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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慕流音一手撐在桌角,一手捂著口不住地咳著血。舒 

腳邊是摔碎的茶杯,和翻倒的椅子。

「師父!」離草撲上前扶住他,胸口又禁不住一陣悶痛,好像有一只手在狠狠揪著她的心一般。

「誰準你進來的?」慕流音眉一皺,正要推開她時,卻看見了自門外走進來的千羽靈。

她孩童一般的清秀小臉上,依舊平靜得沒有任何表情,眸底卻是透出一抹凝重之色。

「慕師兄,你的毒傷似是越來越重了。」她泠泠地開口。

慕流音只是微微一擰眉,並未說話。

他自己的身體,他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千羽靈這一句話卻是叫離草的心瞬間便又沉了下去,似被重錘狠狠擊了一下。

她急聲問道︰「靈長老,你不是在配制解藥麼?解藥呢?」

若再這般拖下去,師父遲早會受不住的!

千羽靈自袖中掏出一副藥放在桌上︰「藥已經配好。」

離草一見不由大喜。

然而,千羽靈的下一句話卻是讓她的笑顏瞬時又僵在了臉上。

「但這藥效果如何,我卻不敢保證。」終究這尸毒很是詭異,解藥實是不容易配。

離草很是失望而又郁結地喃喃︰「怎麼這樣……」

千羽靈淡淡瞟了她一眼,道︰「這藥你先熬給師兄喝,每日定時到我宮中來取,藥我會繼續配制,如今急也沒用,只能這般慢慢地一樣一樣試過來。」

听她這般說,離草雖心急,卻也逼不得。

慕流音卻是並不以為意,只雲淡風輕地說了句︰「有勞靈師妹了。」

千羽靈微微頷首,又看著他,眉梢輕輕一挑︰「師兄切記少動怒,亂了氣息與心性,只會使毒性發作得更快。」

說罷,她便徑自轉身離去。

「師父,我扶你到床上歇著。」離草扶著慕流音,眉眼又垂了下去,不敢看他。

她怕師父仍在生她的氣。

慕流音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卻是點了點頭。

待到床邊之時,他淡淡吩咐了一句︰「去把藥熬了罷。」

沒听出師父語聲里有任何排斥和怒意,離草心中不覺有些欣慰,忙應聲道︰「是,徒兒這就去。」

******

慕流音每日吃著千羽靈配制的藥,一面日日閉房調息。

離草除了送藥時能見上一面之外,平時都被吩吩不得入內打擾。

雖然師父總是說毒傷好多了,但離草卻很清楚,師父每每毒發之時的痛苦。

盡管師父不給她進屋,又極力在隱忍著咳嗽之聲。

但她知道的,師父定然又咳血了。

她在屋外听著,除了焦急和擔心外,完全沒有任何辦法。

想來千羽靈長老配制的解藥果真並不對路,所以師父喝下之後,效果並不明顯。

離草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血。

「師父,不如你再喝點我的血,說不定會好一些?」有一回,她終是忍不住闖進了屋,這般對師父說著。

那時只是幾滴,便可讓師父死而復生,若是喝多一些的話,尸毒說不定也能化解!

反正,她的血很萬能。

誰知慕流音听後,當下臉色便是一變,陰陰地沉了下來,呵斥道︰「你當為師是食血的妖魔麼?再不濟也不至于要喝自己徒弟的血!」

「可是師父,靈長老至今都未能配出正確的解藥,徒兒只是不忍心看你受毒傷之苦。」就如同當初師父亦不忍她受痛楚的折磨,不惜損耗仙力一直為她緩解。

那樣刺目的鮮紅,實是叫她看得心痛不已。

慕流音只是冷冷地一揮袖︰「以靈師妹的能力,解藥遲早定能配出,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師父……」

「不必再多說,出去!」他轉過臉,已是不再看她。

離草無奈,怕又惹得師父更生氣,只得退出了房間。

然而熬藥之時,她卻仍是咬破了手指,滴了幾滴血進去。

蒼緋一見,便是又看得心里不痛快了︰「他都不領你情,你這小妖還這般殷勤做什麼?!」

想當初,他要她一點血時,她是半分都舍不得,現在卻這般大方,真真叫他不舒服的很!

