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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集 第一章 撥弦轉軸.音劍斷空

對拓拔小月而言,魔狼攻擊龜茲王城的那一戰,真是非常慘痛的記憶,阿默茲狼的驚人戰力,讓龜茲的戰士們吃足了苦頭,明明已經動用了重型武器,也取得了一定的戰果,但還是守不住防御線,被魔狼群攻破城牆,侵入城中。

阿默茲狼的戰力強悍,龜茲除了王家騎士團之外,再沒有別的防御力量能抵抗,隨便出動一些中下等級的部隊,只是徒增傷亡,別無意義,而王家騎士團的所有成員都幾乎集中守衛在城防、皇宮兩處,無力顧及侵入城內的魔狼,眼看著一場彌天大禍就要發生。

重大傷亡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但整件事能夠用最小的死亡數量,幾百人死亡就解決,最大的功臣不是拓拔小月,而是一名不請自來的客人。

拓拔小月與妃憐袖沒有什麼交往,更說不交情,雖然有同闖洞窟,對付心眼宗的合作紀錄,但那時根本是各打各的,互不相干,拓拔小月對她的印象,也僅是一個有幾手奇特本事,被河洛劍派驅逐的怪女人。

這個怪女人在洞窟之戰中失蹤,下落不明,拓拔小月並沒有太大的關心與注意,只是當她出現在龜茲皇宮時,拓拔小月感到吃驚,但真正把拓拔小月嚇到的,還是妃憐袖與魔狼戰斗時候的景象。

當時,妃憐袖自告奮勇,願意幫拓拔小月一臂之力,共同對付魔狼,拓拔小月記得這女人不會武功,沒有近戰能力,並不認為她能幫到什麼忙,只不過自己實在是太欠缺人手,值此危難之刻,什麼人都得抓過來用,也就不做挑剔了。

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個決定改變了一切,要是沒有妃憐袖的參與,這一支人數少之又少的滅狼隊伍不但會全軍覆沒,就連拓拔小月都難以幸免。

竄入城內的魔狼,戰力不減,速度又快,雖然這些狼群不可能熟悉地形,但憑著高速移動、野獸的匿蹤本能,真個是神出鬼沒,一下子現身襲擊獵物,一下子藏匿暗處,弄得城內亂加亂,全然無法防御。

拓拔小月率領幾名騎士,策馬追趕魔狼的蹤跡,明明足跡與破壞痕跡在前,魔狼卻冷不防地由後方撲擊而下,巨爪揮動,眼見就是一名騎士要當場陣亡,眾人無力相救,忽然一聲清亮琴音響起,清脆高亢,在場眾人只覺得心頭一震,定楮看去,卻發現那頭急撲下擊的魔狼重重墜地,動也不動一下。

再仔細一看,魔狼的眼、耳、口、鼻之中,不住流出鮮血,竟然是當場斃命,死得徹底,不僅如此,這頭魔狼的尸身還迅速起了變化,明明是血肉之軀,卻像枯樹朽木一樣開始脆化、硬化,體內水分大量散失,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變成了一具枯朽的干尸,一名騎士伸腳踢去,魔狼干枯的尸體應聲碎裂,散了一地,確實是死得干淨了。

「怎會如此?」

拓拔小月驚得合不攏嘴,阿默茲狼的難以應付,自己是親身體驗,牠們不僅軀體有若鋼鐵,尋常武器難傷,就連被砍殺以後,其血肉都還能成為同伴的養分,擴增戰力,實在是完美的生物兵器。

這樣強悍的魔狼,被妃憐袖一記音劍便致死命,尸體還碎裂朽化,斷絕給其他魔狼藉以壯大的機會,輕易料理的程度,簡直易如反掌,拓拔小月看在眼里,覺得這真是不可思議。

「阿默茲狼的感官遠較人類靈敏,這種比人類靈敏幾萬倍的感官能力是雙面刃,優點與缺點同時存在,牠們抵受得了刀劍砍伐,卻未必能承受特殊音頻的一轟,只要針對這一點來下手,阿默茲狼並不如表面看來那樣強悍。」

