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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初嫁篇 【012】、賞桃

方靜好覺得今天的陽光特別好,連身後桃心嘰嘰喳喳的聲音也听起來很清脆……

「四少女乃女乃,你真厲害,剛進門就連布都會染了!」桃心一臉崇拜的看著她。

她笑了笑,她會染布還得感謝一個人——齊雨。她想著什麼時候要親自謝謝他。當然,不能告訴女乃媽,萬一這是他偷偷幫她的,女乃媽知道了一定會怪他多事。

她一邊想著,一邊跨進桃苑,一到大門口,卻看到一群下人和桃玉、桃蓮像被人點了**似的一動不動的站在各個角落。

「你們干什麼?沒看見少女乃女乃回來了嗎?」桃心上前一步道。

桃蓮苦著臉小聲道︰「是……是四少爺讓我們這麼做的。」

方靜好怔了怔,桃心張大了嘴吧︰「四少爺?」

「四少爺和幾位朋友在院子里賞桃花。」桃蓮道。

桃心說的果然是真的,賞桃花?這朵「爛桃花」還真有閑情雅致。方靜好想著,桃心已經不解的開口道︰「四少爺在賞桃,為什麼不要你們伺候著卻要站著?」

桃蓮滿臉委屈的道︰「是四少爺叫我們站著別動,他的霹靂火不見了,怕我們不小心踩著。」

桃心一張臉變得有些尷尬,飛快地朝著方靜好看了一眼。

「霹靂火是什麼?」方靜好錯愕的問道。

桃心勉強笑了笑道︰「霹靂火……是四少爺養的蟋蟀。」

方靜好吸了口氣,往里走去。桃心連忙跟了上去︰「四少女乃女乃……」

桃苑的花園里,滿院的桃樹下,幾個穿的花花綠綠的年輕男人圍在石桌前,桌子上放著各色的瓜果和美酒,其中一個穿著桃紅色褂子的男人正指揮著下人在草叢里找尋著什麼,正是容少白。

一見她進來,他忽然眼角一挑,盯著地上叫了一聲,氣質敗壞的沖過來,一把推開桃心︰「走開!」

桃心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推得摔倒在地上,方靜好連忙把她扶起來,抬起頭道︰「你干什麼?」

容少白正彎著腰,不知撿著什麼,听到她的話,猛地轉過身來,提起一只綠油油的東西,眼楮眯了起來︰「你問我做什麼?她踩死了我的霹靂火!」

方靜好望過去,那只可憐的霹靂火在他指尖晃悠著,已經變作一具尸體。

桃心本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刻一听,雙腿一曲跪了下來︰「四……四少爺,婢子……婢子不是故意的!」

容少白笑一下︰「不是故意的?那麼你是說,爺的霹靂火是白死了?」

桃心嘴唇哆嗦著,已經說不上話來。

容少白眉一沉道︰「桃蓮,去喚女乃媽來,叫她把這丫頭攆走!」

桃心一听,臉色慘白︰「不要啊四少爺,不要啊!桃心再也不敢了!桃心這就去幫四少爺再抓一只回來!」

「再抓一只?」容少白懶洋洋一笑,「你知道這只眉心有紅點的蟋蟀是我花了多少銀子,雇了多少人找回來的嗎?如果不是你,我們唐少爺那五千大洋早在我口袋里了。」

這時,那幾個穿的花花綠綠的男人也圍了上來,其中一個穿著大紅色褂子的男人大概就是唐少爺,他拍了拍容少白的肩膀道︰「生那麼大氣做什麼?願賭服輸,就算你找到霹靂火也不一定能贏過我的小霸王,這下不見了也省得你下不了面子。」說完哈哈哈的大笑。

容少白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桃蓮,你聾了嗎?我讓你去叫女乃媽!」

桃蓮一臉驚恐,看著桃心,又看看方靜好,傻了一般。

「夠了!」此時,方靜好淡淡的道。

她本來是不想摻和到容家主子與丫鬟的事中去,可是她不能看著桃心被解雇。進門雖然才兩天三夜而已,但一直在身邊陪著她的是桃心,也許在別人看來,那是丫鬟本分里的事,但她從來不這麼想,因為在她原來的世界里,是沒有誰必須對誰好,對誰忠誠的,所以她雖然不說,但心里對桃心還是感激的。