離草將手指放在口中抿了抿︰「他是我師父,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受苦?」

何況,每每一看到師父那模樣,她的心里總是像有只蟲子在噬咬一般,難受得讓她無法忽視。

蒼緋一瞬間又沉默了。

她愛那姓慕的,為他能付出一切,他又能說什麼呢?

再多說,最後也只是叫她難過傷心罷了。

到最終,還不是叫他看著也不忍?與其說是勸她,無非只是又在傷自己而已。

呵……枉他為魔千余年,未想今朝竟然栽在了這只小妖身上,實是可笑!

離草將熬好的藥汁端去送給師父,兩眼直直盯著他,心中甚是緊張。

生怕師父喝出來血味來,又會生氣。

直到見他如平日一般喝下,似是並未察覺有異,離草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之後每日,她都滴血入藥,一日比一日多一些。

幾日過後,她發現師父咳血的次數似乎少了一些,不由暗喜,她的血當真還是有效的。

于是她又漸漸加大份量。

有一回,慕流音喝時似是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微微皺了皺眉︰「這藥里摻了些什麼,為何與之前的味道不一樣?」

離草忙將早已想好的理由拿來搪塞︰「靈長老又煉了一味新藥,摻了進來,所以味道才會有異罷。」

听她這般說,慕流音也未再有懷疑,就這般喝了下去。

******

這日,離草去靈鷲宮取藥的路上,正遇到了琳瑯。

琳瑯肩上站著的小騰蛇一看見,立時拍打著翅膀歡快地飛了過來,很是親昵地在她臉上不停地蹭蹭。

離草被它蹭得有些癢癢的,咯咯直笑,一面拿手模模它的小腦袋︰「火火,幾個月不見,你又長胖了,看來琳瑯給你吃了不少好東西。」

此次跟著師父下山歷練,不方便帶著它,便將它寄養在了琳瑯那兒。

一听說胖,小騰蛇有些不樂意地叫了一聲,表示著不滿。

琳瑯走上前來,笑嘻嘻道︰「可不是,火火可能吃了,我都快叫它給吃窮了。」

離草看著琳瑯,亦是彎唇一笑︰「這些日子多虧你幫我照顧它了。」

「哎呀!朋友之間還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琳瑯瞅著她,卻是微微皺了皺眉︰「倒是小草你,怎的看起來清瘦憔悴了不少?我听師尊說,你們在人間似是遇著了厲害的妖魔,連執劍長老都受了傷,你……是不是也傷著了?」

面前離草的臉色顯然不是很好看,不僅不似以前那般紅潤,反而顯得有些蒼白。

那一日師尊匆匆與掌門和另兩位長老一道下山,她便感覺不對。

知道他們將離草師徒一同帶回來後,她便心急而又擔心地跑去問師尊。

磨了好久,師尊才告訴她一些大概的情況,並不允她說出去。

而瓊天宮也以執劍長老閉關為名,暫不許弟子前去打擾。

故而她一直無法去找離草探听詳情。

幸得又自師尊那听聞離草日日要去靈鷲宮取藥,這才特意等在了路上。

離草微微怔了一下,然後勉強地勾著嘴角笑了笑︰「沒事,都是小傷而已,再過段時間就好了。」

她自然不能告訴琳瑯,她這是日日割腕滴血給師父喝的結果。

因著現在加大了量,才會以致失血過多,顯得有些虛而已。

雖然離草這般若無其事地說,但琳瑯仍是免不了擔心︰「小草,我總覺得你有些變了,不似以前那般活潑快樂,倒像是有了許多心事,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你可以跟我說啊!」

離草微微一怔。

原來……自己竟然不知覺中變了許多麼?

可是,要跟她說……?

離草暗暗搖頭,心中卻只是苦笑。

要告訴琳瑯自己愛上師父的事麼?