妃憐袖輕描淡寫地說明,說完還用域外語再說一遍,旁邊的王家騎士肅然起敬,怎麼都想不到如此一個看似文弱的女子,竟有這等消滅魔狼的霹靂手段,覺得這簡直是天神明送來的大禮。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一個方法,我們之前都沒有想過……疤面大俠曾經用特殊的氣味來驅逐魔狼,用的也是同樣道理了,嗯……不過就算知道這道理,能執行的也只有你一個。」

說是這麼說,拓拔小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妃憐袖解釋的理論正確,但光是強烈的音波震蕩,就能做到這種效果嗎?疤面大俠利用特殊氣味刺激魔狼,頂多只能把魔狼逐走,與妃憐袖的戰果天差地遠,如果這些不能用天份來解

釋,那麼,除非妃憐袖對魔狼進行過長時間的研究,找出了魔狼的弱點,這才能精準地趁隙而攻,又或者……

拓拔小月生出許多疑惑,妃憐袖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卻捕捉到她的心情,淡淡道︰「基本原理是這樣,執行自然沒有那麼簡單,我日前意外得到了一件異寶,提升了不少能力,恰好可以做到這樣……詳細情況我可以稍後再解釋,但目前……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你發出的音劍可以震殺魔狼,那我們找一個高而空曠的地方,你奏發一曲,不就可以直接消滅王城內的魔狼了?」

「如果這樣可以,我早就做了。用音波震殺魔狼的手法看似簡單,卻需要比平時更多的能量與集中控制,稍微有個閃失,集音成束的控制若差,不但無法消滅魔狼,甚至音波會擴散開來,對周圍所有生物造成影響,那時不僅你們有事,我自己也要陪葬。」

妃憐袖坦白說出這一點,拓拔小月知道眼前再無他法,便驅策坐騎,眾人再次出發,掃蕩城中的魔狼。

本來這個追擊行動極為凶險,但有了妃憐袖這個強助,一切也變得簡單,眾人改以妃憐袖為中心,所有人集中護衛,一踫到阿默茲狼,妃憐袖專心發出音劍,其余眾人則是全力維護她的安全。

妃憐袖的音劍幾乎從不失手,每發出一道,便是一頭魔狼倒地。平常若是高手持鋒銳兵器將魔狼砍殺,哪怕是當頭砍斷或是腰斬,魔狼強橫的生命力都可以維持一段時間活動,靠著半片殘尸,張牙舞爪地攻擊敵人,但妃憐袖音劍所殺的魔狼,倒地瞬間就是徹底死透,殘尸迅速干朽化,全然沒有威脅性。

如此高效率的殺敵手法,令龜茲的王家騎士大感振奮,群聚起來保護好妃憐袖,讓她可以專心誅滅魔狼。曾經讓人們手足無措的凶猛惡獸,現在幾乎是一面倒地被屠殺,即使是以復數群起來攻,在眾人的嚴密守衛下,妃憐袖有很充裕的時間各個擊破,所有魔狼還不及侵入她三尺範圍,就在音劍射擊下碎腦斃命。

對抗魔狼的有效武器出現,這對龜茲人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心針,不僅是皇家騎士,就連恐懼中的一般民眾,看見妃憐袖發音劍擊殺魔狼的景象,都在瞬間感到一種絕處逢生的安心與喜悅,甚至主動追在妃憐袖的後頭,看她怎樣出手殺敵,到了後來,幾千人的大隊伍長長跟在後頭,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這是某種慶典。

在所有人當中,拓拔小月是把妃憐袖看得最清楚的一個人,這不只是因為兩人的距離最近,更是因為拓拔小月之前曾與疤面大俠、任徜徉並肩戰過魔狼,得到了寶貴的經驗。

一個超強力的生物兵器,如果真的有那麼強,就不該那麼突然地被輕易毀滅,這種情形的發生絕對不正常。阿默茲狼的強悍,拓拔小月是親身體驗,震撼極深,當年巨陽武神能夠輕易地逐一轟殺魔狼,是因為他的絕世武功,以近乎無敵的強悍,將魔狼一拳打得血肉模糊,硬生生震死,這種事情除了他以外,沒有別人能做到,所以巨陽武神變成了域外的神話。

