,瞧著皆是二八芳華,一嬌柔嫵媚,一清麗月兌俗,卻皆有風流在眉梢。

她們這一動,那黑幕便也跟著晃蕩,旖灩渾身一僵。大雨瓢潑,她身上的衣裳濕透,必須盡快換過方不至于加重傷勢,而她肩頭的傷自己也知道有多嚴重,這公子如此行事倒也是為她好。

她方才確實是誤會了人家,可他這人竟然因此便惱了,這也太小氣了些吧!

這公子住在此等奢靡鋪陳的錦繡地方,身邊又有這些美人伺候,料想也是個紙醉金迷,風流無雙的主,他不會是當真就因她一句話不對,便要將這黑幕扯掉吧。

旖灩心里拿捏不準,面色為之大變,扭頭怒目盯向跪坐在她右頸邊兒的莫雲璃,憤聲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大丈夫立世恩將仇報可難行走天下!」

旖灩這一扭頭卻是瞧見了一張俊美絕倫的臉,莫雲璃已換了身干爽的白衣,一頭墨發卻依舊未挽,披散在身後,沒有了雨水遮掩的面容五官陰柔精致,劍眉平添男兒的英氣。他的肌膚帶著積年的蒼白之色,使得五官仿若墨畫般清晰,一雙眼眸黑白分明,卻又似有薄薄的水色彌漫其間,令人探究不清的喜憂難辨,睫毛濃密而墨黑,末處低垂,長而嚴密地將迷蒙的眼楮半遮半掩,驀然生出幾分頹廢厭世的誘惑來。

此刻他一雙利劍般的眉輕輕挑起,面色憔悴中透著股慵懶,看到她,迷蒙的眼里似有流光閃動,勾人攝魄,輕柔籠著她,倒叫人想到三月拂霜河岸紙醉金迷的香暖酒風,不動聲色地引人探究沉迷。

這是一張毫不遜色于鳳帝修那張妖孽面龐的俊面,同樣是一襲白衣,穿在鳳帝修身上時而邪魅若妖,時而飄逸似仙,可著在眼前人身上卻是一派傾頹的蠱惑。

這男子絕非尋常人,旖灩瞳孔一縮,莫雲璃卻微微揚起了色淡若水的唇,聲音低啞,神色認真,道︰「哦,救命恩人嗎?姑娘不過是自己倒霉,為了自保才有助于在下罷了。這救命之恩倒不若說是互救之情來的更為貼切,事畢之後,我將姑娘帶回來施以救治,怎麼算都是姑娘又欠了我一回,我瞧上一眼姑娘的身子抵了藥費才好兩清啊。」

旖灩听罷氣得水眸圓瞪,難以相信這世上竟還有如此會算賬的人。穿白衣的人難道不該人如衣氣質高潔嗎,怎麼她認識的皆是外在優雅高華,內里無賴混賬!

旖灩咬牙切齒,一時竟無從辯駁男子的話,只因他說的確實是實情,她是受了無妄之災,可那也是她自己倒了血霉。她這廂水眸都要噴出火來,那邊莫雲璃卻一派無辜,眸中迷霧般氤氳的眼波蕩漾起愉悅的清光來。

旖灩討厭這種處于下風的感覺,她冷哼一聲轉過頭來,腰肢用力,便欲抬腿勾了那黑布裹住身子,誰知她一使力,腰腿便也是一陣的虛軟疼痛,她心頭一驚,雙拳緊握,又試了幾下,可皆是無果,倒折騰的滿頭大汗。

「哦,忘了告訴你,你肩頭傷勢太重,我怕你疼痛之下來回掙扎會加重傷勢,故在你身上下了些軟筋散,這三五個時辰內只怕是動彈不得的。」

身畔又響起男子輕淺的聲音,旖灩再一次滿頭大汗地跌進床榻上,牙齒咯咯作響。這男人是故意的,故意逗弄于她,看著她像個傻子折騰個不停。

好歹她也替他躲過了一劫,這肩頭的傷更是因他所傷,這人也恁是黑心了些,半點不愧疚感念也就算了,還存心地戲耍于她,真當她盛旖灩好欺嗎!

