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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初嫁篇 【162】、釋放

【162】、釋放

城東監獄。

容少白坐在冰冷的水泥床上。翻看一封信,這封信他貼身帶著,每次從懷里取出來,都帶著微熱的體溫,猶如寫信的人,只要一想到,他心里便是溫軟的,猶如踩在雲端,心里開出許多花來。他指月復輕輕在燻開的字跡上摩挲,一筆一劃,仿佛她的臉,橫是眉頭,有時舒展,有時微微蹙著;彎彎的是眼楮,烏黑的一雙眸子,分明不大,見了多的時候總是淡淡的,甚至有些漠然,亮起來的時候卻那麼叫人舍不得移開目光;豎的是鼻子……

在這里的這些日子,他便靠回憶她的一切來打發時光。她好嗎?家里好嗎?

這些事,在過去的很多時光中。他從未放在心上過,然而此刻卻如此清晰,他恨不得自己長了一雙翅膀,能飛出這個牢籠出看個究竟。

一個月前,他收到方靜好的信,信中說了家里的事,讓他濃眉不覺蹙起來,他是多麼想在她面前表現一番,然而卻適得其反,他懊惱萬分,然後,他看到了最後一行字,簡簡單單,只有兩個字︰念你。

念你,念你……

他反復讀著,心軟綿綿的化開來,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他不在,她一個人要如何做?他恨自己太沖動,不該留下她一個人面對一切,她是不是很惶恐?是不是很擔心?有沒有好好吃飯?夜里睡得好嗎?

另外,容家發生的一切,也讓他濃眉緊蹙。

他再也坐不住,準備了車馬就往柳眉鎮趕去。

沒想到的是,在路上遇到了南下的袁系軍,一人戎裝英挺,從馬上下來對他說︰「四少,我們等候已久。」

後來他才知道。這人是袁有望的親信——彭定乾。

成子旺失勢,被秘秘密處決,袁有望掌權,他听到消息時右眼就跳個不停,如今真的出事了。

彭定乾說︰「我們正要去容府。」

他眯起眼︰「我才是容家的當家,此事與旁人無關。」

「有關無關,不是四少說了算的,不過——」彭定乾頓了頓道,「如果四少肯合作,我們可以許諾容府的女眷都會平安無事。」

「我怎麼信你?」他的眼楮眯的更細。

「四少不用信我,我大可以用強硬的手段將四少帶走,但,我們是軍旅出身,不說誑語,況且公子">交代,不會為難容府的女眷,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公子">?」

彭定乾並未解釋什麼。

他抿著唇,吸口氣道︰「我跟你走!」

在城東監獄整整大半個月,他從獄卒口中偶爾听到些消息,說錦繡織被查封,容少弘跟韓澈都被帶走。他咬著牙忍住,一點點听下去,才微微舒了口氣。

容府的女眷沒事。她沒事。

然後,他見到彭副官口中的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他不僅見過,還曾狠狠在他臉上揍了一拳。

他由最初的驚訝便會了然,諷刺地笑一聲︰「原來是你。」

方春來,應該是袁承,眉宇間帶著陰郁,冷笑一聲道︰「沒想到吧?少字就是我。」

「換了身衣裳,倒真是人模狗樣。」容少白哼一聲。

袁承指尖咯咯作響,他已不再是從前的小裁縫匠,卑躬屈膝、給人賠笑,他一自認為改變的很徹底,在認祖歸宗的大禮上,他穿著西裝,受著袁有望手下要緊的幾十個軍官行禮,在北方軍營中,誰不對他現在的身份忌憚幾分?他一直感嘆上天終是沒有遺忘他,給了他一份厚禮。然而,當他看到容少白適才的神情時,心中的怒火便輕易被勾起,那是一種輕蔑的眼神,輕的讓人察覺不出來,卻準確的刺在他心上。

他努力平息下怒火道︰「如今你還有什麼可得意的?你、秋後就要被處決,我不會再讓你接近靜兒。」

他成功的看到容少白听到靜兒兩個字如同突然暴怒的獅子,一躍而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神嗜血一般︰「你對她做什麼了?!」

