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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馬蹄聲靠近,馬車也停了下來。

車中的二人停下打趣,彼此面色都略有不解,總覺得剛離王都沒多久,會不會來得太快了?

汐瑤推開車窗往後看了一看,被縮小了的王都赫然置于眼中。

他們出城最多向外行了二十里不到妲。

沈瑾瑜剛仰起頭,還沒來得及問,就听車外鬼宿道,「小姐,二公子,前面來了一隊人,著祁國神策營打扮,領頭的仿佛是方世林。」

方世林?

汐瑤和沈瑾瑜都記得他。

此人乃定南王的義子,和冷緋玉私交更是不淺。

聞得來人是他,汐瑤不由高興起來,迫切的問,「只有他?可見其他人?」

這次大祁女皇親自來訪蒙國,陣勢十分龐大,伴駕的多是汐瑤相熟的人。

陳月澤就不用說了,冷緋玉更是得了欽點,封為驃騎大將軍,與女皇隨行護其周全。

鬼宿知她問的意思,遠眺看向行近的人,她道,「屬下未見冷世子與四方侯等人,像是方世林先行一步,隨行十余人,看似來報信的。」

汐瑤大喜,「那就是快到了!」

她人忙不迭將前面的車門打開向外看去,果真見一行人策馬靠近來。

驅車的軫宿早就跳下,抱手站在一旁,見汐瑤鑽了出來,滿面歡喜,他不由向她使眼色,示意︰沈二公子還在吶!

汐瑤這才想起情場失意的二哥哥,回頭見沈瑾瑜還是那副閑散的坐姿,酒不停,對她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就當為兄不在好了。」

這話听似體貼,可是……

她們的馬車後面還跟了一隊車馬,沈家的標識一眼望見,真要和祁若翾來個面對面……汐瑤怎覺得是二哥哥受傷多一些?

寒風呼嘯而過,卷起從天空飄灑而下的白雪,遼闊無拘的草原上,兩方人馬在地勢略高處相遇。

方世林老遠就見車中的人是汐瑤,勒停馬兒後,下來便對她行了個單膝的跪禮,抱拳道,「末將奉皇上之命,特來接小姐出城,不想能在此相遇。」

「接我出城?」汐瑤詫異,他們是專誠為她來的?

方世林沉苛這臉容應聲,隨即奉上一方親筆書信,「皇上知道小姐想見一人,小姐看過皇上的親筆書信後便知。」

軫宿將他手里的信函接過,轉交汐瑤。

字如見人。

信奉上‘汐瑤親啟’四個字雖娟秀,卻有力,雖看得出是出自女子之手,但又不乏霸道灑月兌之氣。

汐瑤展了信紙再望內容,眉間的疑惑登時散盡,喜不自勝!

十二竟然也來了!

自然,他怎可能不來!

只在這信里,祁若翾語帶調侃的道,無戒和尚委實不知如何面對祁雲澈,故只敢在城外停留,邀汐瑤一見。

一見怎行?!

她定要將他帶回王城,讓圖亞大汗也見見才行!

迅速思緒罷了,汐瑤抬首就道,「走吧!我隨你們去見那人!」

她再看看鬼宿等人,心中多作思索,又吩咐道,「你們就不用跟我去了,免得那個臉皮薄的以為汗皇陛下親自去接他,嚇得他不敢現身!」

說罷她就要跳下馬車,軫宿反映極快,攔下她笑道,「這可不成,小的們得了爺的死令,若小姐離了咱們的視線,就要自挖雙目。」

井宿也肅然道,「自挖雙目事小,屬下們決不能讓小姐深陷危機中。」

死士們表情各個如臨大敵,看方世林皆帶著懷疑。

見狀,阿鬼都不用說話了,近來他這群小的們越來越激靈,當真讓他省心。

井宿的話一出,方世林的人馬中立刻有了反駁之聲,他們大老遠從祁國來,可不是專誠為了與人懷疑的。

那方世林也道,「末將雖與小姐不得相交,可小姐就算不信末將,也該相信皇上和定南王府。現下國師就在西面十五里的索跟部族里,半個時辰後,他就要和索跟部族一起跟隨無名大師離開此地,只怕拖延下去,小姐連這一面都見不到了!」

索跟部族很小,統共只有幾十人,隨季節沿著赫塞河遷徙,是唯一一個信奉佛教的部族。

汐瑤听方世林這麼說更心急!

