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往廳里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秦素素一抬頭，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就乍然撞進她眼里。
慕靖宇？！
心一顫，她下意識抱緊了手里的工具。她沒想到此時此刻他會出現在這兒，若早知道他會來，她應該勸老爺子早點采訪的
他的手，尷尬的懸在空中。
他微怔。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把他當做空氣，絲毫不被他影響。
慕在兒心。老太太端了幾杯茶，看了眼偏廳，偏廳的門正關著，什麼都看不到。
眸色一緊，他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抬手，要去擦掉她臉上殘留的泥土。她一驚，在他踫到自己前，慌亂的扭開臉去。
「謝謝女乃女乃。」
老爺子看看她，又看了看一旁正溫柔待著舒靜妍的孫子，料想她坐在這兒也不會好受。便道︰「行了，吃不下就算了。到一邊偏廳去等等爺爺，我吃完飯就過來接受采訪。」
「放心吧，我來這兒不是為了你，或者說，如果我早知道你會在這兒，我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兒。」她很平靜很平靜的替自己解釋，「我說來給爺爺做采訪的。」
這樣想著，她打開水龍頭，搓起手來。她從來沒有做過重活，今天手心已經被磨出小泡泡來，沾了水有些疼。她小心翼翼的撫模了下，痛得‘呲’出一聲……
家破人亡，狼狽不堪，此刻還這樣憔悴。
整個氣氛，僵窒得讓人連呼吸都困難。她還被他摟在懷里，他胸腔里的心跳那麼有力，一下一下像是重捶在她心上一樣。
明明全部都已經解釋清楚，可是，胸口卻覺得那麼堵。慕靖宇的手臂收緊了下，最終，還是放開了她。
她咬了咬唇，只當沒听到他的話。可是，整個洗手間，因為有了他的侵入，而變得那麼擁擠。
「是嗎？」老太太這兩個字，問得曖昧不清。笑了一下，拍了拍他，「也好。你休息，我給你爺爺和素素送點茶去。」
「我想吃扁豆，你幫我夾一點。好不好？」舒靜妍懇求。
秦素素笑著起身，像是沒事人一樣。可是，轉過身的那一剎那，面上的笑再偽裝不來。
「你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地方？」秦素素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里是深深的疲倦無力。她無波的眼神，看定他的眼，「我有尊嚴、有思想。我為什麼要留戀一個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利用我，時時刻刻想要報復我的魔鬼？」
吃飯的時候，秦素素很努力在壓抑嘔吐感。她只是拿筷子做做樣子，並沒吃什麼東西下去。
「……哦，好。」她其實很想拒絕這頓午餐。可是，都已經到了飯點，現在走，老爺子老太太不放人也就罷了，倒會顯得她有多在乎某個人。
「好，謝謝爺爺，我不著急。」
悶悶的疼……
慕靖宇正坐在沙發上，這會兒，視線也朝她投射過去。隔著幾米的距離，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對撞，都不同程度的暗下去。她更快一步的別開視線，面上的笑，早已經收斂。
整個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僵凝。
舒靜妍一下子展顏笑開，撒著嬌，「我也想吃紅燒排骨。」
老太太看著那消瘦的身影，嘆口氣。「老爺子，你說，素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和上回看見她，可是瘦了好多。」
依舊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甚至，連感情生活也多姿多彩。
只听到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在門口乍然響起。
「你問你的，答不答是我的事。」她面無表情，伸手要隔開他。
她將東西交給老爺子，便轉身往洗手間走。假裝，不曾發現那道追過來的視線。
吃過午飯，舒靜妍接了公司的電話，要回單位去。她纏著讓慕靖宇陪她一起走，慕靖宇不耐的拒絕了。
「靖宇？靖宇！」舒靜妍叫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來，視線涼涼的投向她，「干什麼？」
一進洗手間，她繃緊的身體才得以松懈一點。看著鏡子里面色蒼白而又瘦弱的自己，忽然心酸得直想哭。
步伐，沉重。神色，黯然。
那一句話，差點將她忍了好久的眼淚逼出來。可是，她卻深吸口氣，硬生生忍住。將那苦澀的味道，一並噎進月復中。
正在這會兒……
說到最後，她的情緒克制不住的激動。
「女乃女乃，您偏心。」舒靜妍就和自己家里人一樣，一點都不客氣，半認真半玩笑的道︰「您就給素素夾菜，也不管我。」
