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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兒怔怔地望著他,面前這張容顏比之記憶中的要年長了幾分,刻滿了歲月的滄桑,唯一不變的,卻是那眼中始終對她不變的溫柔。舒駑襻

至此一刻,她似乎才終于看清了這個人對自己的深切愛意,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卻已然全都沒有了意義。

她無聲地哭泣著,卻始終沒有淚水流出,不知是悔還是恨。

她驀地用力推開了他,仰起臉痴狂地笑了起來︰「胥焱,我恨你!為什麼現在要將這些都告訴我?!我不會信你的!不會!!雲郎是愛我的,他很愛我!!你休想再用這種詭計離間我們的感情!投胎?呵呵……我為什麼要投胎?我不要什麼下一生,這一世已經足夠!」

胥焱緊緊擰起了眉,卻是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將她硬拖著上了奈何橋,來到了孟婆的面前。

「給我!」他就這麼徑自地將手伸過去,向孟婆要一碗湯。

孟婆抬起那滿是皺紋的臉,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眸底一道精光閃過,分明已看出他的身份,卻並不點破,只舀了一碗湯遞過去,蒼老的聲音緩緩地自口中吐出︰「喝了我這碗孟婆湯,前塵往事都將化作煙土,放下一切去投胎轉世。」

胥焱接過碗,便直接送到了憐兒的嘴邊,幾乎是用命令的口氣對她道︰「喝了它!」

不管她願不願,他都必須要送她去投胎,不能讓她永遠做一只孤魂野鬼!

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不!我不要喝!」憐兒拼命擺著頭,躲閃著,唇緊緊抿成一線,怎麼都不肯喝。

孟婆湯,孟婆湯,一碗孟婆湯,那些愛過的人,那些無法放下的事,那些一生之中數不清的悲歡離合都只會隨著孟婆湯的緩緩入喉,永遠凝固于奈何橋上,化做縹緲雲煙,淡然散去。

可是,她怎麼能忘?!她怎麼能就這麼忘記一切?!

胥焱卻是不顧她的掙扎反抗,硬是撬開了她的口,將那碗湯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憐兒撫著喉嚨,不住地咳嗽,抬眼看著他,眼中不知是憤是恨亦或是其他的神色盈滿整個眸子。

胥焱卻是又牽起了她的手,緊緊地握住,而後帶著她一步一步朝橋下走去。

走過了這座奈何橋,她便將真正地忘記一切。

忘了曾經的愛,忘了對他的恨,忘了所有的所有……

他的手不由微微再一握緊,讓被他拖著走的憐兒不由又怔然地望著他的背影。

一剎那,前生所有的回憶有如走馬觀花一般不停地在她腦海間閃過。

她想起了他每每看著她時的溫柔目光,想起了他默默微笑著听她與他說的每一件喜怒哀樂之事,想起了他陪她走過的每一段歡樂時光……

曾經,他們亦是那般的快樂在一起過,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改變的?

是在雲郎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麼?

只是,連她自己都不記得究竟是怎樣愛上雲郎的,好似就這麼突然的一瞬間,愛意便有如潮水一般滾滾涌來,將她淹沒。

如今再一想來,驀然覺得自己心底除了一份執念和那一直暗示著自己她是那樣深愛雲郎的心理之外,並無任何真正的愛意存留。

突然間,她再不敢往下想去,好似害怕某種真相就要這般浮上水面一樣,一旦被深究出來,她便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她寧可就這般執著地相信自己愛雲郎,雲郎也愛她!

只是——

她望著面前的人,他那緊緊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一如曾經那般溫暖……

她不想忘記……她不想忘記對他的恨,是的,不能忘記!!

可是,她更不想忘記的……卻是他的溫暖,他的柔情!

這樣的事實發現讓她更近崩潰與絕望!

他們之間仿若永遠都隔著一道萬丈深淵遙遙相對,彼此皆無法靠近,只因前進一步便會粉身碎骨。

「放開我!你放開我!!」她陡然開始拼命掙扎起來。

她不要過奈何橋,她不要忘記這一生,她寧可永不投胎,也不想忘記所有,忘記他!

只是,胥焱卻是頭也不回,仿佛沒听見她的叫喊,就這麼拽著她一步一步朝前走。

而每走一步,她便發現自己的記憶便模糊一分,她開始一點一點地將過往忘記,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從未有過的恐懼。

直至走到橋頭,她的腦海里只余下最後一段畫面。

桃花樹下,花瓣飛舞的春風中,她初遇他時,那一張溫柔似水的笑顏。

一瞬間,她似終于明白了什麼,張口急聲說著︰「焱,其實我……」

她一定要說,必須要說出來啊!