她知道無名大師離了納古斯後一直在北境周游,未歸祁境,不想是在等祁璟軒!

要是此行十二跟他一道走了,將來想要見面更是難上加難!

此時她也更明白祁若翾的用意,她想讓她將人留住!

「真是好笑。」車里,沈瑾瑜忽出聲道,「索跟部族在王都以此十五里停留半個月,怎的無名大師在其中,我會不知?就算我不知,那索跟的族長昨日進宮向汗皇陛下請辭時,他竟也沒有說,實在大膽,該死!」

方世林視線向打開車門的馬車里望去,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他只好問道,「車內的可是沈二公子?」

沈瑾瑜淡淡應聲,「本公子正是沈瑾瑜,不過你是不是方世林,本公子就不知了。」

「沈二公子何出此言?」方世林不禁失笑,「難道這世間還有個假的我不成?」

「本公子不是說了麼?有沒有假的你,本公子可不知。」

車中的人沒得閑工夫與他多費唇舌,轉對鬼宿道,「勞煩鬼長隨派一人快馬加鞭回王宮,只要放出藍煙,索跟族人自不會立刻走。」

這是北境都知曉的事。

狼煙分七色,黑色為守,紅色為攻,當中的藍色就是停!

不管在何處,只要放出此煙,看到的蒙國人都會照做,更別提是在王城附近的部族了。

鬼宿心領神會,卻沒有讓他們中的哪一個回去報信。

就連汐瑤都覺出不對。

剛才是她太掉以輕心,加之連過了數月無憂無慮的日子,腦子都不靈活了。

這個方世林——很可疑!

沈瑾瑜置身舒適的車中,方世林看不見他,他卻將來人瞬間變化的神色望進眼中。

「要留個人還不簡單?三妹妹是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連手邊的權利都不會用了嗎?」

他笑,語氣里盡是不以為然,「待狼煙放出,我們慢慢過去相會也不遲,昨夜將將下了一場大雪,不管是無名大師,還是無戒國師,都不可能離開索跟部族單獨行動,為兄同你保證,你定能見到想見的人,進車里來吧,外面涼。」

眼皮不眨的凝視方世林,汐瑤未點破,更不質疑,只同沈瑾瑜應了個‘好’字。

便是這字出口,她人還沒來得及轉身,但見那‘方世林’目露凶光,口中竟罵了她一句‘不識好歹’。

她人微訝,方世林已就地想旁側滾出距離,將自己和馬車拉遠。

幾乎在他穩住身形的同時,抬手對準汐瑤!

那藏在袖中的暗器三寸釘連番被放出,針針奪命!!

饒是在沈瑾瑜與他一番對話後,死士對他有所防備,卻不想他會變化如此之快,眾人皆是以為他只想將汐瑤帶走,不想帶走不成,便利落的下殺手!!

軫宿就在馬車旁,手中軟劍抽出便掃向暗器,砰砰砰的撞擊聲發出,接連擋下數枚!

又得沈瑾瑜反映極快,起身就將汐瑤往車里拽回去,連門都來不及關上,以身為盾,把她護在身下。

其他跟隨‘方世林’前來的殺手皆已下馬,與周圍近身的死士纏斗起來。

沈家的魅部女子聞聲,紛紛拔劍,從後面上前來。

一時間殺聲大作,血光翻騰,回蕩在這方天地,無比空曠!

那假扮的方世林武功了得,鬼宿與他獨斗,竟不能將他完全奈何。

其他人則稍遜一些,且是來人本就不多,佔不了上風,不得片刻,已倒下一半。

車中汐瑤完好無損,只方才被沈瑾瑜猛地拽回,頭不小心被磕了一下,她頭暈目眩,緩過來時外面已殺城一片。

見沈瑾瑜整個人支在她上方,緊繃著臉色,就這半會兒功夫,額上布滿細汗?!

她焦急問,「二哥哥,你沒事吧?」

沈瑾瑜只對她勉強一笑,那神態表情說不出的無

所謂,還沒來得及出言,正與此時,遠處隱隱傳來馬蹄奔踏之聲,比之前這隊假貨來時更要勢眾。

那聲響由遠及近,似萬馬奔騰,似驚濤駭浪,轉瞬震耳欲聾,大地仿佛都因此而顫動起來。

再听誰高昂的喊了一聲‘殺——’。

這個字著實將汐瑤唬得不輕,到底是要殺哪個?

