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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六節 風動春熙,花到荼靡

華芙的淚水已經是潸潸而落。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8顧不得掏出帕子,只是扭頭用衣袖,將眼淚擦干。

「夫人只想過一死,可曾想過惠風臨去,對你有什麼囑托?」華芙咬牙忍淚說道。

「囑托?」舒娥驀然抬起了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華芙。

華芙頓了一頓,收斂了喉中呼之欲出的悲聲,泠然說道︰「惠風常年隨侍楊婕妤,手中定然有著楊婕妤的許多機密,楊婕妤卻放心讓她活著出宮,夫人可曾想過是為什麼?楊婕妤固然想不到夫人會派我連夜去往了塵庵,卻也是因為她篤定,惠風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撐不了多久。」

「可是我見到惠風之時,距她出宮已然有十二個時辰之多。華醫官當時曾說以她的病勢,恐怕尚未出宮就要氣絕。夫人想不想知道,她如何撐了這麼久,又在等些什麼?」

舒娥的右手撐在地上,看起來已經十分支持不住,卻是盡力說道︰「你說。」

「當日夫人在這里遇見她,看她手腕帶傷而面色蒼白,知道是失血氣虛之癥,曾讓我送了幾樣滋補的藥材給她。」華芙看著舒娥的眼中滿是擔憂,卻並不上前扶起她,只是凜然說道︰「藥材中有一段老山人參。我們見到惠風之時,她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小塊參,還有一塊,她則含在口中。」

「這段山參,續了她一日之命。」華東陽忽然說道︰「人參大補元氣,復脈固月兌,為拯危救月兌要藥。適于因大汗、大瀉、大失血或大病、久病所致元氣虛極欲月兌,氣短神疲,脈微欲絕的重危證候。這些夫人自然知道。8若沒有夫人送她的這段參,惠風固然活不到初四出宮,也等不到我們去看她。」

「活到初四……」舒娥緩緩說道︰「不過是讓她留在花相居,多受了幾日的苦楚……」

「可是惠風並沒有絲毫怨懟于你,」華芙情急之下,沒有再稱呼那一聲夫人,舒娥也沒有絲毫在意。

華芙續道︰「她若想死,只需不用夫人的藥。她對夫人,只有充滿信任和感激。她所以臨出宮時還將這最後一段救命之物拿在手里,便是希望在她死之前,還能見一見夫人。」

舒娥心中只覺得一震,目光中卻仍是帶著猶疑之色,她輕輕將袖上的花瓣捏在手中,輕聲說道︰「她……惠風被送出宮去,我也不過是偶然知道……」

「可是惠風說她在花相居病重之時,卻已經托人告訴夫人。」華芙的聲音中帶著悲憤。

「是誰?」舒娥矍然而驚,猛地站起身來,厲聲問道。她本已是虛弱極了,這樣突然起身,頭腦中自然是一陣眩暈。然而她起來得直接而迅速,問得堅決而凌厲,華東陽和華芙一時之間為她的氣魄所攝,竟沒有近身向前。

華芙緩緩從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一樣東西,卻是用一塊帕子包著。帕子上面隱隱約約還有些漆黑的墨跡。舒娥心中奇怪,實在猜想不透里面包著的是什麼東西。

「我們到了庵里,找到惠風,她已是命在頃刻。一呼一吸都是十分艱難,然而神智卻甚為清明,只是每說一個字,都是十分吃力。她知道夫人派了我們去,很是高興。我問她為何不早些去找夫人,惠風十分驚奇,只是搖頭,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華芙說道。

舒娥盡力咬著下唇,眼淚卻是忍不住地流著。

「一個姑子看見了,把我叫過去。說這人不過一時三刻之命,問我們要不要給她立一塊往生牌位。」華芙一面說著,一面將帕子展開,只是墨跡已然干涸,重重疊疊粘在了一起,打開甚是費力。

華芙續道︰「華醫官和我與惠風都不熟識,于是我向那姑子要了紙筆,自己去問惠風。」

帕子已經被打開,里面果然是一只筆,筆端還沾著墨跡。想來便是了塵庵中的姑子給華芙的那一只。舒娥心中十分奇怪,猜想這里面或許是華芙問道的惠風的姓名生辰之類。

「華醫官臨去時便帶著藥箱,總算及時施針救治,又使惠風醒了過來。只是……惠風苦苦支撐,已經熬到了盡頭,我問她叫什麼,她只是伏在枕上喘氣,卻並不說話。忽然她看見我手中的筆,掙扎著伸手一把抓住。」

舒娥此刻听來,猶自覺得驚心動魄。實在想不到惠風這樣柔弱的女子,竟是這樣的堅強。

「也就是這樣一掙,惠風……」華芙的雙眼又紅了,卻忍住眼淚說道︰「她留在世上的最後五個字,是‘告訴了,小心’。」

舒娥不解地看著華芙,心中滿是疑惑。

華芙雙手捧著那只筆走到舒娥面前,說道︰「她抓著這只筆說告訴了,是不是想說她在花相居自知病重不治時,已經托人告訴了夫人?說她最終沒有來得及說那個人是誰,卻對我說了個‘小心’,恐怕是想讓我轉告夫人,要小心些什麼。」

舒娥看著寂寥的花藤,喃喃說道︰「惠風……」

花藤上還有一朵沒有被震落的薔薇花,開得正艷正盛。

薔薇花中另有一個品種,叫做山薔薇,而山薔薇,又叫做荼蘼。

祖父曾給舒娥講過有一種「荼蘼酒」,是在春天的時候,將木香根研碎成粉,放在酒壇中密存。等到夏天飲酒的時候,便將開壇取酒,將酒杯放在荼蘼架下,等待荼蘼花落,浮在酒水之上。荼蘼花香與木香酒香十分相似,這酒便叫做荼蘼酒。

舒娥曾好奇問道︰「能釀酒的花甚多,為什麼要用這荼蘼,卻又是這樣的方法?」

記得祖父嘆了口氣,很久方才說道︰「因為山薔薇到了盛夏方才開花。荼蘼開過,花季的韶華便盡了。人們只肯用荼蘼的落花,也不過是善感別離。」

風動春熙,韶華勝極。

盛極必衰,花到荼靡。

前前後後,所有自己見過惠風的情景,以及華芙所說,一點點貫穿起來,便是整個關于惠風的事情的始末。

舒娥眼中忽然帶著一絲異樣的光澤,她只是扭頭死死地看著華芙手中的那只筆。忽然,一大滴眼淚掉下,嘴角卻是帶著一個冷冷的笑︰「紫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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