她本來一直安靜的站著,忽然開口,周圍的人被嚇了一跳,短暫的安靜下來。

容少白的眼楮掃過來︰「你又要說什麼?」

方靜好盡量平靜的道︰「不就是一只蟋蟀嗎?何必興師動眾。」

容少白冷冷一笑︰「不就是一個丫鬟嗎?你何必在意她的去留。」

方靜好看了桃心一眼,淡淡的道︰「桃心對于我來說,不止是一個丫鬟。如果你要讓她走,那麼就先讓我走。」

桃心猛地顫了顫,看著她,那目光里情緒復雜。

方靜好走過去,把桃心扶起來,朝她微微一笑,柔聲道︰「去廚房幫我做些糕點,我有些餓了。」

「四少女乃女乃……」桃心眼眶紅了。

「去吧。」

桃心小心翼翼退出門外去,方靜好轉過身,容少白正眯著眼盯著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方靜好道,「我只是要留下桃心。」

容少白哼了一聲︰「讓她走就先讓你走?」臉猛地湊過來,眼楮一挑,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別以為我不敢休了你!」

「沒什麼不敢,一紙休書對你來說再容易不過。」方靜好淡淡的道,「只是,你那是成全了我。」

休書麼?最好不過,她不是古代人,不在乎被人稱為下堂妻,離開這里,也許還會好過些。

容少白盯著她,從她臉上看不到半點恐懼和哀求,細長的眼楮緩緩眯起來,半響,突然笑了起來,斜著眼對身後道︰「唐少,李少,孟少,蟋蟀玩多了也不過如此,我們玩點別的如何?」

那位肥頭大耳的唐少瞄了方靜好一眼道︰「唉,書淮去了天津,否則他倒有許多主意,我們四少爺要玩什麼呢?」

「我的主意不會比書淮差。」容少白伸出手,撩起方靜好的下頜道︰「叫我饒過那丫頭也可以,不過——」嘴唇一勾,「你要賠我們賭一局。」

「賭什麼?」方靜好揚了揚頭。

容少白細長的手指伸到她跟前晃了晃︰「不是你賭,是賭你。」

方靜好愣住,容少白已轉身對其他人道︰「你們說,怎麼玩才刺激?」

此時,那位醉眼朦朧,眼袋浮腫的孟少嘻嘻笑道︰「倒有個刺激的玩法,只怕容少不舍得。」

「哦?」容少白眼神一掃,「說!」

孟少瞟了一眼方靜好道︰「不如,我們來賭四少女乃女乃今天穿的肚兜是什麼顏色可好?」

方靜好臉色猛地變了變。

李少大概酒喝得比較少,撞了他一下道︰「咳咳,你喝多了。」

唐少在一旁道︰「這個玩法不公平,容少怎麼會不知道他家女人穿什麼顏色?說不定還是他親手給穿上的呢。」

容少白眼一眯道︰「賭!」

他一邊唇一勾︰「我讓你們,讓你們先下注。」

「我賭紅色。」唐少飛快的說。

「綠色。」孟少喝了口酒道。

「好,我賭白色。」容少白看了方靜好一眼,慢慢走過來。

方靜好怔在原地,手指冰涼,容少白已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懶洋洋的看著她︰「怎麼樣,賭注已經下好了,該揭曉答案了。」

方靜好用盡力氣卻推不開他,一股血沖上腦門,拳頭慢慢的握緊,她真的很想在眼前這張臉上狠狠甩一巴掌。

容少白一只手抓住方靜好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手指慢慢從她的下頜劃過,一點點往下…….

一陣輕微的顫栗襲來,氣憤、恥辱、還有各種說不出的情緒彌漫方靜好的全身,她瞪著眼楮,狠狠的盯著容少白,不讓眼淚流下來。

「四少爺,老夫人睡醒了卻不肯吃藥……」忽然,從門口傳來一個稚女敕的聲音。

齊雨跨進桃苑,看見眼前的景象,腳步停了下來,一時怔住了。

容少白頓了頓,眉心微微一蹙︰「女乃女乃醒了麼?」

「是。」齊雨低垂下頭,「老夫人剛醒,卻嫌藥苦不肯吃。」

容少白眯了眯眼,道︰「走,去看看。」

說完徑自朝門口走去,留下方靜好和一院子錯愕的人。唐少、李少、孟少此刻酒醒了一大半,連忙紛紛告辭。經過方靜好的時候,各自瞟了她一眼,那眼神里說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同情。

方靜好直直的站著,直到齊雨輕輕的喚道︰「四少女乃女乃……」她的身體才像忽然散了下來一般,轉過身往外走。

「四少女乃女乃!」齊雨急急的跑過來,「你要去哪?」

方靜好吸了口氣,回過身道︰「雨兒,謝謝你。」

齊雨怔住,吶吶道︰「四少女乃女乃……謝我什麼?」

「謝你上次對我說的那些話,謝你今天的及時出現。」方靜好輕聲道。

齊雨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麼,方靜好已經道︰「別擔心,我只是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她慢慢的走出桃苑,身後傳來齊雨的聲音︰「四少女乃女乃,其實……」聲音飄散在風中,下面的話,她一句都沒有听見。