可這如洪鐘般的聲音,怎的听來很是熟悉?

見她又是蹙眉,又是疑惑不解,沈瑾瑜笑道,「是那第一眼被你相中,可惜與你有緣無份的冷世子來了。」

汐瑤一听,如聞援兵來救!

都全然不理會那話里的調侃了。

喜色剛泛出臉容,她望見沈瑾瑜吃力的移身坐起,就在他左側腰月復間,被血染紅了大片!

「你受傷了?!」

顧不上外面是如何的情景,汐瑤連忙細細去望他的傷處。

一根縴長的三寸釘從他身後的腰月復那處穿破,鮮血淋灕,更血流不止。

「死不了,沒毒。」沈瑾瑜靠在一旁,有氣無力的答她,又吩咐,「應當沒事了,你把車門關上。」

汐瑤不知他話里用意,眼前發生一切太快太突然,她過了兩個月的安逸日子,連反映都變慢了。

轉身到車門處,望清外面,她又僵愣住!

眼前已然如換了個相處之境!

仿佛有萬馬千軍,他們被包圍于其中,身著黑甲的神策營侍衛各個都威武不凡,駿馬因為之前的捕獵顯得異常興奮。

煙塵四起,混淆著漫天飄落的白雪,呼嘯的風助漲著他們的聲勢。

這是真正來自祁國的軍隊!是祁皇身邊的精銳!

前一刻還妄想取汐瑤性命的那行人,早被踏成了肉泥。

朱雀部的死士和魅部的女子們站在離馬車最近處,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盡相同。

不甘願,更無法不甘願!

哪個都不想被踩得連骨頭都碎成渣渣。

軫宿貓在一邊小聲對鬼宿道,「老大,你看他們這揚威耀武的,都到咱家門口來了,好過分!」

鬼宿斜了他一眼,「不服氣的話,你可以去同他們打。」

神策營鐵騎的威力,他們這些在祁國生活多年的人怎會不曉得?

沒瞧見剛從馬車里鑽出個頭來的小姐都傻眼了。

紛亂的蹄聲漸漸平息,一騎從當中怡然自得的行出,坐騎之上的男子身著銀甲,以此將自己與其他人區分開。

他手中握一柄造型特別的銀槍,鋒利的槍刃間暗暗閃著寒光,上面鮮血未凝,都不知是哪個的。

他眉目俊朗,英姿灑月兌,一身霸道之氣。

直徑來到馬車前,與車上的人兒面對面,他笑,「汐瑤,莫不是認不得我了?還是說太久不見,忽然覺得我比你家汗更要順眼許多?」

這天下間,敢將自己和圖亞大汗相提並論的,也就只有膽大妄為的冷家世子冷緋玉一人了!

得他一語調侃,汐瑤回了神。

她曉得自己這模樣狼狽得很,索性靠在車框邊上,嘆息,「真是要命,怎的就讓你見到我這落魄樣,在自家門外差點中了計,你說是要我感激你來得及時好呢?還是要我先惱你沒將該斬的斬了干淨,放了漏網之魚來迫|害我小命?」

