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如果是我，即便不會把他讓給你，我也不會和他在一起。因為……」她深吸口氣，「他永遠會是我們姐妹倆之間的一根刺！」
顧影一震，「姐，你這麼說對我不公平。」
深吸口氣，她頓了一下，語氣平緩，「姐，我們相愛……」
果然，房間里傳來動靜。
燕兆年頷首，似乎是認同了兒子的話，又似乎是在思考。
「出什麼事了？」
見到他，顧影微一驚。
「媽。」將包放下，顧影伸手將藥片接了過去，順手剝開。看了眼母親的側臉，鼻尖越發覺得酸澀。
車就停在小區樓下，低調而隱蔽。如果不是小區的街燈照出那張熟悉的車牌來，他還不一定認得出來。
「你不也沒上去？」
昏暗的光影下，靳瀾惜柔和的臉頰越顯得消瘦，「以後媽要是走了，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們兩姐妹相依為命了。你乖，一會兒去哄哄她——你也知道的，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好說說，她也不會忍心再和你鬧脾氣。」
靳瀾惜寬慰的笑了笑，「別這麼緊張，生死有命，你爸都走了這麼多年了，一個人在那邊總會孤單。我過去了好歹是有個伴的。」
一句話，一陣見血，刺到了心里最痛的地方。顧煙眸子一縮，退了一步。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可是，終究是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跑了。
「你姐怎麼了？」靳瀾惜吞了幾顆藥片，突然問。
晦暗的拐角，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整個樓道里，恢復了清冷，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得能听到她的心跳聲，甚至……眼淚的聲音……
季南是個絕對的好人。
她光想想要放棄這個男人，都會痛得無法呼吸……
「你趕緊下來看看，你們家那位好像不那麼正常。」
從地上的門縫，她明顯看到里面亮著的燈。
翌日。
顧影心酸的頷首，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松，只忍著哽咽說︰「好，都听媽的。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顧煙拉開門，從房間出來，見到門口蹲著的身影，她一愣。
看他落寞的神情，燕北將頭往後仰，將手悠然的枕在腦後，看著那熟悉的窗口，道︰「沒上去？」
「姐。」她又喚了一聲，「我知道你還沒睡，我們再談談。我知道你生我的氣，那件事我不該騙你，我和你道歉！」
若是以往，顧煙听到這些，早已經沖出來替她出謀劃策，挑選禮服。
那邊，燕北早已經沒有了聲音。
顧煙依然沒有理會她。
木然的蹲在顧煙門口，不知道多久，她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燕北……
「那你和你媽的親情呢？」
而此刻……
………………
「誰知道？一早來就這副樣子。你們吵架了？」季南邊問，邊透過玻璃窗瞅著窗外正痴痴的盯著碎紙機的某人，‘嘖’了一聲，「那黑眼圈，簡直讓人不敢直視。誒，我話還沒說完呢！」
好一會兒，顧影才回去。
「兩者缺一不可。」
「……來看阿姨？」燕北坐進車內。
「是不是阿姨的病又惡化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再挑另外一家醫院，讓阿姨住過去。」
掛了電話，不到兩分鐘，燕北便下來了。
「人都會長大。我知道愛情的魔力，可是……有時候親情也很重要。」
燕北轉身準備上車，一轉目卻見到一輛再熟悉不過的車。
「再打印一份就行了，你伸手去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他臉色還是不太好，有些訓她的意思。
看著顧影在公司里失魂落魄的忙活，他立刻打電話報告燕北。
才敲門，燕北已經將門從里面打開。zVXC。
一會兒，他側了側身，將手肘擱在方向盤上，認真的盯著兒子，「燕北，你媽永遠都不會同意你和顧影的事。如果有一天親情和愛情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你要如何選擇？」
房間里，最後一絲燈，也滅了……
間陣血刺。是不是只要有燕北在，她們之間這根刺就真的再拔不出來？
顧影臉都要埋到地下去了。
順著他的眼神，燕北也往上看了眼。
如果可以，她寧可兩個人像過去那樣，意見或者喜好不那麼統一。偏偏……在愛人這一點上，竟然是同一個人。
