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正將行李一件件拎到車上。顧影拿著手機站在一旁給蘇揚打電話。
期間，他的視線看過來，她竟然莫名覺得心虛。不敢對上他的眼，只側了側身，用背對著他。
時間太早的緣故，蘇揚還沒有完全清醒。听到顧影在電話里說要和燕北提前離開，他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心，前所未有的軟，連她原本的堅強都被軟化了。
「不是？那這個呢？」
另一邊。
顧影利落的將那些基本的東西掃進推車里，還不忘嘟囔︰「泡面那些都是沒什麼營養的，你應該少吃點。工作量那麼大，只吃這個一準被身體拖垮掉。」
「別白費力氣。」早知道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可是，整個別墅，依然很安靜。
她站在玄關處發呆的時候，燕北鎖上門，由後推了推她肩膀，「愣著干什麼？進去。」
能不能成功，他並不能保證。
顧影看著他自若的神情，有些郁悶。
他指著蔬菜區，一個個仔細問她。覷著他難得這樣有耐心的樣子，顧影忍不住走神。
孤零零的站在那，顧影莫名的有些失落。
出差？
手指才踫到瓶身，忽然，身後橫伸出來的一只手已經搶先一步將醋拿走。
剛要去夠推車，燕北已經先一步將推車握著了手里。又將她拉到里側，兩個人並肩往蔬菜區走。
此刻的他，換了一身商務裝。挺拔的身形被修身的襯衫勾勒得宛若雕刻一樣完美，氣質清爽凜然。
可是，他的眼神……干嘛那麼閃爍？那麼不自在？
下一秒，他的舉動，讓她驚愕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可能睡著還沒醒吧？」顧影不太確定。
他嗤了一聲，「中庸之道已經不適合現在這個社會。我會讓律師照程序處理。」
燕北不吭聲，只深目凝向她。她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過多，忙不自在的低下頭去，狀似無意的撩了撩頰邊的發絲，「現在去買蔬菜。得快一點了，一會結賬還要排隊。」
「哦……」她拉著行李進去。
「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會住你那……」就算現在把她帶去了，她回頭又會拎著行李自己跑出來，所以現在這不是做無用功嗎？
他推開一間客房的門，安排，「行李放這兒，這幾天你就住這里。」
「……好。」她再次點頭，乖乖的進去。因為在別人的地盤上，她半分不敢造次。
顧影揚起頭來，就看到他正彎身在閣樓上，只探出半個頭來。
扭過臉去，她嘴硬，「就算是這樣……那也不可以……」
「痛嗎？」他垂目問她。
想起燕北8點的飛機，她匆匆忙忙從床上下來，頭發披散著也顧不得抓起來。
側目，看到周圍陌生人朝他們投射過來的含笑且羨慕的眼神，她俏臉一紅，心有些亂。
「不……不是那兒。」
他很想告訴她，感情這種東西，不是誰能控制的。就好像……他對她，連自己都把握不了……
連一聲道別都沒有。
她知道，大部分男人都不喜歡和女人逛超市。女人挑東西多半仔細又磨蹭，男人粗大神經很少受得了。
「他要和我分手……蘇揚，他為了顧影要和我分手！」悲切的啜泣，眼淚，‘唰唰’淌在他頸窩里。
燕北側過目來，凝神看著她糾結的小臉，薄唇微抿，「我說過昨晚的事不會再發生。昨晚……只是個意外。」
看樣子，現在他已經去機場了……
只咬著唇，靠在他胸口上，實話實說︰「嗯……有一點痛。」
「我會讓律師過去處理這件事，傷人的人很快會找出來。你想怎麼處理？」燕北沒有停車，視線專注的落在前方的路況上，問她。
顧影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想麻煩你……」
沒注意到身後，身子不其然撞上一個直沖而來的貨運推車。車上全是重重的貨物，脆弱的腰部當下受到重創，顧影痛得擰眉，小臉都白了。
他，身體僵住。
燕北的臉色卻一點都輕松不起來。
懷里，柔軟的身體伴著DIOR的香水味，讓他有些晃神。
沒再說什麼，她將門帶上了。掏出手機來給母親打了電話，只說自己是臨時被安排去出差。
這樣的動作，在他們之間，明明……很曖昧，而且，還有一些小小的情.色味道。可是，他渾然不覺，不帶一絲絲的挑.逗，只是單純的替她按著傷處。
