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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巧木不可雕

旭日東升。

金燦燦的陽光灑滿山谷,照在將士們的甲冑上,照在他們的武器上,照在他們微紅的臉上。盛夏的陽光是火熱的,透著難以抵擋的熱量。在這樣的天氣,穿著沉重的戰甲和厚厚的戰袍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可是那些蠻族將士還是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因為這些戰甲不僅僅能夠保護他們的身體,更是他們的榮耀。

魏霸奪取了越城,越城有五千多套吳軍制式甲冑,都是郁林郡多年來積累的物資,現在成了魏霸的戰利品。數日之內,奉士匡之邀前來助陣的各部落有三萬八千多人,這五千套甲冑肯定不夠分,所以魏霸提出了一個方案,在各部落中進行大比武。不論你來自哪個部落,只要能在比武中進入前五千名,就可以得到一套甲冑。穿上這身甲冑的人,會作為主力參戰,不管你是否戰死,這套甲冑都是你的,攻克嚴關之後,戰利品的分割也有你的一份,由你的部落帶回去,交給你的家人。

蠻子們生來好勇斗狠,誰也不肯示弱。這次比武不僅挑出了五千多精銳,還在蠻子們內部激起了好勝心和榮譽感。現在,作為比武的優勝者,哪怕汗流浹背,他們也不肯月兌下這象征榮譽和財富的甲冑。

更何況,還有比他們穿得更多的人站在一旁做比較。

王雙、黑沙率領一百重甲士站在陣前,他們全身罩在打磨得閃閃發光的重甲之中。手持全長一丈的長刀,威風凜凜的排成兩列橫隊。他們已經拉下了面甲,沒人能看到他們的表情,可是那如戟似矛的身姿,那俯視天下的傲氣,那舍我其誰的殺氣,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只要看到他們,任何人都會有一種感覺︰最好不要和這樣的人為敵,否則將會死得很難看,而作為他們的戰友將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嚴關內外的將士在此時此刻。都有一種同樣的心理。卻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效果。城下的士卒看著這些重甲士興奮不已,仿佛看到了靠山,安全感大增;而城上的士卒則暗自叫苦,仿佛看到了即將壓下來的大山。從這百名重甲士身上彌漫開來的殺氣形成一股有若實質的壓力。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一切準備就緒。魏霸頂盔貫甲,身披大氅,登上竹城。在最高位落座。士匡、夏侯玄分別坐在他的兩側,他們沒有穿戰甲,而是穿著儒衫,峨冠博帶,在成群的武士中顯得特別醒目,在沖淡了幾許殺氣的同時,又為魏霸增添了幾份仁義,讓他看起來不是那麼暴虐。

魏霸擺擺手,背後升起了四面大旗。當中兩面大 ,一面烈焰升騰,環繞著斗大的篆書「漢」字,正是大漢的戰旗。一面繡了五條顏色首尾相連的神犬,圍成一團,中間是一個斗大的篆書「魏」字,正是魏霸的將旗。士匡和夏侯玄的身後各有一面大旗,分別繡著他們的姓氏。

相比于大漢戰旗和魏霸的將旗,這兩面大旗的升起給城上的士卒帶來了更強烈的震撼。

士?不用說,當然是曾經統治交州三十年的士家。在朝廷的眼里,士家是割據一方的叛臣,可是在交州人的眼里,他們卻是給交州人帶來了安寧的仁者。而士家的悲慘結局正是呂岱造的孽。呂岱已經授首,罪孽卻沒有還清,他的兒子呂凱將繼續面對士家的復仇。

不用說,這是一支復仇之師。

夏侯?這個復姓太特殊了,雖說除了譙郡夏侯之外,還有很多人姓夏侯,但是一提到這個姓,絕大多數人都會想到譙郡夏侯,都會想到與曹魏皇室割舍不清的準宗室夏侯氏。一看到這兩個字,只要有點見識的人都會想到曹魏。原因很簡單,魏霸的妾就是夏侯氏的人,如果是一個與曹魏不相干的夏侯,他又怎麼夠資格和士匡並坐?

不用說,這是代表曹魏的夏侯,這是一支代表了道統的王者之師。

曹魏和蜀漢聯盟了?要一起對付孫吳?這個念頭一跳出腦海,就再也無法壓制。普通將士不懂那些合縱連橫,他們只知道天下三國,現在最弱小的就是孫吳,最名不正言不順的也是孫吳,如果曹魏和蜀漢聯手,孫吳死定了。

現在又是在交州邊境,士家站在魏霸的身邊,那孫吳更是沒有任何一點機會。

城上鴉雀無聲,只有粗重的喘息,仿佛背負了一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呂凱面如死灰,冷汗涔涔。他側過頭,瞟了一眼遠處的槐根,正好槐根也向他看過來,手里握著刀柄。兩人的目光一交錯,立刻讓開了,隨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時涌上了兩人的心頭。