旖灩雙眸眯起,心道,別叫她好起來,不然……

「愣著做什麼,撤了這黑幕!」

莫雲璃的聲音再次傳來,旖灩一驚,面上卻露出討好笑意來,在燈光下猶如春花盛放,好不明艷,嘴上也多了兩分低軟,道︰「是我方才誤解公子了,公子莫怪,我道歉還不成嗎。」她垂在身側的雙手卻已緊握成拳,隱隱抖動。

旖灩郁結的話未落,便聞那穿紅衣名喚紅凌的女子驚喜地道︰「公子,姑娘肩頭的毒都被逼出來了。」

隨之那喚青鳶的笑著沖旖灩道︰「姑娘又誤會公子了,射中姑娘的那倒鉤箭上涂了劇毒,公子雖給姑娘抹了解藥,但這解藥一時難以湊效,需得姑娘周身發汗,精血運行才能加快藥效,不然姑娘恐會有性命之憂。而且這藥湊效疼痛萬分,偏用了麻醉藥會抵了解藥藥性,公子這也是分散姑娘的注意力,免去姑娘受錐心之痛。」

旖灩听了青鳶的話,果真覺得肩頭箭傷處痛意難擋,一**涌入心扉,方才她氣惱不已,竟是沒有察覺。她扭頭再瞧,見肩頭處被青黑的肌膚慢慢恢復常色,濃黑的血涌出後淌出鮮紅的血來,便知青鳶沒有騙人。更何況,這男子若是要瞧她身子,何必多此一舉,那兩個婢女一個動作黑布便落了下來,又哪里容她折騰多天,方才是她太過情急,又剛剛在陌生環境中醒來,不夠冷靜,才會沒想明白這些。

兩次誤解于人,饒是旖灩心硬,此刻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一時無話。

一雙冰涼的手按上她的肩頭,細細撫過傷口,將白色的藥膏涂抹在上頭。旖灩僵了下,沒再掙扎,片刻才聞莫雲璃道︰「毒雖解了,可骨頭碎裂,我雖已用銀針固定了碎骨,又涂抹了生肌續骨的良藥,可能否恢復卻不大好說……」

旖灩听罷並不意外,在現代的醫療條件下粉碎性骨折都難治,更何況是這里,那倒鉤箭是她親手拔出來的,她這次受傷有多重她心里清楚。

莫雲璃那話雖說的隱晦,但卻也表明了旖灩的手有可能恢復不了致殘,見旖灩听了他的話竟半點反應都沒有,莫雲璃不由微怔,目光輕閃了下,道︰「可曾後悔?當時你若不管我,這倒鉤箭不是生生從骨頭中扯出,而是得到救治的被取出,你的手不至如此的。」

旖灩聞言卻揚眉,冷聲道︰「我從不做後悔之事。」當時若不如此,莫雲璃死了,那些人也不會放過她。當時護著他,便是護著她自己,若然連命都沒了,要手又有何用?這回只能怪她運道不濟,出門就踫到這等倒霉事。

听聞旖灩沉冷可卻毫無猶豫的話,莫雲璃只覺心弦一顫,低垂的睫毛倏忽閃動,迷霧般氤氳又剔透的眸中光彩陡盛,若古井霧散,接著他沉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手有事。」

莫雲璃的聲音帶著股令人信服的沉定,旖灩又揚了下眉,這才道︰「我的婢女呢?」

「當時你情形不好,我也身負重傷,無法帶你二人同時離開,便只能將她拖至無雨處安置,回來後我令人前去接她,她卻已不在,當時自行離開了。你放心,她身上雖多數受傷但都未傷及要害。你肩上乃是骨傷,傷筋動骨一百天,最忌亂動,這些天你得留在此處養傷,可要我通知你的家人?」莫雲璃說話間已用白布將旖灩肩頭包扎固定了起來。

旖灩抿了下唇,家人,她有什麼家人?她不見了只怕最著急的會是那個口口聲聲喊著為夫的男子,那人昨夜才將她戲弄一番,今日卻不見了蹤影,難道並不知道她前往東宮之事?若然知道,他怎會無動于衷,可若是不知也奇怪,那人恨不能她十二個時辰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她前往東宮的事又未曾隱瞞,住在一個大宅院中他怎會不知。

