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喜事
方靜好去吃晚飯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這頓晚飯少了許多人。二房的人一個都沒出現,快開飯的時候又听說胡氏身子不大舒服所以來不了了。
讓她意外的是韓澈竟來了,他坐在容百川身邊,兩人正聊著什麼,從北邊回來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兩人是不是興趣相投,總之他們相處的似乎不錯。
也許,韓澈身上真的有容少瀾的影子吧,方靜好想。
這是他們下山以來第一次踫面,他依舊雲淡風輕,只是卻用左手端著茶碗,方靜好的目光不覺停駐在他的右手上。仿佛感應到了什麼,韓澈抬起頭,把左手的茶碗遞回右手,抿了一口茶,淡淡地笑。動作很自然,幅度很小,仿佛只是隨意地換了只手拿茶碗而已,方靜好卻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她︰傷口,沒事了。不用擔心。
心里漫上淡淡的溫暖,她的唇角不覺翹了起來。那是一種隱秘的快樂,仿佛兩個之間的語言一般,讓她既甜蜜又悵然。
本來為了慶祝容少白平安歸來女乃媽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結果似乎太多了,方靜好坐下來的時候柳氏問道︰「少白呢?」
「少白……就來。」她略微遲疑了一下,回想起適才屋里的一幕,不覺有些出神。松開擁抱的一剎那,兩人都有些尷尬,容少白側過臉去,她發覺他的眼角微微發紅,遲疑一下道︰「我去吃飯了。」
她覺得有必要讓他一個人安靜一下,或者……他也不希望他的脆弱被人看到,所以,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柳氏便也不響了,她的神情是略微疲憊的,想來都是這幾日沒有睡好的緣故。方靜好看在眼里不覺暗自嘆息一聲,容少白音訊全無的這幾天里,柳氏是的的確確懸著心的,無論她再強悍,也不過是一位母親罷了。
方靜好發現她在回答柳氏的話時,葛熙冉本來一直低著的頭抬了一下,又飛快地垂下去。而她身邊的容紫嫣,應該是十分擔心容少白的,如今容少白回來了,她卻仿佛心不在焉一般,撥弄著筷子。也不知再想什麼。
飯桌上少了幾個人,沒人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倒也安靜了不少,方靜好低頭吃著飯,偶爾逗一下少梓,心情也平靜下來。少梓是整個容家的開心果,畢竟是個小孩子,連眼神都是純真通透的,在這個處處要提防著別人過的家里,他給所有人帶來了歡笑。而陸曼一如平常的溫順恬靜,整顆心是放在兒子身上的,偶爾看向容百川,也是充滿了不用言語的默契。
此刻,少梓用胖乎乎的小手夾了一筷子魚到柳氏碗里,女乃聲女乃氣地道︰「娘說梓兒要懂得尊老愛幼,大伯母吃魚。」
柳氏愣了一下,顯然也有些感動,模了模少梓的腦袋,眼神難得的露出一絲慈愛,喃喃道︰「少梓真乖!」又朝向陸曼道,「都說孩子的第一個師父是娘。看來是弟妹教導有方。」
陸曼偷偷瞄了容百川一眼,笑的羞澀而驕傲。容百川也笑道︰「哪里,有時我還覺得她太過寵溺孩子了。」
一家人眉來眼去,彌漫著濃濃的溫馨。
一旁吃著雞翅膀的容少青忽然道︰「心默你怎麼了,東西不好吃麼?怎麼臉色這麼差?」
方靜好一愣,不覺看了沈氏一眼,果然,沈氏臉色蒼白,握著筷子的手在輕微的發抖,見眾人都看著她,她隨即笑了笑,柔聲道︰「哪有,不是好好的嗎?倒是你,這幾日也為了少白的事擔心,還說什麼要找那幫土匪拼了,現在少白沒事了,你多吃些。」說罷夾了一些菜到容少青懷里,容少青立刻笑的咧開了嘴巴︰「心默也多吃點。」
柳氏道︰「也難為少青了,還記掛著少白,女乃媽,再給大少爺去盛碗飯。」
女乃媽笑著應了。
陸曼輕笑道︰「大少爺跟大少女乃女乃真是恩愛,百川你說是麼?」
容百川怔了一下,收回目光笑道︰「是啊。」
沈氏的動作僵了一下,回過頭莞爾一笑︰「二嬸說的哪里話,哪有二嬸跟二叔恩愛。」然後,目光直直地盯著容百川,忽然道︰「小的時候,心默曾听二叔說過娶妻便娶嫻熟聰慧,知書達理的。看來二叔已經如願以償了。」
方靜好發現容百川的臉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陸曼的眉心也微微一動,此刻,少梓突然咳嗽起來,原來是卡到了魚骨頭,小臉漲的通紅,陸曼的注意力便完全集中在了兒子身上,用力拍著他,急的眼眶都紅了。
方靜好想到了什麼,立刻叫女乃媽去拿些醋來,遞給陸曼︰「二嬸,試著讓少梓吞些醋。」
陸曼已是方寸俱亂,看了看容百川,容百川也是憂心匆匆地點點頭,于是陸曼哄著少梓喝醋,少梓一個小孩子,受不了醋的酸味,勉強喝了幾口,魚刺雖是不再卡了,但嘴里全是醋酸味,忍不住哭了起來,任憑陸曼怎麼哄都沒用。
方靜好見他哭得著實可憐,忽然想到什麼站起來唱︰「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一邊唱,一邊還配上了夸張的表情和動作。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很怕吃藥,吃了藥便要哭,每當這個時候,媽媽便唱這首歌給她听,一邊唱一邊還跳舞,她看著看著便不哭了。
果然,容少梓停止了哭泣。盯著她好奇的看著,一會會破涕而笑。方靜好松了口氣,才發覺所有的目光都瞧著她,眼神中全是錯愕。就連韓澈,眼底也掠過一抹驚訝。