然而,妃憐袖沒有這樣的武功,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武功,她要締造同樣的神話,不可能不付出代價,甚至……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拓拔小月冷眼旁觀,妃憐袖連發音劍殺敵,效果確實驚人,但每次音劍發射後,妃憐袖的呼吸就一下子變得極為粗重,似乎負擔不輕,這種現象在她一次連發兩三道音劍,不及回氣時特別明顯,不但呼吸聲有異,就連臉色都蒼白得毫無血色。

……如果不是騎馬,她大概連走路都很吃力了?使用高等法寶時消耗的元氣很大,尤其是要進行集中控制的時候,對操作者的精神是極大考驗,稍微有點小瑕疵,就會有嚴重後果……她助我方殲滅魔狼,搞不好也是賭性命在做。

正因為看穿了這一點,拓拔小月默不作聲地緊跟在妃憐袖身後,預防不測。

當妃憐袖把城內的最後一頭魔狼破空擊殺,人們歡欣鼓舞,大聲叫好的時候,忽然左側的一棟房屋崩毀,一道巨影破空撲來,正是一頭藏匿等待時機的魔狼,牠沒有攻擊被團團護衛的妃憐袖,而是就近撲向一般的百姓,眼看就要有人受害,妃憐袖奏撥琴音發劍,搶先一步攻擊魔狼。

阿默茲狼的速度很快,卻終究快不過音速,妃憐袖後發先至,將魔狼一招斃掉,但這一劍與次發招的時間太近,殺斃魔狼後,終于出了問題。先前音劍誅殺魔狼,是直接粉碎腦部,七孔流血,但這次音劍命中,魔狼的動作雖然頓住,眼耳口鼻卻沒有鮮血流出,魔狼反而發出痛苦的哀號。

緊接著,慘嚎聲被打斷,魔狼體內仿佛有一股極強的能量爆發,由軀干直沖腦門,令承受不住,由脖子處被拉斷,巨大的骨肉裂響聲中,一顆狼頭灑著大量血雨飛射天。

恐怖的景象,令得群眾驚惶失措,特別是當那斷了頭的狼尸猶能活動,跑了幾步,雙爪狂舞,鮮血激噴,過了幾十秒後才倒下不動,所有群眾這時才驚魂甫定,回過頭來對著狼尸狂打狂踹,發泄憤恨。

在一片混亂的場面中,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妃憐袖騎在馬的身體忽然一傾,險些就摔下馬背,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的拓拔小月連忙出手相扶,不著痕跡地扶穩了妃憐袖,這才讓她沒有當場出丑。

「……謝謝。」

「不用客氣,你最後的那一劍,沒有成功集音成束,能量失控,等若是以強猛一擊硬生生迫爆魔狼,你自己……應該也被震傷了?」

妃憐袖沒有回答,但看她面色蒼白,緊閉雙唇,不讓鮮血溢出的動作,拓拔小月知道她已默認。

這時,王家騎士團傳來喜訊,正在城外進攻的魔狼群,好像感應得到城內同

類已全數死絕的訊息,忽然放棄攻擊,一下子逃跑光了,王城的危機宣告解除。

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好消息,王城內頓時歡聲雷動,雖然魔狼群侵入城內,造成了慘重死傷,讓幾百戶人家正在捶胸痛哭,但成功逐退魔狼群的喜悅,還是讓王城內的所有人露出笑容,慶幸自己能夠平安。

妃憐袖成為此役最大功臣,倍受群眾矚目,但她對此卻表現得異常低調,只表示自己是阿古布拉王的客人,專為了處理魔狼之禍而來。這是兩句話,可是一般人只會把它听成是一件事,所以妃憐袖的身分,就變成了阿古布拉王特別延請而來處理魔狼的貴賓。

龜茲王家在民家有很高的聲望與擁戴度,百姓听到這樣的話,感謝之情立刻涌向阿古布拉王與拓拔小月。整件事情就這樣暫告一段落,拓拔小月指揮官員,開始收拾善後,直到所有要事都處理完畢,拓拔小月這才去見妃憐袖,去繼續那個令她困擾的話題。