然而,在他終于回頭看著她時,她的腦中最後一份記憶也有如雲煙消散而去。

她張口望著他,卻是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眸中只余下一片茫然之色。

良久,她低眸看著自己被他牽著的手,才喃喃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胥焱的手微微一握緊,而後又緩緩地松了開來,對她露出了一個柔如春風的微笑︰「我是你的引路人,引你去投胎轉世的。」

離草三人在旁一直看著,心中卻是感慨萬分。

他們想,他們此生怕是再沒有機會看見胥焱長老這般溫柔的笑臉了。

「是麼?」她仍有些茫然地望了望他,而後皺了皺眉。

胥焱淡淡地開口道︰「去罷,莫誤了投胎的好時辰。」

她點點頭,而後繼續朝前走,走了沒多遠,又轉首望了他一眼,只是終究什麼也想不起來,于是,便放棄了,就這樣一路前行。

而她最後要說的話,他終究也沒機會再听到了。

胥焱靜靜地站在原地,一直望著她的身影漸行漸遠,神情亦變得有些悠遠深沉起來。

「想不到胥焱長老平素看起來那般冷厲嚴肅,實則卻是個非常溫柔的人。」琳瑯許是被感動的,聲音竟有些哽咽。

離草亦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只可惜昆侖的弟子們全都誤會了他,以為他是個卑鄙無恥之徒。」

雖然他對她一直有所偏見,但她此時也能理解他的緣由,想必是因為那狐妖害了憐兒的緣故,他這才如此痛恨妖魔罷?

不論無何,回去之後,他們一定要替胥焱長老平反才行!

正說著,忽而後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卻是一眾鬼差在群鬼之中搜尋著什麼。

領頭的是兩名頭執令牌,長著一副猙獰鬼臉,青面獠牙的家伙,听那些鬼差的稱呼,竟然是日夜游神!

「有沒有看見生人來過?」問話的聲音。

原來他們正在搜尋的,正是擅自闖入鬼界的異族!

離草三人見狀,忙偷偷地準備離開此處,卻听那日夜游神一聲厲喝︰「大膽狂徒,竟敢私闖鬼界,還不束手就擒!」

以為暴露了的三人只得灰溜溜地自暗處走了出來,卻見那日夜游神喝問的對象乃是橋頭的胥焱長老。

而此時他們的出現,無疑又讓鬼差們一驚,連聲高呼︰「這里還有三個!」

「哎呀!真是不自打招了!」白無瑕見此情形,不由扼腕直嘆。

胥焱看見他們三人,不由微微皺了皺眉,似乎並無意外,只向著日夜游神抱拳沉聲道︰「在下乃昆侖長老胥焱,因不得已之事這才闖入鬼界,他們都是在下的同門弟子,還望兩位陰帥海涵不與我們計較,我們這便離開。」

日夜游神听聞他的身份,互相對視了一眼,而後道︰「既然是仙門的長老,那我們便也不與你為難,速速離開此處,我們可以向閻王稟明,不計較你們的擅闖之罪。」

「多謝二位陰帥。」胥焱拜謝之後,嚴厲的目光又看向離草三人,沉聲一喝︰「還不跟本座走?」

然離草卻是猶豫地搖了搖頭︰「不行,我們還沒找到凌劍非,他也來了……」

他們不能丟下他不管。

「草師妹,都這個時候了,你竟還有心情管別人!」白無瑕急得直跺腳,要知道這可是個唯一可以安然無恙離開此處的大好機會啊!

琳瑯斜睨了他一眼,狠狠地踩了他一腳︰「這麼害怕,那你就自己先走!」

白無瑕吃痛地抱著腳直跳,一面卻是又堆起了笑臉諂媚道︰「哪里哪里?為兄這不是替二位師妹擔心,怕你們有事嘛!」

胥焱見他們竟然不肯走,不由沉了臉色,聲音亦冷了幾分︰「本座的話你們竟敢不听?!若是再不走,可別怪本座無情丟下你們!」

然而,離草與琳瑯卻是堅定地站在那一動不動。

對她們來說,朋友亦是極為重要的人,既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守護!

若她們就此離開,不顧凌劍非的話,不知他們被抓到之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胥焱見狀,簡直要被她們氣死,正待再開口,那日夜游神卻已然蕩到了他們面前,手執令牌,冷冷道︰「既然不肯離開,那便綁了跟我們前去見閻王,治你們的罪!」

說著,他們手一揮,一眾鬼差便擁了上來,將離草三人團團圍困在了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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