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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初嫁篇 【179】、情陷

【179】、情陷

或許是心里事太多。或許是累極所以睡眠極差,方靜好反復的做夢,恍惚中听到一些細微的響聲,驀地睜開眼,頓時凝注了。

小湯團不在身邊。

她嚇了一跳,忽地想起柳氏白天的那句話︰「你可以走,但孩子不能帶走,他是我們容家的子孫!」

一個冷戰,她飛快地跳下床,連外衣都來不及披上,猛地推開門,一只腳懸在空中,一剎那猶如靜止了一般。

外頭的屋子里,姚小巧不在,卻半跪著一個人,天青色的布衣,以一個奇怪地姿勢跪著,仿佛會很累,卻一動不動。

即使只看見側面,這個身影她也再熟悉不過,而他的對面。那張軟藤木椅子上,小湯團斜斜地躺著,那姿勢倒是頗為舒服,手里還緊攥著一樣東西。

是一只火紅色的風車。

風車在他糯米團子一般白胖的小手里搖搖晃晃,他的神情如吃飽女乃一般滿足,還不忘抽空斜睨著對面的人,小小的腦袋一動不動。

而對面的人也正凝睇著他,橘色的燈光下,漆黑的雙眼如凝注了一般,涌動著莫名的情愫。

兩張如同一個磨子刻出來的臉龐互相凝視著,讓她止住了腳步,心無端端地便安靜下來,仿佛不敢去打擾這一刻,又仿佛寧願自己並沒有出現,讓這一刻永永遠遠地下去。

過了片刻,容少白不知想到了什麼,蹙了蹙眉,伸手過去,似乎是想拿走風車,小湯團圓溜溜的眼楮一瞪,翹起唇角,露出一抹標志性的笑,小拳頭握的緊緊的,藏在身後。

容少白似乎也怔了怔,眼底帶著一絲迷茫,然後鼓起嘴,皺著眉。將他的手從背後抓過來。

方靜好一驚,正要上前,卻見小湯團似乎壓根不畏懼,不哭不惱,只是將臉頰鼓的圓圓的,死死地拽著風車。

仿佛是一場拉鋸戰的開始,一大一小兩個人,連神情都那麼相似。

容少白臉憋得通紅,甚是氣惱地道︰「給我!」

小湯團雖然說不了話,但行動已表明了,堅決不給!

容少白眯著眼,斜著嘴道︰「小孩子要听話,不能跟大人搶東西!」

「我會慢慢教他,四少爺還是回去教自己的小少爺比較好。」

一句話,屋子里的空氣仿佛凍結了。

方靜好緩緩地由暗處走出來,臉上波瀾不驚,甚至是一種淡漠的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其實已千絲萬縷,亂成了一團,本是想平靜地出聲帶走小湯團的。可一出口,卻那麼酸,那麼苦澀,連自己都想咬斷自己的舌根。

容少白卻仿佛沒有听到她的話,因為從她走出來的那一刻,他的身子便僵硬了。仿佛是逃不開的咒語,他可以在人前裝作若無其事,可以在人前淡漠地說,他與她已無任何關系,但當她就這麼走出來,單獨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還是控制不住的亂了套。

靜好靜好……這個夢中縈繞千百回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卻無法喚出這兩個字。

兩人就這麼僵持地對視著,容少白的指尖緩緩蜷縮起來,那麼用力,以至于風車另一端的小湯團重心不穩,一個滑溜,就要滑下去。

「湯團!」方靜好心底一涼,一個箭步沖上去。

沒有預料的場面,小湯團被一雙手穩穩地接住,落在一個人的懷里。

周圍的空氣太壓抑,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喘息,因為小湯團沒有哭、沒有鬧,只是一動不動地睜著圓溜溜的眼楮,望著對面的人,甚至沒有一絲掙扎,她幾乎要懷疑,這是不是她的湯團。她的湯團不是個討喜的孩子,不會討好別人,也不習慣除了她與姚小巧之外的人的肢體接觸,哪怕是韓澈,他也從不讓他靠近。而此刻,他卻出奇的安靜,就連風車掉了都沒有察覺,撅著小嘴,全神貫注地打量著眼前那張與自己驚人相似的臉。