晚飯時間還未到,整個容府靜悄悄的,方靜好出了桃苑的大門便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看見那座假山才停了下來,假山的中間,有一個人工的溶洞,大小剛好容得下兩三個人。她踮了踮腳,爬了進去,坐在那一道縫隙中,環抱住雙手,把臉埋入雙膝之間,鼻子酸酸的,一個月來的疲憊像是突然傾瀉出來,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前世小時候,只要受到委屈,她便會跑回家躲在被窩里,用被子狠狠的悶住自己,哭個痛快,長大了之後,不再那麼容易落淚,卻還是喜歡躲在被窩里的,那像是個只屬于自己的城堡,私密的、沒有人會侵入的城堡,可以毫無顧慮的傾倒心事。她以為誰也找不到她了,可是小時候她的母親總能找到她,後來,許懷安也可以找到她。

是的,許懷安,那個總能扔出三分球、總能在她最失意的時候找到她,那個她以為會一輩子在一起的許懷安,六年前從遙遠的彼岸飛過來看她,結果沒有再下來。六年來,她談過戀愛,但再也沒有和他在一起時的悸動。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溫柔的、縱容的許懷安,嚴格的父親,慈祥的母親,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方靜好忽然覺得這道小小的縫隙就如同小時候的被窩,毫無防備的勾起她所有的回憶。

她不知道一動不動的坐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很低很低的樂聲,猛地抬起頭,便看見韓澈坐在溶洞口,低著頭,淺色的唇畔,有一支銀色的短笛。

他縴長的手指晃動著短笛,側過臉,朝她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

方靜好蜷縮著身子,臉上的淚跡未干,就這麼傻傻的看著他,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許懷安,在她每次躲在被窩里探出腦袋的時候,唇邊有一絲了然的微笑。

兩張不同的容顏在她腦海間交錯,她猛地回過神,別過頭,低聲道︰「你別過來……」她不想讓誰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韓澈眉心動了動,突然遠處傳來宋氏的聲音︰「是誰?是誰在那里?」

方靜好猛地一怔,韓澈已經輕輕一跳,走了過去︰「是我。」

方靜好躲在假山後,看見宋氏的身後跟著菊萍,見到韓澈,她的表情愣了愣,立刻露出滿面笑容︰「喲,是韓少爺啊,韓少爺今個兒沒去布坊,也不在竹苑,在這兒做什麼哪?」

「布坊今天沒什麼事,我見陽光很好,便在這里吹會笛。」韓澈輕笑道。

宋氏呵呵笑道︰「也是也是,難得也要歇歇的,何況布坊那麼多人,也不用天天盯著,多累啊。」眼神瞟了瞟四周,湊近韓澈道,「其實我們家少弘對布坊的事也很上心的,你別瞧他平日里像是無所謂的樣子,但深夜還在研究新布染料的配方呢,可娘總說他還需要磨練磨練,要我看,把事都交給他做了不就是最好的磨練麼?」

韓澈笑道︰「既然三少爺對布坊的事那麼用心,干娘想必听了也很高興。」

一听這話,宋氏那張「馬臉」上立刻笑出了一朵花︰「噯,韓少爺可真是一點就通啊,如此便麻煩你了,你可要多教教少弘啊。」

「那是韓澈的分內事。」韓澈微微一笑道。

「那你繼續,繼續,我就不打擾了。」宋氏扭著腰肢,滿意的走了。

韓澈回過身,方靜好從溶洞內走了出來。

「四少女乃女乃——」韓澈凝視著她,唇角撩起一抹春水般的笑意,「外面的陽光那麼好,為什麼要坐在陰暗里?」

方靜好心動了動,望著滿園盛開的繁花,沒有說話。到處是鳥語花香,如果她是位詩人,一定忍不住有感而發,賦上一詞;如果她是個畫家,一定也會急著把這般景色留在紙上。可惜,她不是詩人也不是樂手。剛才她也覺得陽光很好,可是心情變了,連景色也變得糟糕起來。

「四少女乃女乃,心底有事,說出來也許會好過些。」韓澈輕柔的聲音傳過來。

方靜好抬起頭,望著他,忽然道︰「你能帶我離開這里嗎?」

韓澈愕了愕,那雙漆黑的眼楮像是凝住了。

她淡淡一笑,從他身邊經過,陽光下,臉上的淚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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