「你之前說過,你此行前來,是代表河洛劍派,想要聯合龜茲來對付心眼宗?」

「……你現在是用哪個身分在問我?鐵血騎團的斬月團長?還是龜茲的小月公主?」

本來要談正事,卻被妃憐袖點出隱私,拓拔小月微感尷尬,卻坦然道︰「斬月是我失蹤多年的兄長之名,我只是借他的名字活動,希望能引出他來。在這里,我是拓拔小月,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外頭的百姓叫得那麼大聲,我懂域外語,怎麼會听不到?況且,所有的外表偽裝,只對一般人有用,我是個瞎子,對我來說,那時的你與現在的你沒有分別。」

「那就是說,你根本一開始就知道了……知道了又不說,你這種人真是不討人喜歡。」

「哦,那就是我的錯了,原來在那時候直接挑破你的秘密,會比較讓你開心嗎?」

這個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不過拓拔小月也不清楚怎樣回答比較好,只得把話導回正題。

「你之前的要求……」

「………阿古布拉王回來了嗎?」

妃憐袖簡單的一句,表示這件事只能與阿古布拉王商談。雖然拓拔小月是龜茲的唯一王位繼承人,什麼重要國策若沒有她的支持,難以通過,但說到底,她仍只是一名公主,真正能夠拍板決定一切的人,是龜茲的領導人阿古布拉王。

拓拔小月也很清楚這一點,但氣人的問題卻是阿古布拉王不知所蹤。根據守衛皇宮的騎士團表示,阿古布拉王自從接見妃憐袖之後,就沒有人再看到他,妃憐袖卻說是談話到一半,阿古布拉王好像察覺到什麼,急急忙忙告罪暫別,一直沒有再回來。

換句話說,整個龜茲就沒有人知道阿古布拉王身在何處,如果不是因為拓拔小月對妃憐袖還有幾分信任,相信她不會是奸佞之輩,那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妃憐袖,誰都會懷疑是她刺殺了阿古布拉王。

父親不在,拓拔小月還是決定把妃憐袖的來意弄清楚,畢竟她來得太巧,又一出手便料理了魔狼之禍,這種事情太過不可思議,若說這一切只是巧合,未免令人難以置信。

「你是早就知道會有魔狼襲擊這里,所以才趕過來的?就連你對付魔狼的特殊技術與法寶,也是早就準備好,有備而來。與其說是你代表河洛劍派,我覺得……你和心眼宗搞不好才是一伙的。」

「要這麼說也可以……」

一句回話險些讓拓拔小月跳腳,但妃憐袖很快便做出否認,「不過事實與這說法還是有差,我們雖然出于同源,卻並不是站在同一條線的。」

「什麼意思?」

「意思是……心眼宗雖然出于河洛劍派,但現在卻已經不受控制,甚至反過來威脅到河洛劍派了。」

從妃憐袖口中說出的事實,與伽利拉斯對孫武的告白相差無幾。太平之亂末期,大武王朝留在域外的特務組織轉形為心眼宗,勢力越發展越大,最後終于失去控制。

「河洛劍派為了求取安全存續,自太平軍國之亂後,就分采兩手策略,一面臣服于大武王朝,與朝廷合作,一面也將精英份子遣調域外,積蓄實力,若有朝一日發生不測,中土的河洛覆滅,也有域外這一脈可以存續。」

妃憐袖道︰「這個策略在執行生出了意外,這十幾年來,域外分部的勢力異常壯大,逐漸月兌離了河洛劍派的控制,甚至反過來操控河洛劍派,就連我師父長河真人也在一次陰謀中遇襲,遭到軟禁,現在整個河洛派都在域外分部的操控下。」

拓拔小月不置可否,現在听到的這些東西,與自己的猜想相距不遠,問題是妃憐袖是如何得知、如何肯定這些事?她既然要求合作,總該有個交代。

「在域外與心眼宗戰斗,我一直覺得奇怪,心眼宗門徒所使用的武功,盡管不明顯,但確實有著本派武學的影子,尤其是內功心法,那是很難被模仿的東西,若非有精通河洛武技的本派高手編寫、設計,外人絕對無法創編出如此正宗的河洛心法。」