「不做什麼!」袁承努力掙月兌,卻發現于事無補。暗恨剛才為了隱僻遣散了所有的人,「我會一輩子對她好,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你行麼?容家快不行了,都拜你當初的那一拳所賜,你是高高在上的容家少爺,我是一個下濺的裁縫,所以,你可以奪人所愛,可以隨意打人,就算打死也是我活該倒霉,不過現在不同了,怪只怪你命沒好到底,我要讓你嘗嘗窮困潦倒、淪為階下囚的滋味,不過這種滋味不會太久,因為你也快死了!」

他看見容少白微眯著雙眸,似要發作,半響卻出乎意料地放開了他,一字字地道︰「那一拳,我還你!不過,如果你敢動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語氣很輕,一字一頓。卻讓袁承從心底冒起一股子寒氣,良久,恨恨地叫道︰「來人,關門!給我好好守著!出半點差池,我為你們是問!」

說罷怒氣沖沖而去。

袁承走後,容少白一拳砸在鐵欄上,血肉模糊,腦中空白了許久,良久,忽然揚起唇,譏諷地一笑︰「看來禍害也不是遺千年啊……」

他在這不見天日的牢獄中。只憑那扇小小的天窗透出的光線方能判定白天黑夜,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多天,卻仿佛一生之久。

曾經的時光,那些縱酒歡歌、紙醉金迷的過往仿佛一場夢,在寂靜的可怕的黑暗中在他腦海里浮現,那場夢里,他唯一覺得真實的,便是方靜好。

沉浸在回憶里,突然咿呀一聲,門被打開了,一個獄卒進來道︰「喂,跟我走。」

他想,就要處決了麼?竟然是這樣快?手中不覺把那封信握的更緊了些,幾乎嵌入肉中。

獄卒帶他到了一間小房間里,他抬起頭,眉頭一蹙,里頭坐著一人,犀利的眉眼,正望著他,對視間,他笑一笑,冷冽的下頜帶著幾分殘酷︰「四少爺,我們又見面了。」

「鷹眼老大?」容少白揚起下顎。

「哈哈,到底是故人,四少爺原來這般記得我。」鷹眼老大一笑。

「你已經做了總督大人的狗?」容少白心中一怔,已反應過來。鷹眼已被袁有望收為己用,否則,鷹眼老大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仿佛想通了什麼,容少白冷笑道︰「一個方春來,再加上一個你,我容少白得罪的人倒不少,都想置我于死地,現在倒好,都聚在一塊兒了。」他微微眯起雙眸,「原來,這都是你們一手策劃的!」

鷹眼老大也不怒,那雙眼楮卻是犀利無比︰「四少爺既然猜到了。我也沒必要否認,沒錯,袁公子">想你死,我也想,不過,你們容家與成子旺有來往也是真,否則也不會完蛋的那麼快,能怪得了誰?只不過是天時地利人和而已。」

「你想怎樣?」容少白指尖深深地刺入肉中。

「我是來告訴你,你可以出去了。」

容少白怔了怔,就听他接著道︰「不過,出去之前,你要先听我說一個故事。」

……

從一片黑暗中走出來,猶如是一場噩夢。幸好,天色已微沉,並沒有刺眼的光線。只是,卻突然是漫天密密麻麻的細雨落下來,落在容少白身上,他卻恍然不覺。

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木然地前行。半個月不見陽光讓他更為蒼白,青青的胡渣早已長了出來,他茫然的雙眸裹著白茫茫一層的水汽,那白色的囚衣,已濕透。

若是現在有人看見,定然不會覺得,這便是曾經柳眉鎮上出了名的歡場公子">哥,酒色犬馬,鮮衣美人,在賭場上一擲千金。

路人匆匆而行,有的忍不住好奇多看他一眼,便也嫌棄地飛快躲開,不知是哪里來的落魄流浪漢。

他唇邊揚起譏諷的笑,曾經被人阿諛奉承、就算是明知是沖著他容家四少的名頭和他口袋里的錢來的,他也不在乎,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從來不在意背後的閑言碎語,而如今一個路人嫌棄的眼神,居然讓他心中仿佛被剜了一刀。他是什麼?不過是個坐吃山空的敗家子而已,自以為有了成就,原來不過是別人的一個圈套,掉下去,也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曾經他以為唯一擁有的東西,到後來只是一場空,文嬌龍早已消失不再,而現在,他心底最珍貴最溫暖最真實的東西,居然,也不是真的。