「來，素素，多吃點這個。」老太太夾了塊紅燒排骨給她，「你可不能再瘦下去了，自己身體要緊。」
「咳咳……」老爺子輕咳一聲，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來，素素，把你手里的東西給爺爺。」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不許自己再有一點點的動搖。一會兒，她緩緩睜開眼來，道︰「放開我吧，免得讓舒小姐看到。」
「幸災樂禍嗎？我現在過得這麼痛苦，你終于給思靈報仇了。她泉下有知，一定會開心得不得了。」她面無表情，用力掙扎，「放開我！我們只是兩個陌生人，希望你記得你說過的話！」
「你都成小花貓了，趕緊去洗洗，準備吃飯。」老太太也笑著接口。
眼淚，差點要不爭氣的滲出眼眶的時候，她拍了拍臉頰，自己給自己打氣，「秦素素，堅強點！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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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來招惹她！
所以……
她送了其中一杯給孫子，慕靖宇趕緊從沙發上爬起來，接了。老太太看他一眼，「怎麼還不走？你們下午不是兩點就上班嗎？現在過去時間正好差不多。」
「好。」
「這就吃好了？你這明明就沒動筷子。」老太太擔心的看她一眼。
那蠢女人，會不會真和女乃女乃說的那樣病了？按理說，就算沒有了秦家做支撐，她的工資也不至于能把她餓瘦成這副樣子。
他過得那樣好……
冷著臉，走到門口的時候，準備側身避開他出去。可是，他身形一晃，將她給攔住了，「我在問你話。」
「為什麼又瘦了？」一句話，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沖口而出。
「你到底想干什麼？」
他卻不曾理會。
很辛苦……
可是，她呢？
「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懶懶的往沙發上一躺，說是困了，要睡會兒再走。說著便真閉眼睡了過去。舒靜妍無奈，又不敢耽誤，只得一個人訕訕的離開了。
映在他眼里，卻覺得那麼讓人心疼。
「陌生人？」慕靖宇嘲弄，根本不給她掙扎的空間，「如果你有意把我當陌生人，現在來這兒是為了什麼？想讓爺爺女乃女乃給你做主？如果是這樣，我奉勸你……」
她洗不下去了，連臉都顧不得洗，關上水龍頭就準備出去。
該死！
她的睫毛顫栗著，心，很亂、很亂……
慕靖宇就那樣沉目凝著她揚起的臉龐。半個月的時間，她又在消瘦。而且，這樣的秦素素和過去已經截然不同。
慕靖宇不甚在意的道︰「反正單位今天沒什麼事。難得來您這兒一趟，所以，就坐會兒。」
沒有明艷的妝容，沒有昂貴的高跟鞋，身上的衣服也是再普通不過。再也不是過去那大小姐的樣子！甚至，此刻，小臉上還沾染著髒兮兮的泥土。秦素素始終不曾抬頭，不去看面上溫柔的神情。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男人，也有這樣溫柔的時候。
可是……
垂首，看她一眼，「把臉洗干淨再出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慕靖宇沒動，態度冷淡得和剛剛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哦，不！曾經在外人面前，他也這樣溫柔過。不過……如今她明白，那一切都不過是偽裝！
老爺子坐在真皮沙發上，她則搬個小板凳坐在老爺子跟前。她的背影正對著門口，老太太推門進去，她扭頭來看，他才得以看到她恬靜的側顏。
「嗯。」慕靖宇立刻夾了，擱進她碗里，又補了一句︰「有點燙，慢點吃。」
慕靖宇端著茶，眼神莫名其妙的就跟著老太太的身影直飄向偏廳的位置。老太太推開了門，他從大廳的位置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無論是什麼樣的生活，咬咬牙，總是會過去的！
他卻順勢就把她的手扣住，她掙扎，他長臂一勾，就箍住了她的腰。
老太太直笑，正要給她也夾一塊排骨，卻是有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舒靜妍尷尬而又難堪。
惡心感，又涌了上來，她臉色微微發白，怕自己熬不住，便輕輕放下筷子，「爺爺女乃女乃，我吃完了。你們慢用。」
說罷，不等她回神，他已經轉身，沉步出去。
秦素素笑了一聲。
慕靖宇沒應，下意識看了眼孫子。只見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那背影，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吃什麼？我給你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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