「我覺得奇怪,隨著你們進行追查,地底洞窟那一戰,我受傷摔落懸崖,被人救起。救我的人,是河洛門人,雖然現在披著心眼宗教徒的身分,但卻仍忠于河洛,效忠我師父長河真人。」

「他們已經與我師父取得聯系。為了他的安全,現在還無法將他救出,但得到他的指示,他們找到了我,也帶來師父的囑,就是要我前來龜茲,與阿古布拉王合力瓦解心眼宗,消解域外的大禍。」

「那些仍效忠于我派的門人,目前是潛伏于心眼中內,刺探情報,也是他們告訴我心眼宗策畫行動,以魔狼攻擊龜茲,還告訴我如何對付魔狼。阿默茲狼如果反噬,會是最恐怖的生物兵器,心眼宗在制造阿默茲狼的時候,在他們體內留存弱點,只要攻擊這個弱點,再強的改造生物也會被瞬殺。」

妃憐袖把整件事情解釋完畢,拓拔小月現在明白了,但卻無法淡然以對,在妃憐袖簡簡單單的話語中,有著不能拿來開玩笑的事實。

「太過分了!你們把這里當成是什麼?要對抗大武王朝、要追求門派的安全存續,那都是你們的事,但心眼宗立派于域外,口口聲聲說的是謀求域外人民幸福,結果根本是把我們當成工具,你們……你們比武滄瀾更可惡。」

拓拔小月的自制力不差,在妃憐袖開口之前,她也大概猜到了整件事的輪廓,照理說不該氣成這樣,但是听完妃憐袖的話,怒氣仍是爆發,無可抑制,一出手便把桌子掀翻了。

對于拓拔小月的大怒,妃憐袖的表現異常冷靜,她好像很認同一樣,點了點頭,先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理所當然地表示,一定要聯手鏟除這些野心份子。

「不要說對不起!你以為這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事嗎?」

「當然不是,所以我才說要一起鏟除他們啊。只有把這些野心份子消滅了,才能夠根絕禍患。」

「你……」

拓拔小月忽然發現,和妃憐袖吵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她的言語永遠平平淡淡,不溫不火,自己的激動與氣憤完全無法傳遞到她身,而她說著完全理性的回答,自己也沒法說不對,假若自己是個不問是非的莽夫,還可以去扭打一番

,偏偏自己不是……即使自己真是這樣的人,恐怕妃憐袖也只會像一截枯木,任自己打完,淡淡說一句「打夠了嗎,那談正事」?

再深想一層,妃憐袖確實是與此事無關,她雖是出身河洛劍派,但從小生長于孤島,不通人情世故,河洛劍派作了什麼事都不能算在她頭,自己硬要找她算帳,那反倒是自己不明事理,與那些看到中土人就眼紅喊殺的狂信者沒差別了。

當然,自己也可以拒絕與她合作,甚至氣憤地將她逐出龜茲,但這麼一來,龜茲的百姓將無法得救。魔狼再次來襲時,自己雖然可以做出防範,可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作得像妃憐袖一樣好,到時候,自己豈不是變成因為個人恩怨,害了整個龜茲的罪人?

忽然之間,拓拔小月覺得這一切真是荒唐,自己應該是可以興師問罪的,但開口前細細一想,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了……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個人支持,但我也確實做不了主,一切就等到我父親回來以後,由他來做決定。」

「………你真是個好人。」

妃憐袖的這句稱贊,不是因為拓拔小月的支持,而是看穿了拓拔小月的心里掙扎。假使拓拔小月沒有那麼冷靜,不是那麼顧全大局,現在絕對可以大發雷霆,下令驅逐妃憐袖,讓事情走向一個兩敗俱傷的收場,但拓拔小月卻克制自身情緒,以龜茲整體的利益為重,這是一種很難得的領袖資質。

「嘿,被你這樣夸獎,我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拓拔小月搖搖頭,心里有一個疑問著實納悶。妃憐袖要對付心眼宗,為什麼要特別找龜茲聯手?而且,這個問題就算問妃憐袖也沒有用,因為讓她來龜茲的人是長河真人,恐怕也只有這位河洛派掌門才知道一切原委。