「靜好,靜好,你真是他說的那樣麼?」他喃喃。

他只覺得天地間只剩了這白茫茫的水汽,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與此同時,韓澈與容少弘也分別回了容府。

容少弘被這幾日的牢獄之災,折騰的夠嗆,人狠狠瘦了十斤,臉上的肥肉沒有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活著回來了。

葛氏听到消息,踉蹌著沖出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扯著嗓子哭起來︰「兒啊,我的兒子啊,讓娘看看!讓娘好好看看你!」

容少弘被葛氏這麼一哭,魂也回來了,半響,哇的一聲也哭出來,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

韓澈頓了頓,直接去了花廳,與容少弘不同,他除了略微疲倦,並未有多少變化。

柳氏勉強由女乃媽扶著坐起來,神情也是激動無比︰「阿澈,你可回來了!」

韓澈一動不動,望著柳氏,柳氏的激動是發自內心的,他的眼底也不覺浮起一抹復雜的情緒,片刻卻悉數斂去,跪道︰「干娘,阿澈讓您擔驚了。」

「回來就好……」柳氏點點頭,「少白……」

話音剛落,只見一人從外頭走進來,渾身濕透,一動不動地站著。

「四少爺?」女乃媽驚呼一聲。

柳氏也支起了身子︰「少白!」

柳氏的失聲呼喚,讓容少白愣了一下,仿佛才回過神來,撩起唇角︰「我回來了。」

女乃媽合掌,熱淚盈眶︰「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要再去上柱香。」

容少白淡淡道︰「娘,我累了,先去睡一會。」

柳氏見兒子神情實在異常,可又一想,他一個少爺哪里受過這樣的苦?便道︰「梅娟,先扶四少爺回屋子里去洗漱洗漱,把這身晦氣的衣裳換了!再好好睡一覺。」

容少白走後,柳氏沉默許久道︰「阿澈,袁有望怎麼突然放了你們?」

韓澈也頗為疑惑地搖搖頭︰「我也不知,听那些獄卒說,是因為過幾日便要舉行大總統就任儀式,所以大赦天下。許是袁總督為了安撫民心,才放了我們,畢竟他心里也清楚,我們只是行商的人家,並非真是什麼成子旺的舊黨,之前抓我們進去,也是小懲一番罷了。」

柳氏點點頭,忽有抬頭問道︰「你可看見靜好?」

韓澈怔了一下︰「四少女乃女乃?」

柳氏蹙眉道︰「靜好幾日前離開家里,到現在音訊全無,我以為她是去找少白了,可現在少白回來了,她卻不知去了哪。還有紫嫣……」說到容紫嫣,柳氏的雙眉蹙的更緊,「她居然寫信要跟家里月兌離關系,說是……跟了馬文濤。」

韓澈挑了挑眉,卻是不語,半響道︰「干娘切莫再操心,注意自己身體才是。」

容少白、容少弘與韓澈的歸來,讓容家多日來沉重的氣氛淡了幾分。柳氏也終于下床與眾人聚在大廳吃了好多天來的第一頓像樣的飯。

唯獨少了方靜好,柳氏幾次想開口說起,望見容少白漠然的神色卻止住了話。靜好不見了,他怎麼可能問都不問一聲?難道,他早已知道了她在哪?于是,柳氏便也沒再問。

容少白一口一口地吃飯,卻沒有看那些菜一眼。

韓澈的目光由容少白青筋突起的手背上移開,輕聲道︰「干娘,鋪子被官府查封,已不能營業,干娘如何打算?」

柳氏嘆口氣︰「這幾日我一直在想,心里擔心的反而不是鋪子,是你們,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你們回來了才是最重要的,你們能回來,說明老天還是憐憫我這個老太婆的,錦繡織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已是眾叛親離,縱然開張,也不能維持,還是從長計議吧。」

飯桌上眾人各懷心事,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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