「爸……我不能放棄她！」不用思索的堅定。
腳邊的那杯檸檬茶此刻已經黑得難以入眼，面膜也掉到了地上。
顧影心一喜，以為她是來替自己開門，可是……
燕北微一震。
一伸手就將她的手抓住了，眉心擰住，責備的看著她，「你這是干什麼？」
顧影本就有心事，被這一凶，心里更是不舒服。耷拉著腦袋，咬著唇不做聲。
燕北低笑，「爸，阿姨就是你愛的那個人？」
她……竟然在這兒蹲了一夜……
顧煙鼻子一酸，心里莫名覺得難過。亦不知道是因為燕北的事，還是因為什麼。
敲了敲車窗，隔著玻璃，他喚了一聲，「爸。」
燕兆年這才回過神來，見到兒子，有片刻的驚訝，但很快又了然。
其實……
一大早。
「一進門叫了我一聲就回房間了，我叫她她也不出來。」靳瀾惜看了眼顧影的臉色，見她面有郁結，不由得皺眉，「你們倆吵架了？」
顧影還站在碎紙機前面，扔了一打紙下去，才猛然想起自己丟錯了東西，趕緊伸手要取回來。
顧影搖頭，「不是這樣。」
顧影一手端了杯檸檬水，一手拿著面膜。到了顧煙門口，遲疑了下，才敲門。
「沒有。」怕媽媽擔心，顧影不敢說實話，只輕描淡寫，「只是小事上意見不統一而已，你也知道，我們從小到大也沒少磕嘴。」
靳瀾惜欣慰的撫了撫她垂下的發絲，「這才乖……你們好好的，媽才安心。」
不由分說，牽著她的手直接往辦公室里面的休息室走。
門帶上，燕北擔心的看她一眼，只覺得她眼下的黑眼圈尤其刺眼。
顧影將所有的資料放好後，才去季南的辦公室。
心一緊，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環顧了一圈四周，問︰「她人呢？」
心，一沉再沉。
燈開著，靳瀾惜正在剝著藥片。
此刻，他正仰頭看著眼前那棟樓。黑暗里，眸子深邃似海，顯然此刻正沉溺在無人所知的記憶里，神情間滿是掩不住的懷念和落寞。
這一下，將燕北嚇得不輕。
顧影紅了眼眶，別開臉去。
從醫院搬出來的這段時間，媽媽又瘦了，也憔悴了許多。甚至，一天不如一天……
…………………………………………………………
顧影捏緊面膜，語氣上卻裝出輕快的樣子，「我們一起做面膜，好不好？我今天接到蘇揚的喜帖，過幾天他就要結婚了，喜帖還是他老婆親自送我跟前的。你是沒看到她那得意的樣子，我要好好保養才不會輸她……」
她真的很自私。
遠遠的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顧影，也顧不得大家的視線，直接過去了。
「……」可是，房間內，並沒有聲音回應她。
「媽！」不喜歡也不想听這種話，顧影心驚的將她的話打斷。
也沒有叫醒她，只是咬著唇，避開她，冷冷的走出門。
燕北率先走了。
顧影呆呆的站在那，看著那黑暗的門縫，心里的陰霾也隨之而來，像一塊巨石一樣沉沉的壓在她心上，讓她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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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下，這才將臉側過來看著父親，「爸，媽對您其實真不錯。跟您這麼多年，最美好的年華都給了您。我不知道過去怎麼樣，可是，現在，最愛您的一定是她！」
可是……
門縫里，倏然暗了。
燕北卻不以為然，「你不回答我也看出來了。不過……」
臉，埋在他胸口，貪戀的听著他的心跳。
鼻尖莫名的就有些發酸，卻不敢表露，只說︰「我剛放錯了東西，那東西不用粉碎。」
那個窗口，亦是他熟悉的。
將車門推開，問︰「送顧影回來？」
她做不到……
…………………………
感覺到周圍其他同事們的視線都朝這邊看過來，燕北才松了手。看一眼她委屈的樣子，有些自責自己剛剛太凶，臉色柔和了許多，只說︰「到辦公室來，我等你。」
沉步走過去，車里果然坐著那抹身影。
燕兆年苦笑，搖了搖頭。
燕兆年看著兒子，感慨︰「你到底還是長大了。」
燕兆年沒回答。興許是因為問這句話的對象是兒子。這個問題，並不適合父子之間。
听著他沉沉的嗓音，感受著他的在乎和關心，顧影突然上前一步，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了他。
靳瀾惜牽著她的手，嘆口氣，「媽這身體過不了幾天了，你們……」
季南張著腦袋，好心‘提醒’︰「我的床還不錯，放心享用。」
越是這樣靠近，她越發確定……
自己已經不可能放棄他了……
這個人，對自己的重要性，也許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象。放棄他，也許……會比剜開自己的心更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