她頓時訕訕,臉也跟著紅了起來。到容家以來,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剛才容少梓可憐的模樣不覺讓她想起了小時候,才不覺唱起歌來。
她尷尬的站著,忽听一個下人喊道︰「四少爺!」
方靜好抬起頭,便看到容少白站在門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那麼剛才……真是完了,他一定在暗處哼笑吧?少字
容少白的眼光在她臉上停駐了片刻,才緩緩地移開,走過去坐下來。
陸曼見兒子好了,松口氣笑道︰「真是要謝謝四少女乃女乃,少梓從前總喜歡讓我唱歌給他听,可我不太會,想必四少女乃女乃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個好母親。」說罷有意無意地看了容少白一眼。
方靜好飛快地低下頭,不敢去看容少白,更不敢去看韓澈。下意識的拿筷子扒著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光吃白飯做什麼?」容少白忽然把一疊菜移到她面前。
方靜好心底郁悶,他這是故意跟她對著干嗎?容少白啊容少白,果然不能對他存一點點同情心,剛才屋子里的情景讓她的心剛與他有了一些同病相憐的親近,一轉眼就消失殫盡。抬起頭,她剛想瞪他一眼,卻發現他眼楮里並沒有戲謔,倒像是被什麼東西洗刷過一樣,亮的有些過分。
柳氏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良久,微微一笑,緩緩地道︰「有件事,我想問問大家的意見。」
柳氏的話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只听她道︰「這些日子家里著實發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不愉快,我想乘著少白平安回來,為少白與靜好重新置辦一個婚禮,也好讓大家喜慶喜慶,把那些晦氣都掃出門去。」
猶如一個深海炸彈,方靜好猛地回過神來。婚……禮?!柳氏不是沒與她提起過此時,但當時她以為柳氏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沒想到……
「娘,我與少白成親都大半年了,不是叫人笑話麼?」她定了定神道,然後扭過頭看著容少白,希望他說一句反抗的話,卻見他安然地坐著,都沒移動半寸。
柳氏笑一笑︰「這是喜事,有什麼好笑話的?何況,你進門那日少白並不在,事情緊急,我們權宜之下,才讓阿澈代為拜堂……」
方靜好看了韓澈一眼,腦海里浮現出那日的情景,她掀開頭蓋,看到他走過來,他穿著一身紅袍,朝她輕輕一笑,拜堂時,她捧著紅綢,猶豫著要不要跪下去的那一刻,紅綢那端輕輕地一扯,神差鬼使地,她便跪拜了下去。那時,她以為那便是她今後一生所要托付之人,心中想,這是怎樣的緣分?他害的她沒有逃離這場婚禮,卻原來,他便是與她成婚的那人,既然如此,但願他不是負了自己一生便好。然而,之後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預料之內,現在想起來,那一切仿佛昨日一般。
目光交錯間,韓澈緩緩放下茶碗,指月復在青瓷花上摩挲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你進我們容家這段日子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少白也改進了不少,況且這次的事,你也出了一份力,如今,少白經過綁架的事定也明白了不少道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任性妄為了……」柳氏看了容少白一眼,接著道對方靜好道,「我一直覺得那日是委屈了你,所以想做主讓你們成為真正的夫妻。」
方靜好心中一凜,柳氏的意思,當然不是光辦個婚禮,重新拜堂這麼簡單,她的話包含了許多重意思,前面的話是說給容少白听的,要容少白曉得她方靜好是一位賢妻良母,為了他做了許多事,提起綁架的事便是提醒他如今文嬌龍已不在了,一切都結束了,他該收心養性了,而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真正的夫妻,更不是一個儀式這麼簡單,而是……圓房。
她不是不知道柳氏對此事的迫切,但自從柳氏有想法把梅若給容少白之後,似乎再也沒對她提起過這件事,如今為何又舊事重提呢?
是了,一定是柳氏也看出了容少白對梅若沒有那份心,之前問柳氏要梅若,也只是年紀小,爭一時之氣而已,現在文嬌龍的問題不存在了,所以,柳氏又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她嘴里猶如嚼了黃連一般苦澀,難道柳氏看不出來麼?容少白對她又何嘗有那份心?要他選擇必須與一個人圓房的話,他應該會選擇梅若而不是她吧?少字
可她總不至于要梅若代替自己更容少白圓房吧?少字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可是,她怎麼可以……
現在唯一的辦法,便是容少白的意思了,他肯定會反對的吧?少字她心中千頭萬緒,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果然,只听柳氏道︰「少白,你覺得如何?」
容少白眼光掠過方靜好握著茶碗略微顫抖的手,片刻,淡淡地道︰「就按娘說的,我沒意見。」
【100】、喜事,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