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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卻是不管這些,才說了自己獻上的心意,臉色就有些發紅,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看了看老太太,局促地笑了下,繼續說道︰「因是娘娘的省親別院用的東西,那些奴才就分外上心。那些東西,是先父身邊的老管家林安,安伯親自采辦的。因不放心別人,還讓他大兒子林來平押送進京。」

「前些日子,這些東西送到了。靖原本該帶那奴才過來給老太太及各位長輩磕頭的,可林來平也忒不中用了些,也不知怎生搞的,就得了急癥,今兒個才好些。這不,就惦記著給老太太磕頭,生恐失了規矩,正在外頭跪著呢。」

老太太是個好面子的,听了這話倒是合心意。再一個她也是知道林安這人的,是林家家生子,自小就跟在姑老爺身邊,最是姑老爺貼心得用的,這會兒林來平要給自己磕頭,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

這里面,忙就有幾個僕婦出來,要放置屏風之類的物件。老太太搖了搖頭,笑著阻止道︰「我都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能生出什麼阿物兒來,哪用這些勞什子?」只是環視了下周圍,珠大女乃女乃李紈是個年輕寡婦,老太太還是讓李紈去屏風後頭帶著姑娘們了,如此才又看著薛姨太太,「親家姨太太,你就陪著我這個老不羞的吧?」

薛姨太太也是成年管家的,不知要見僕從幾許,听了這話笑道︰「這是哪兒的話來。」

等這邊都妥當了,這才讓林來平進來了。

林來平看著憔悴了些,一進門也不抬頭,就跪在靠進門處,說了聲給親家老太太磕頭,這就真的實打實地磕了下去。老太太結結實實地受了三個頭,才忙說不敢當,讓他快住了。然後。當然是問候家常,拉拉雜雜的一大串兒,連家里的老管家林安都被老太太提及。

老太太問什麼,林來平就答什麼,當問到林安的時候,林來平就更是恭敬,「謝老太太還記得小人的爹爹。小人的爹爹上了歲數,其它都還好,就是腿腳不靈便了。要不,這次他就要自己過來了。是小人很勸著。還是主子的差事要緊,他才作了罷。臨來時還叮囑小人,一定要給老太太磕頭。」

老太太听了,先是笑了聲,接著長嘆一聲,道︰「听著,是你那老子說的話。回去跟他說,謝謝他惦記著了。哎,我還記得。那一年,你家老爺剛剛跟我閨女定了親事,你家老爺過來認門,身邊帶著就是你父親林安。那時候。他還跳月兌著呢,是個不安份的小猴子。一轉眼,物是人非,他的兒子都這麼大了。他也老得腿腳都不靈便了。我那女兒女婿……」

說著,老太太竟然有些哽咽住了,林來平也在下頭嗚咽住了。

邊上的人忙勸著老太太。讓老太太莫傷心,漸漸的老太太倒是有些止住了,反倒是林來平,竟然是越哭越大聲,越來越傷心了。

這下,場面竟然有些窘了。

林靖原本在邊上听著,听到傷心處,也陪著落兩滴,這會兒看著這尷尬的場面,只能下去沖著林來平道︰「你這憨貨,原是來給老太太磕頭的,倒是勾出老太太傷心了,還不快快住聲,給老太太賠禮!」

哪曉得林靖不說倒還罷了,這一說話,那林來平更是哭得大聲了,邊哭還邊嚷嚷上了,「老太太既然如此惦記咱們老爺太太,就請看在咱們仙逝的老爺太太的份上,疼疼我們家姑娘,給她主持個公道吧。我們姑娘可憐哦,才那麼點點,就沒了爹娘,現在還有人這樣欺負她。」說著,就放聲大嚎。

林靖待要阻止,可這林來平聲聲句句都提著林如海和賈敏,口口聲聲說有人欺負黛玉,倒叫林靖無法張口喝止了。

林靖只能叉著個手,呆愣愣的站在邊上,什麼也說不了了。

老太太皺了皺眉,只覺得這事情不太好,眼神就向著老二媳婦瞟了過去,只一眼,就又收了回來,心里只打著轉,借著低頭擦淚掩飾著,想著該用什麼話話搪塞過去。

大太太自從那林來平哭訴起來,眼珠子就在眾人身上滴溜溜的轉了,雖然老太太只看了王夫人一眼,可還是沒被這位邢夫人漏掉。這會兒她倒是搶先開口了,「唉,小林管家,你這是做什麼呢。誰不知道,咱們老太太是最疼林姑娘的,護得就跟眼珠子一般。哪容得人家欺負了去?你就快說吧,咱們老太太自然會替林姑娘作主的。」