听說昨天有人出城,不會是槐根派人和相夫聯系,要造反吧?呂凱如是想。

呂凱這麼看著我,不會是真想讓我做替死鬼,借魏霸的刀來削弱我的力量吧?槐根如是想。

兩人各懷鬼胎,不約而同的都向最惡毒的方向揣測對方。

竹城之上,士匡平靜如水,靜靜的等待著戰斗的開始。夏侯玄面無表情,他原本也應該平靜,這是一場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的戰事,不過現在他卻有些想罵人。魏霸趕制了他的戰旗,這件事他是剛剛知道,他很清楚自己無法拒絕,但是他對魏霸明目張膽的利用他這一點,他非常不滿。

「子玉,你太過份了。」夏侯玄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

「借你的名聲用一下,有什麼過份的。」魏霸不以為然,努了努嘴︰「你也不想想,如果因為你的威名而讓城上的士氣低落,盡可能早的結束戰斗。將會少死多少人?這些都是你的陰德,將來會有福報的。你不感謝我給你這樣的機會,居然還指責我,你才過份呢。」

夏侯玄翻了個白眼,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巧言令色鮮矣仁。」

魏霸反唇相譏︰「朽木不可雕,糞土不上牆!」

夏侯玄氣得差點吐血。你在士匡面前把我夸上了天,現在又在士匡面前把我貶成了朽木糞土?

「我多次對你說過,攻城之前先攻心,我們現在在干什麼?你連這個都看不明白?我看你比媛容差多了,難道你父親過世之後。家業不振。」

夏侯玄緊緊的閉上了嘴。再和魏霸爭論,只會丟臉丟得更大。勝利者是無法指責的,他功業不夠,哪怕是舌燦蓮花。也不如魏霸這個青勝于藍的年輕俊杰。要想反擊魏霸。只有建立比魏霸更大的功勛。而要想達到這一步,他就必須老老實實的听魏霸教訓——雖然這真的很難。

「擊鼓,準備攻城!」見夏侯玄認慫了。魏霸擺擺手,下達了命令。

傳令兵揮動彩旗,上身**的鼓手們揮起手臂,用力敲響了牛皮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雄渾的戰鼓聲響起,在狹窄的山谷間回蕩,匯聚成一道洪流,向嚴關奔騰而去。強勁的鼓點應合著人的心跳,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頭。

「咚咚……咚咚……咚咚……」無數的蠻人將士仰起頭,看著竹城上的魏霸,听著激昂的戰鼓聲,心潮澎湃,將一股股鮮血泵向四肢百骸,讓他們手腳發麻,皮膚發脹,渾身充滿了力量,急欲廝殺。

「咚咚……咚咚……咚咚……」城頭的士卒面色如土,戰栗不已。在一連串的心理打擊下,不管是呂凱部下的吳軍將士還是槐根部下的雄溪部落,都感覺到了巨大的精神壓力。他們雖然身處堅城之上,雖然有八千之眾,卻對即將開始的戰斗沒有一點信心。

戰斗還沒開始,每個人就已經被失敗的沮喪情緒所籠罩。

就在這時,讓他們更加驚駭的事情發生了。伴隨著鼓點的節奏,對面響起了一陣整齊的號子聲,像是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用力,號子聲是如此雄壯,甚至壓過了戰鼓聲。在排山倒海的號子聲中,那座比嚴關還要高大雄偉的竹城居然移動起來,一點點的向嚴關靠近,雖然緩慢,卻異常堅決。

呂凱瞠目結舌。

一座能夠移動的城?

這座城比嚴關還要高出一倍,如果讓這座城逼近,魏霸的弓弩手就在站在城上居高臨下的壓制城頭,後果不堪設想。怪不得魏霸在城下等了半個多月也沒有發動進攻,原本他是在打造這座讓人匪夷所思的竹城。有了這座竹城,攻打嚴關就不再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是易如反掌。

原來如此。

呂凱汗如雨下,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揣測了這麼多天,終究還是沒有猜到魏霸的手段。一座能移動的城,我的天,這是什麼樣的腦子才能想得出來的主意?

呂凱強壓恐懼,舉起了手︰「火箭手,準備——」

在看到魏霸的竹城時,即使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座城能夠移動,呂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手段。竹子是輕巧結實,但是也有易燃的缺點,只要用火箭去射,竹城很快就會變成新年的爆竹,而魏霸將在爆竹聲中灰飛煙飛。如今,這座城能出人意料的移動固然讓人吃驚,卻也讓火攻變得更加容易。

呂凱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準備射擊的命令。

城上的守軍都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听到呂凱的命令也沒能及時的做出反應。呂凱舉起手,再一次下令,可是他的命令還沒出口,旁邊的親衛將指著頭面,大叫一聲︰「將軍,你看!」

呂凱下意識的抬起頭,卻看到蔚藍的天空忽然怪異的扭動起來,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大雨迎頭潑下,將他淋得失魂落魄。

不對啊,明明是大晴天,怎麼會一點征兆也沒有,突然下起了暴雨?呂凱大腦一片空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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