旖灩想著不由微怔,思緒尚亂,嘴上卻已道︰「青雲巷,太傅盛府。」

莫雲璃早便知道旖灩的身份,對她家中之事也清楚的很,聞言他眸光微深瞧了眼旖灩,這才道︰「子英。」

「在,屬下這便去前往盛府。」外頭響起應聲。

莫雲璃將綁帶打結,手指繞過旖灩後肩,卻忽而漫不經心地道︰「你肩上的藍鳳是用何物描入肌骨的?很美。」

旖灩一詫,微動了下肩頭,這才想起右肩上棲息著的那活靈活現的鳳凰。那鳳凰像刺青,可顏色卻絢麗多姿的多,而且描于肌骨上,像是會隨著血脈流動,隨時都會從她身體里飛出一般,旖灩也著實好奇是怎麼繪上的。根據本尊的記憶,這鳳凰從小便有,可又不會是胎記,該是葉離留下的吧。

「不知道,從小它便在了。」

听旖灩這般說,莫雲璃不過一笑,倒也不多追問,系好繃帶離了手,道︰「霓裳于在下先有同生共死之義,後生互救之情,如今也算有了肌膚之親,等你好了以後,我便到太傅府提親可好?」

旖灩沒想到莫雲璃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她瞪眼瞧向莫雲璃,卻見他目光淺淡瞧著她,面上依舊掛著慵懶笑容,竟是瞧不出他這話是玩笑還是當真的,旖灩和莫雲璃大眼瞪小眼地瞧了半響,終是放棄探究,清聲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求什麼親。笑話!」

莫雲璃卻揚眉,微彎下腰來,沉沉地道︰「莫雲璃,今二十又二,家中父母雙全,尚無妻妾,現官拜天宙丞相。如今你知道我是誰了,我可否提親了呢?」

旖灩猜眼前人身份必定不凡,可也沒料想他會是天宙國的丞相。中紫國乃是天宙國的直接屬國,天宙皇帝子嗣單薄,就只和皇後生下了蓮花公主一人,有言,天宙皇帝和皇後欲將公主下嫁給莫雲璃,由二人誕下的子嗣繼承皇位。莫雲璃權傾朝野,在中紫國他的名頭可比夜傾等人來的響亮。

這人既然是莫雲璃,那便不可能跑到盛府提親,旖灩認定他是開玩笑,便道︰「天宙丞相的命,應該很值錢吧?我雖不得已牽連其中,但若沒我,丞相大人此刻肯定是不能安然坐在這里的,這救命銀子折個中,我便少要你一些,勉強收你一萬兩黃金好了。」

听了旖灩的話,莫雲璃輕聲一笑,因他俯身過來,笑聲拂面,有股蘭芝清香,旖灩偏了偏頭,莫雲璃已抬起身來,道︰「先養好傷吧,不然這銀票便是我雙手奉上,你也沒力氣帶走不是。」

「公子,姑娘的傷都處理好了,這里有奴婢們伺候,公子還是快去包扎上傷處吧,公子雖情形比姑娘稍好一些,可卻也多處險傷要害,不能再失血了。」

那給旖灩處理身上傷口的女子給旖灩套上褻褲,又掩了薄被,示意青鳶二人扯下了黑布,便目光關切地瞧著莫雲璃勸道。

旖灩聞言轉頭細瞧,果見莫雲璃雖是換了干淨白衣,可身上傷口顯然只是匆匆上了些止血藥,白衣已多處被血染紅,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散出,只是屋中藥味太濃,遮掩了過去而已。

旖灩見此目光微動,莫雲璃卻勾唇一笑,道︰「怎麼?知道誤解我至深,感動了?你肩頭的傷最歸是為護我,我這般是應該的,你安心在此休息,不必愧疚。」

旖灩聞言白了莫雲璃一眼,道︰「廢話,你自然是應該的,你哪只眼楮瞧見我愧疚感動了?」

莫雲璃見她如此,又笑了聲,這才扶袍起身,從床頭繞過跳下,一邊往外走,一邊才道︰「我這人一向用心看事,我的兩雙眼楮都沒瞧見你感動,可心卻瞧見了。」

他聲音未落,人已繞過屏風不見,旖灩哼了一聲,道︰「自以為是。」

青鳶正俯身給旖灩蓋上肩頭,聞言卻笑著道︰「奴婢跟著公子十多年還沒見過公子對哪個姑娘如此用心的,姑娘感動沒奴婢沒公子的慧眼慧心是瞧不出,不過奴婢卻是感動的。」

旖灩譏誚挑唇,只覺這一雙主僕當真好笑,她這一身傷可是因她家主子才有的,她家主子盡心給她醫治自是應該,她為什麼要感動?倒說的像她得了人多大的恩惠一般,自命不凡,真真討厭。

旖灩正想著,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望去,窗戶被映的一亮,火光點點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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