反而容少白,卻是截然不同的神情。兩個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間,容少白身體僵硬,呼吸急促,那神情,是方靜好從未看到過的,別扭、無措,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放,整張臉扭曲的滑稽。

她深吸一口氣,從他懷里抱過小湯團,他像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轉過身,正要離去,他的聲音卻傳過來︰「叫什麼?」

她愣了一下,答︰「湯團。」

「湯團?」他似是錯愕了半響。

她听見自己淡漠地聲音道︰「湯團是小名兒。大名懷秋,因為在秋天出生。」

他站在暗處,看不清神色,不再言語。

她以為這便是結尾,卻沒想到他一步走到了她面前,漆黑的眸子如兩團火在燃燒︰「既然走了,為什麼要回來?是因為韓澈不要你了?所以帶著他的孩子想重回容家?」

她抬起頭,他的面容在她眼里模糊不清,只剩那雙眼楮,如血一般,絲絲痛楚那麼清晰。而他的話卻比那雙眼楮更叫她痛徹心扉,她已無暇去思考為何他會知道她與韓澈在一起,心髒傳來的疼痛讓她快要窒息,是啊,當初她留下一封信一走了之,如今抱著孩子出現,誰會相信,這是他容少白的骨肉?

她嘴角忽然揚起笑,冷冷地凝視他︰「是,我不該回來。」

她不該的又何止是回來?她不該相信韓澈,她信了,而且深信不疑,她不該獨自一人承擔一切,如果那個時候,她有勇氣斷然拒絕袁有望的交換條件,就算死也要與他死在一起,那麼今天也不是這樣的結局,她徹底的錯了,她忘了他們之間的承諾,她曾告訴他,有什麼事要共同面對,要坦誠,然而她自己卻沒有做到。她以為只要他平安,便什麼都不重要了,她忽略了心里的痛苦比上的更為殘酷。

她以為留下一紙信箋,他會徹底忘了她,會平靜的生活,但她也錯了。

她本來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但不知為什麼,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她前世听過許多相愛卻互相折磨的故事,但終于不能幸免。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單方面的成全,是多麼自私,是多麼愚蠢。如果讓她再選擇一遍,她會站在他身後,與他面對一切,而不是為了他的平安。隱忍退去,變成了那麼多的誤會。

然而,這一切還能重來一遍麼?

她的話在涼薄的空氣中回響,也在他心底回響。她不該回來……不該回來。可她是否知道,他要的並不是她這句話?他要她在他身邊,永遠、一輩子,然而,他無法假裝之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鷹眼老大的話,她的背叛,她的決絕。他的心如撕扯般的疼痛,仿佛什麼中在了心里,挖不出,也消不去。

他記得去年的那場初雪,他問她︰「你是不是早就想離開?」

她說,是。

那聲「是」讓他情緒徹底失控,他恨自己被欺騙,恨自己動了真情,而他最恨的,是直到那一刻他卻仍是愛她。那種情感深入骨髓,無法銷毀,只能折磨自己,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那種痛楚,讓他沒有問清楚所有的一切,甚至無法再開口問她一句︰「你與鷹眼老大,是不是兄妹?你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因為報復?」

他忽然想起,某一天,她凝睇他,︰「少白,不要騙我,不要瞞我,有什麼事,都要坦誠的說出來,答應我。」

那個深夜,在那間充滿熟悉氣息的屋子里,他曾幾次想開口,然而想起她這一句話也許也不過是計劃中的一步而已,他便痛徹心扉,難以開口。

他仍是無法做到心無芥蒂的愛她,也許,就因為在乎。對文嬌龍,他也曾從不過問,那是因為那段日子他一直活在糊涂中,他一直以為只要有一個人懂他,願意在他身邊便好,哪怕只是偶爾的問起,她嫵媚一笑,他便也不再追究,他以為自己愛她極深,所以願意妥協,願意包容,很久之後他才明白,他當時所認為的愛,只是一種依賴,一種習慣,習慣了有她在身邊,不願意再孤獨一人,所以不願意去打破那種關系。然而,對方靜好,他卻無法做到糊糊涂涂,他想要擁有她的一切,可越是這樣,他越怕接近真相,他害怕失去,害怕說穿了一切,她便真的離他遠去,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鷹眼老大的話回響在耳邊︰「她之所以嫁進容家,是想要容家付出代價!」

「她現在與你們錦繡織的韓少爺在一起,她是不會再回來了!」

如果他問清一切,會不會就會知道,她本也是鷹眼的人,她與文嬌龍也是認得的,他真心對待過的兩個女人,原來都是自編自導的一場戲?