「是的,我想阿古布拉王與河洛劍派,或者說與我師父之間,應該是有些淵源的,所以我師父才會要我來找阿古布拉王合作。」

「……你不要那麼會看穿我心思行不行?我和你又不熟,怎麼什麼事情我還沒說,你就都知道了?」

「眼楮看不見的人,別的方面自然靈敏一些,要不然……也沒有資格出來行走江湖了。」

妃憐袖說著,外頭響起急促腳步聲,宮廷的侍者傳來消息,阿古布拉王已經回宮,要請妃憐袖立刻過去商談事宜。

等待這訊息已久的兩人,馬趕了過去,在皇宮的議事廳,見到了阿古布拉王。

龜茲的皇宮,建築風格不尚奢華,這個位于偏殿的議事廳,也只是維持著一定的威儀與整潔,並沒有太華麗的裝飾,除了牆壁所懸掛的沙漠畫,腳下的羊毛毯,這間議事廳樸素得一如尋常百姓家。

在議事廳中,有一個中年男子正負手而行,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略顯黝黑,看起來沒有什麼王者的威嚴,反倒像是一個老實的木工,給人很好相處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想改變這樣的形象,他特別留了兩撇八字胡,增添了中年男性的成熟感,不過,感覺反而更像是一名成熟穩重的木工頭。

「爸爸!」

議事廳的大門打開,拓拔小月像是一陣風似的沖進來,直撲到阿古布拉王的身。

平時與旁人對話,說到自己父親時,拓拔小月使用的稱呼都是「父王」、「父親」,但直接對著阿古布拉王,拓拔小月就是直接叫著爸爸,這是阿古布拉王自小對女兒的要求與教育。

‘不管國王或公主,其實都只是公務員的一種,不能真的把自己看成高人一等。在我們家里,一切就與平常人家沒有兩樣。’

拓拔小月接受著這樣的教育,也養成了現在的個性,不過,今天她看到父親的表情時,卻發現以往總是微笑迎接自己的父親,面有憂色,似乎踫到了什麼很難解決的麻煩。

「听說你領導有方,擊退了魔狼,這件事情做得很好,辛苦了。」

阿古布拉王先稱贊了女兒,跟著道︰「生物研究所那邊剛剛出了大事,一場大火燒了研究所,研究人員死傷不少,這件事也要立即處理。」

拓拔小月一怔,想到探查生物研究所時所看的東西,心里生出許多疑問,但有妃憐袖在場,這些話也不好提出來問,就看到阿古布拉王點了點頭,對妃憐袖道︰「之前的談話被打斷,你說你是代表河洛劍派過來,希望能與龜茲聯合鏟除心眼宗,能夠把詳細情形再說一次嗎?」

妃憐袖把對拓拔小月講過的話重述一次,阿古布拉王安靜地听著,臉沒有驚訝的表情,拓拔小月知道自己父親不擅作偽,他對此事不露訝色,絕對是早已知道了這個事實。

「小月……妃小姐說的事,你覺得如何?」

一如過往,阿古布拉王在正式決定之前,會詢問女兒的意見與想法。這個動作並非來自父親對女兒的寵護,而是王者對繼承人的引導與訓練,自拓拔小月懂事開始,阿古布拉王就訓練女兒參與政務,讓她說出對事的想法,藉機教育。

拓拔小月坦率表達了個人的支持,目前的龜茲確實需要援手來抵御外敵,以心眼宗的勢力之大,若是沒有其他援助,單靠龜茲自己的力量,恐怕連對付魔狼都有問題,別說是處理心眼宗帶來的內憂外患了。

阿古布拉王听完女兒的想法,沒有說什麼,只是想了想,問道︰「妃小姐自稱是奉了師命而來,那麼……令師長河真人有沒有提到,為何要你到龜茲來見我呢?」

拓拔小月心中一凜,暗道一聲「果然問了」,父親的疑惑與自己相同,但從父親的表情看來,他對于答案似乎已有定見,換句話說,父親果然與河洛劍派有淵源。

妃憐袖靜靜地站在一旁,像是感覺不到這對父女之間的奇異氣氛,直到阿古布拉王的話問完,這才輕聲說話。

「……師父人帶來給我的話之中,也有一句是要我帶給陛下您的……師父他說……當年發生的事,他後悔了,要向您說一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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