慕汐瑤就是慕汐瑤,嘴上是從來都不饒人的。

再笨也好,她極快理順才將發生的事。

心里一派了然。

尤為見到伴在冷緋玉身旁的方世林,剛才那假貨定用了易容術。

天下間還想打她注意的人是哪個,並不難猜。

冷緋玉拿她沒轍的一笑,昂首道,「得!此行來訪蒙國,本世子有要務在身,不同未來的汗妃娘娘爭執,你贏!」

他干脆極了。

擺明了大丈夫不和小女子計較。

汐瑤掃眼望滿地面目全非的死尸,她再沖他笑道,「

雖說如此,我還是會好好盡地主之誼的,你家皇上呢?」

冷緋玉回首向身後望了眼,又轉對她問,「現在就要見?」

意思是人被護在後面了。

這一路上祁若翾每日都要同他念叨兩句汐瑤,仿佛她們才是兩姐妹,他這表親關系都不作數一般。

又見她的馬車結實牢靠,他當即就要下令命人去請皇上了。

汐瑤忙制止,「不必了,祁皇一路辛苦,回城稍作休息再續不遲。」

言畢不容哪個再多言,轉身鑽進車里,還神神秘秘的將車門也關上。

冷緋玉覺著自己吃了閉門羹,不曉得她玩的是哪出,放眼看到沈家的人馬,他眼色里滑過幾許清明之色。

繼而向大軍下令,「進城!」

……

祁國女皇的龍駕剛至呼奇圖正門外,祁雲澈聞訊,領著十大部族的族長親自來迎。

兩國君主相見,城外百姓潮涌,軍隊開出寬闊的道路,場面十分震撼。

因著血緣相近的身份,穿著金袍的祁若翾被祁雲澈扶出車攆時,竟先毫無國君風範的對他嘆道,「老七啊,我怎覺得這一趟更像是我在省親?」

她這一句話,差點讓素來表情甚少的汗皇陛下當眾噴笑。

將她周身打扮望了一望,祁雲澈亦不與她客氣,道,「假使皇姐真想當做省親,那我真不知該給你挑個怎樣的夫婿了,不過……我定不負你所望便是。」

她在暗示想要個蒙國的王夫麼?

這件好辦得很。

祁若翾似有一詫,對他轉轉眼珠子,「真是近墨者黑,當初朕覺著你太不苟言笑,而今隨著汐瑤丫頭久了,竟學得油腔滑調。」

祁雲澈不予否認,「那也要皇姐給孤這個機會。」

「罷了。」她揚眉笑笑,向身後的人示意,小虎子公公雙手捧著一物向前行來,恭恭敬敬的呈到汗皇面前。

托盤被錦帕蓋住,只能大概斷出里面是一圓物,且有尋常人頭大小。

祁雲澈不明微愣,沒說話,也沒接。

面對素來自小到大就愛使損招整人的皇姐,他預感不太秒。

「不接?」看著他神情中細微的變化,祁若翾樂在其中,「老七,你膽子怎麼變小了?就算是哪個的項上人頭,也定能稱你的心意,你不相信皇姐麼?」

祁雲澈不給面子道,「自然是不信。」

祁若翾佯作惱火的罵了句‘沒趣’,拂手揭開蓋在那物上的錦帕,當中放著一盅矮矮胖胖的青花瓷瓶。

小虎子公公用他圓滑清潤的嗓音甜甜的說道,「這是吾皇為大汗準備的小小見面禮,用以芡實、金櫻子、陽起石、蓮子肉等珍貴藥材浸泡逾百日,每日小飲一杯,保證大汗生龍活虎,精力充沛,夜戰不停!」

他說完,大汗的臉陰沉沉的黑得如同暴雨前的烏雲。

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送他壯陽的補藥!

祁若翾差點要笑倒在地上打滾。

冷緋玉扶著她,對祁雲澈無奈,「我攔過。」

奈何沒攔住。

誰叫現下這個女人是祁國權利最大之人,誰能奈何她?

汗皇陛下先是回首用眼神警告那些在偷笑的族長,隨後才面不改色的鬼宿收下這份‘大禮’!

這廂相互寒暄著,汐瑤和魅玥在馬車里給沈瑾瑜粗粗將傷料理,又找水淨了手,才姍姍遲來。

她人一出現,便將祁若翾的視線引了去。

女皇向她伸出手,笑言,「瞧這可人兒是從哪里來的?怎生眼熟?還不快來同你家陛下說說,方才在城外發生了何事?唉……還好朕來得及時啊。」

祁若翾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挫挫老七的銳氣。

如今大家都是一國之君,沒道理她這當姐姐的遜他一籌去。

汐瑤來時正巧听到她用補藥奚落祁雲澈,此仇不報更待何時。

小手握住她指尖,甜笑,「說來慚愧,我二哥哥因此受了

傷,正要送去醫治,皇上來得當真及時,賽菡在此先謝過祁皇了。」

祁若翾聞言僵面,倒是讓她忘記這一出,結果反被倒打一耙。

寒風呼嘯凌厲,冷緋玉在旁扶額,「冤冤相報何時了,能不能坐下來喝杯暖酒慢慢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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