說了又如何,這已是無法更改也無法解決的事實,只是多叫一人替自己憂心而已。

于是,她便淡然的一句回道︰「其實沒什麼,只是師父受的傷不輕,我心中擔憂罷了。」

見她不肯說,琳瑯也不再追問,只握住了她的手,目光閃閃︰「小草,無論如何你定要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任何需要幫忙的事就來找我,知不知道?」

有如此一位關心自己的朋友,離草心中一絲暖意劃過,點點頭,面上露出了一抹笑顏。

待離草到了靈鷲宮時,千羽靈將煉制好的新藥交到了她手中。

然而離草轉身正準備離開之時,眼前忽而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搖搖晃晃地便要朝地上倒下。

一雙手驀地扶來,雖然小,卻十分有力撐住了她的身體。

「靈長老……」離草想要直起身,奈何腦袋卻暈眩一片,兩眼幾乎發黑。

「別動。」千羽靈一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半刻之後,她眉微微一蹙,眸光直直看著她︰「血氣不足,近日你可是失了大量的血?」

說著,她已是一縷真氣渡過去,這才讓離草稍覺好些。

離草支吾地回道︰「嗯……不小心劃傷了,流了一些血……」

「劃傷?」千羽靈卻是一聲嗤笑,微微挑了挑眉︰「小小的劃傷一般的仙門弟子都能自行治愈,如何還會失這般多的血?」

離草心中冷不丁地一跳,勉強扯了扯嘴角︰「我……我當時情急,一時忘了治……」

千羽靈如此聰明之人,豈會看不出她在撒謊。

但她也並非好事之人,並不再咄咄相逼,卻是別開眼,涼涼道了一句︰「你體內魔氣亦是深重。」

乍聞她這話,離草心下又是一驚,有些慌亂地看著她,生怕她察覺出什麼來。

然而,千羽靈卻只是淡淡道︰「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該怎麼做,慕師兄座下已出了一個墮入魔道的逆徒,你切莫又叫師兄失望。」

這話中深意離草怎會听不出來,她是怕自己也魔性深種,入了魔道罷。

只是,她並不知道這魔氣是體內大叔的魔氣,所以不會影響到她。

離草沒有就此事再繼續接下去,只遲疑了一下,才望著她問道︰「靈長老,你可有什麼補血的靈藥?」

她這般下去估模著師父的毒傷還沒全好,自己就會失血過多倒下了。

而且,連琳瑯都看出她臉色不好,只怕師父也遲早會看出來。

到時再一追問,她便不好搪塞了。

千羽靈淡淡瞟了她一眼,轉身︰「隨我來。」

說著,人已是徑自朝里殿走去。

離草緊隨其後,跟著她穿過大殿,繞過幾個回廊之後,來到了藥房。

很大的一間藥房。

一進門,便可見正中擺著一個大大的煉丹藥的鼎爐,爐中火焰燃燒著,想來正在煉藥。

而四周滿是藥櫃藥櫥,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

千羽靈走至一藥櫥前,順手便取下了一只小瓷瓶,然後遞到了她面前︰「這是凝露丸,可益氣生血。」

離草接過瓷瓶,喜聲道謝︰「多謝靈長老。」

正待離開之時,卻聞千羽靈又低低喚了一聲︰「等等。」

「咦?」離草詫異地轉回臉,看著千羽靈微微擰起了秀眉,似有什麼糾結之事,不由問道︰「靈長老還有什麼事麼?」

千羽靈這才又自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淡聲道︰「這是給玉泱的藥,你回去之時正好路過青鸞宮,便替我將這藥送過去罷。」

原來又是給玉泱長老治眼楮的藥。

離草恍然之下,立時接過藥瓶應了下來。

然而,她卻忍不住又多起事來︰「靈長老,恕弟子斗膽問一句,當年……玉泱長老究竟為何會誤認為是靈長老害死了那位凌波仙子?」

千羽靈微微皺了一下眉,聲音微冷︰「我說過,此事不是你這小輩該多問的。」

「我只是想幫靈長老。」離草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諱︰「既然這其中有誤會,那就該說清楚,解開這個心結,何苦要讓誤會繼續下去呢?」