他那麼恐懼,恨這樣的自己,卻無能為力。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種煎熬的、思念的痛苦比知道一切真相的痛楚更深,如果重來一次,他寧願問清楚一切,哪怕事實真如鷹眼老大所說,他也要明明白白。

他的心忽然沸騰起來,有一種不顧一切地沖動,盯著她的眼楮,道︰「有一句話,我一直沒問,因為我不敢,我怕,但現在……」他苦澀一笑,「這半年來,我已沒什麼好怕的了。」

這半年來的煎熬、折磨、思念,有什麼比這些更恐怖?他原以為自己已收拾干淨心底的那份情感,可以淡漠的面對,在院子里,在柳氏房中,他也做到了,可換來的是更深的痛苦。否則,他不會深夜不睡,在她屋外徘徊,不會因為看到姚小巧抱著湯團在院子里,便挪不開腳步,不會因為湯團看到他掛在屋檐下的風車流露出想要的表情,便神使鬼差的拿下來給他,更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跟著姚小巧走到了這間屋子里。

方靜好顫抖地望著這雙眼楮,這雙眼楮里是漫天的火,快要將她融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鷹眼老大是誰?」

方靜好眉心茫然地顫了顫,這個時候,他為什麼突然問起了鷹眼老大,難道,是知道了什麼?知道了韓澈所做的一切?知道了韓澈是鷹眼的人?知道了容家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因為她?

她幾乎是下意識惶恐地退後。

他的問題卻讓她避無可避︰「你知道,娘曾經害的一個女人終身孤苦無依,還差點害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與鷹眼老大,是不是兄妹?那個女人,是不是你的娘親?」

她緊緊貼著牆壁,震驚地望著他。

她的神情那麼脆弱,那麼無措,讓他的心生生地被撕開,猛地上前一步,道︰「為什麼不說話?」

她的氣息在他吐納間環繞,那是他曾經多麼熟悉,多麼親密的味道,是他做夢也想再次聞到的氣味,行為仿佛與理智月兌節,他狠狠地抱住她,灼熱的唇覆蓋下來。

當吻上她的這一瞬間,他便什麼也不顧了,哪怕她真的做過那一切也好,他只想拋開一切,純粹地擁有她,那麼真實,不是做夢。

方靜好驀地睜大了眼楮,腦海里一片空白,甚至無法思考剛才他那一系列讓自己震驚的問題,這是她思念多久的懷抱?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只有她的體溫才能讓她鮮活,不是與韓澈在一起的心如止水,而是火一般在燒,奮不顧身的,可以拋開一切燃燒。

他的雙手環抱她,那麼緊,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生命里,他抱著她,那姿勢,卻一並將小湯團抱了進去,小湯團仿佛怔住了一般,卻一動不動,她有種要流淚的沖動。

驀地,一道略微顫抖的聲音傳來︰「少白……」

像是一道咒語,方靜好猛地抽身退開好幾步。

門口,梅若依牆而立,深秋的冷風中,她寬大的衣裳被風吹的緊緊貼著小月復,小月復隆起。她只是遠遠地看著,深不見底的黑瞳中一絲波瀾瞬間斂去,冷冷清清。

這一聲「少白」,那微隆的小月復,讓方靜好頓時清醒,緊緊地抱著小湯團,仿佛只想抓住點什麼。

容少白卻仿佛已恢復常態,平靜地道︰「夜里涼,怎麼出來了?」

梅若望向他時,目光變得溫柔如水,緩緩走過來,卻沒有走到他身邊,反而對方靜好道︰「少白說去廚房找找吃的,我等了很久不見他回來,就來看看,原來在姐姐這里。」

姐姐。方靜好輕輕笑了,以前,梅若一直喊她四少女乃女乃,喊容少白四少爺,如今卻是「少白」與「姐姐」。

她不再喊她四少女乃女乃,是不是暗示她如今的身份不過是前妻?而她叫她姐姐,是不是在說,她可以不介意,可以與自己好好相處?

這個時候,姚小巧也回來了,手里端著碗米粥,容少白上前一步,對梅若淡淡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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