林來平听了這話,像是抓住了浮萍稻草,忙道︰「多謝大太太提點。老太太,您可要替我們家姑娘作主啊。」說著,竟要開始說了。

老太太連忙阻止道︰「慢!」

老太太轉頭看著薛姨太太,開口道︰「親家太太,這兒亂哄哄的,倒叫你看笑話了。」

老太太原意,是想借這個開口,從她那兒借梯子。哪想到這位姨太太嘆息一聲,擦了擦眼角,「老太太哪兒話來。我平時就看著林丫頭好,只是這孩子也太可憐了些,現在這話會所,像是還有人欺負了她。老太太,您別嫌我多事,我也是個心疼林丫頭的,今兒個倒要听听,這到底是個什麼事情。」

林靖這時也像是回過了神,忽然沖著老太太一掬到底,「還請老太太听听林來平的話,若是真的,就求老太太給做個主,給個公道。若不是,我一定回去狠狠的罰了他。」說著回頭還狠狠地瞪了林來平一眼。

是了,這林來平口口聲聲說著人家欺負了林黛玉,卻還沒說什麼事,也沒指明是誰,這時候,誰都有這個嫌疑。

林靖這話倒也合宜,像是個極著表明的樣子。

到了這一步,若不讓人說話,還真是有些古怪了。

老太太這會兒是被逼到了罡頭上,若是執意不從,那往日那些疼愛林姑娘的舉動,不都是成了假的?

要知道,這兒不僅僅只有幾位太太,屏風後頭還有各位姑娘呢,林黛玉也身在其中。若真那樣,第一個就是傷了林黛玉的心,讓林黛玉心生疑念,老太太真是那麼疼愛她?還有那些個姑娘,會怎麼想這些?

老太太只能嘆聲氣,說實話,她是疼愛黛玉,這是她親外孫女兒,她怎麼能不疼愛的?只是,什麼事情,在人心中都有先後次序。這對外孫女的疼愛,自然比不上賈府重要,而相對于整個賈府,她自己又才是最要緊的。

這會兒,老太太怎麼會把自己放在這尷尬被質疑的境地?

只是,就算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做出了抉擇,但還是要盡可能的做些什麼。于是,這會兒老太太閉了閉眼,長嘆道︰「既然如此,那,來人,讓珠兒媳婦帶著姑娘們都先下去。」

隔著屏風,李紈福了一福,應承下來了。

李紈正要把三春寶黛二人帶下去,卻不妨,屏風外頭,林靖又開口說話了︰「還懇請老太太,讓我妹子留下吧。畢竟,這可是說的她的事情呢。」

這個要求很合理。到了這個地步,老太太能說的,還真不多,只能看著自己被那林家小崽子牽著鼻子。老太太無力的點點頭,心里只想著,這老二媳婦千萬可別做出什麼蠢事或是首尾不干淨才好。

黛玉就這麼被留下了,此時的屏風後頭,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剛剛屏風後頭,還是擠擠挨挨的,姐妹們雖然不好說話,但還是用眼神傳遞著心思。即便是平時不對付的,這一齊擠在這兒,都憑空添出幾分親密來。

可現在,不用擠了,雖然才是個方寸之地,卻讓黛玉覺得太空闊,樹上寫的那種荒野,是不是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沒來由的,在這個只能說是涼爽的秋天,她感覺到身上陣陣的發冷,這屏風後頭的方寸之地,並沒有窗,連門也關上了,可她怎麼還能覺著一陣陣的寒風?刺骨的寒風!

姑娘們在珠大女乃女乃的帶領下,依次出了那屋子。薛寶釵走在最後,等出了來,不由回頭看了眼,從屋子里一下子走到外頭光亮地兒,只看見身後那屋子門洞顯得黑呼呼的,就如一只怪獸,張著黑洞洞的巨口,只等著人走進去被他一口吞了。i

寶釵忙咬了咬舌尖,讓自己回過神來,看上去還是那麼端莊大方,心中卻啐了自己一口,什麼時候,自己竟也成了顰兒一般,多愁善感了起來?

姑娘們人雖然出來了,可還是不說話,連一向話多的史湘雲,也怔愣著出神。李紈看著這氣氛不對,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連她也一時找不到什麼該說的,不由長嘆一聲作了罷。

這些那些,姑娘們惆悵也好,努力想著該怎麼插手也好,現在都波及不了林靖。林靖只靜靜地等著,等著林來平說說話。

一時安靜的屋子里,竟變得分外的凝重,只听著長短輕重各異的氣息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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