正無措時，手機突然被一只大掌抽走。她錯愕的回身，燕北瞥了她一眼，握著手機，鎮定而淡然的替她找了個借口︰「公司里臨時有事，我們要盡快趕回去。等蘇染醒了，你再帶她一起回來。」
「算了，我不想在這種事上糾纏，都過去了。」比起臉上的傷，其實更叫她難以接受的是那一聲聲詆毀和誣蔑。
「我帶你出去吃。」燕北的視線從她穿著睡衣的身上飄過，眸色略深，卻只是淡瞥開視線，「你去換身衣服。」
燕北已經站定在她跟前。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
燕北……
經過昨晚之後……
「我愛他……你最清楚，我有多愛他……蘇揚，幫幫我！幫我，好不好？」只有在蘇揚面前，驕傲的她才會這樣失控。那一聲聲破碎的哽咽和央求，都叫蘇揚心碎。
可是父親卻不是。她的記憶中，小時候父親每回都會陪著母親逛街。人多的時候，總是將母親摟得緊緊的護在胸前，生怕被人撞上。每回見到那樣的畫面，她們兩姐妹就在後頭偷笑。
…………………………分割線…………………………
燕北看了眼她的黑眼圈，微微皺眉，「去睡會兒吧。」
「你還沒走？」
「那這里？」他的手，再往左邊移動了一點。
無助、傷心的情緒傾巢而出。
「……」沒有聲音回答他。
「嗯。」她送他出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想起什麼又問︰「對了，你大概什麼時候走？」
他呼吸收緊，有種不好的預感。
腦海里，不自覺的將這個畫面和父母當時的畫面糾纏在一起。
………………
听到這話，並不意外。
呼吸收緊，蘇揚輕輕扣住她的肩，試探的推了推她，「姐？」
燕北挑眉，抓過車鑰匙，「走吧，我送你過去。」
「油鹽味精這些家里都有嗎？」
為何……獨獨是他們這樣糾纏在一起？
顧影局促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若是自己留下來，讓蘇揚看到臉上的傷痕，她也是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唔……沒關系，一會兒就好了。」他們離得很近，顧影的臉幾乎都擦在他的襯衫上。很努力將腰桿繃直，可那兒還是痛。
飛機上的東西，難以下咽。
好在，她的睡衣和她人一樣，有些保守，是粉色的小碎花上衣和短褲。
這樣的擁抱，是他做夢都會想的。
如果他能替她痛，他也願意……
「打算把這個啞巴虧噎下去？」燕北似乎無法認同。
顧影撇撇嘴，不再發表意見。根本就已經有了決定，干嘛還要‘民.主’似的問自己？
不滿的癟癟嘴，她索性不再說話，反正，他霸道得根本就沒有想要听她的意見。
「這里嗎？嗯？」他難得這樣的有耐心。
本打算努力為自己爭取一下，一轉頭，見到那只手的主人，不由得訝然，「你怎麼來了？」
也是因為深受父母影響，所以她從小到大最夢想的事是可以挽著男朋友的手逛一次超市。只是，好可惜，她和蘇揚一直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看著那痛徹心扉的淚顏，這些話，他一字不落的噎下。而後，只是輕緩的點頭，「好，我幫你……試試看。」
看樣子，腰上肯定要免不得一塊淤青了。
簡單的三個字，曖昧得像情人間的情話。她本就燒紅的小臉，現在越發灼熱。
「站在這里發什麼呆？」突然，一道聲音從天而降。
被他這一瞧，顧影才想起自己現在的穿著。
「時間還早。」燕北看了眼腕表，才踩著鋼筋樓梯下來，手里拿了份資料。又看她一眼，「剛剛你是不是在叫我？有事？」
一股暖流，從他掌心的位置，一寸一寸漫進她的心尖兒。
她正呆呆的坐在那，雙眸無神的盯著地板，連他走近了她也不曾察覺。周身，好似聚集著一團陰霾，將她隔離。來早故然。
「怎麼坐在這兒不吭聲？」他緩步走近。
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穿著。有時候陪母親出去散步的時候，她甚至都穿著這套睡衣。
到了市區後，燕北正打算將車直接開到她家。
「……嗯。」她乖巧的應。
「發什麼呆？趕緊去排隊。」燕北扯了扯她。她這才回神，小臉莫名發紅，趕緊點頭自己先跑到了結賬區。
麻油、醬油、黃油，還有醋……
他也很想告訴她，愛情更是勉強不來的。就比如，即便是勉強，她也不會愛上自己……
「晚上8點的飛機。有事？」
終于找到了地方，不用再被他肆意‘折磨’。
車，一路往市區開。