千羽靈卻是一聲嗤笑,看著她的目光帶了些譏誚︰「你怎知就是誤會?說不定就真是我害死的容仙,我對玉泱有情,但他卻喜歡容仙,我嫉妒之下,自然是想她死。」

她此刻竟是也絲毫不顧忌談論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

離草搖搖頭,一臉的誠懇︰「雖然我與靈長老接觸時日並不多,但我亦能看得出靈長老不是這般惡毒之人,既然靈長老能不在意玉泱長老的誤會,一直默默地為他煉藥,更落得這副模樣也依舊無怨無悔,可見靈長老必不會是為了感情的緣故去害人之人。」

千羽靈微微一怔,面上微微有所動容,眸光閃爍,卻是露出一抹不知似喜還是悲的笑容︰「你一個小輩竟也能看得如此通透,可惜,我與他那麼多年的相處,他卻不信我半分。」

離草知道她所說的他,必然就是玉泱長老。

她輕輕道︰「所謂當局者迷,玉泱長老想來也是因為凌波仙子的死太過悲痛,才會如此罷。」

「呵……他那般愛她,她的死對他來說可謂是最沉痛的打擊。」千羽靈微微閉了眼,似在回憶,口中幽幽說著︰「我與玉泱還有容仙當年乃是同時入門,故而成為了關系最好的師兄妹……」

也許是因為心中壓抑的太久,終于遇到一個可以傾訴之人,千羽靈將所有的往事都緩緩地道了出來。

「雖說修仙者該清心寡欲,但仙門之中卻也不乏成親生子之人,對于情愛一事亦不禁止。我一直都知道,玉泱喜歡容仙,所以,盡管我喜歡他,也只是放在心底,從不曾表達出來。我本想,這樣就好了,看著自己所愛之人幸福也是一種幸福,可誰想容仙竟會愛上魔尊。」

「那一回,她自人間游歷回來,整個人便變得有些不一樣,我是她最親近之人,她自是什麼話都與我說。她說,她在人間遇上一個人,她……愛上了那個人。那個時候,她還並不知道那個人就是魔尊千冥。」

「我不知魔尊用了些什麼花言巧語蒙騙了她,她對他極之信任,而又死心塌地,常與他私下相會。直到有一日,魔尊潛上昆侖欲盜昆侖至寶擎天弓之時,正為我三人所發現,也是彼時,容仙才終于知曉他魔尊的身份。」

听到這,離草忍不住問了一句︰「呀!那凌波仙子知曉了他是魔尊還要與他在一起麼?」

仙魔可是死敵,凌波仙子不知曉時還可以諒解,可知道後怎的還能再繼續錯下去呢?

「容仙當時自是十分震驚,玉泱與魔尊打斗之時受傷,魔尊逃離,容仙追了過去,我自是留下照看玉泱的傷勢,也不知容仙與那魔尊後面又發生了何事,說了些什麼,沒過多久,便發生了容仙盜寶之事。」

「我知道,後來凌波仙子盜弓之時受了重傷,還為掌門所罰,之後魔尊便殺上了昆侖!凌波仙子為保昆侖,力戰魔族,最後重傷不治而死。」離草記得當初兔師兄所說的過往,卻是奇怪道︰「可是,她的死與靈長老究竟哪里又有關系了?」

千羽靈緊緊蹙起了眉,幽幽一聲嘆息︰「因為,她盜弓之時我亦在場。我勸阻她,她卻求我莫要將此事說出去,她拿了弓只是借與魔尊一用,日後必會還回,她還說已準備與魔尊私奔。亦或許是心軟,亦或是私心,想著她若與魔尊在一起,玉泱終有一日會死心,興許我還有一絲機會,于是,我便放任她去盜走了弓。」

「卻不料她為此受傷,更為魔尊所欺騙,引出了之後仙魔的大戰。玉泱知曉此事後,便怪罪于我,若非我沒有勸阻她,若非我知情卻不說,她怎麼也不至于落至這般下場!」千羽靈說到這,不由一聲苦笑︰「也是我存了私心的緣故,此事確是我之過,所以我便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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