「撞哪里了？」他才一走神，她就出了這種事。
「嗯，這兩天就住我那。」燕北再次點頭確認，神色泰然。
「怎麼你們要突然離開？」蘇揚越發覺得奇怪。
「我去買點東西把冰箱填滿，然後開始做晚飯。」她轉頭看他，沉吟了下才說︰「我做飯很快，要不……你吃了晚飯再去機場？應該不會耽誤時間。」
眼神認真、專注。
「嗯？」他要去哪？
無緣無故留宿在一個單身男人家里，這種事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用‘家’這個字眼，似乎還不錯。
顧影當然不敢問，只轉身回了臥室。
燕北將醋擱在推車里，粗略的掃了一眼，「還有什麼需要買的？」
現在听起來……
總之，她的意思就是要和他把關系撇得清清楚楚就對了。
他掌心覆在她腰上，替她摁揉著傷處，力道恰到好處。
「你就在車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出來。」她推開車門率先下車。
突然想起昨天在泡溫泉池他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心一驚，一下子就從地上爬起來，邊套上外套，邊匆匆往樓下走。
所以……
沒等幾分鐘，顧影換了一套衣服出來。
看來，昨晚睡眠不佳的不只有自己。
有人給他做飯，他求之不得。而且……上次喝過她熬的粥之後，他已經開始戀上那樣的味道。
「……」燕北索性不理會她，只徑自開著車。顧影急起來，側身去掰車門。
搖頭，將這些不適的情緒搖走。她蜷縮著身子，抱個抱枕酣然入睡
將手里的資料隨時擱下，才說︰「廚房不是問題，不過，冰箱是空的。」
「……嗯。」
「不回家？」燕北瞥她一眼。
「不行，你放我下車。」顧影立刻拒絕他的提議。酒店安全隱患大？不，在她看來，住他那兒安全隱患才更大。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想，心里莫名變得有些不舒服。
「拜托你，幫我留住顧影……」蘇染含淚的眸子懇求的看著他，「把她留在你身邊，不要讓她也愛上燕北！拜托你，蘇揚！」
一抹不自覺的驚喜，自心頭劃過。
「你這邊最近的是哪家超市？大概要多久？」她邊問，邊將手繞到腦後，將發絲嫻熟的束在腦後。
想著燕北的飛機，她也不敢磨蹭，趕緊推著推車往調料區走。
燕北面色不佳，「不是想申調嗎？我回來時，沒有在書房的桌上看到那張申請，那就過期不候。」
「馬上。」遇上紅燈，他將車停下，側身睨她。「現在你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就當是幫我看房子。」
直到靠得很近了，才隱隱發覺她的情緒似乎不對。
還好……
燕北轉頭見到這一幕，心一擰，伸手就將她帶進了懷里。
「姐！」
推貨運車的人還在連連道歉，顧影直裝作輕松的樣子搖頭。
屋子里並沒有人回答她。
「蘇染！」嗓音不由得揚高許多，睡意全無。
那灼熱的液體，打在他皮膚上，一顆一顆像是烙在他心上，悶疼悶疼。
第二次來燕北的家里，她的局促一點都沒有比第一次少。
尤其……zVXC。
這張床，蘇染，大概也睡過的吧？
「那些要不要也買一點？」
她居然一覺睡了這麼長的時間。在陌生的床上，她竟然也能睡得這樣安心，這還真有些匪夷所思。
「是不是這兒？」俯首，氣息無意的全拂在了她耳上。
燕北眉頭微揚。他發現他喜歡她這個用詞。那套單身公寓，因為冷冷清清，他從不曾當那是個家，頂多是個暫時的住所罷了。
「是不是撞腰上了？」他眉心皺得緊緊的。什麼叫沒關系？剛剛她那臉色是沒關系嗎？
她微仰頭，看著頭頂上僅剩的一瓶陳醋。踮起腳尖，艱難的伸手去夠。
途中，她卻說︰「在前面那個路口，你就把我放下吧。」
她這才猛然驚醒。抬頭，眼神慢慢集中，終于有了焦點。
「你和姐夫先走，那我姐呢？」他從地上坐起身來，混沌的撫了撫額。但還是第一刻想到蘇染。
他一手攬住她的肩，讓她整個人靠在他胸膛前，一手烙在她腰上。
心下擔心，一個腳步跨好幾個階梯。徑自沖到廳里的時候，見到沙發坐著的身影，他這才長松口氣。
至于……
垂在身側的手，遲疑了下，才輕輕落在她背上，還有些僵硬。嗓音卻溫柔似水，「怎麼了？哭什麼？」
她沒說話，答案不置可否。這幅樣子回去，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和家里人解釋。顧煙不當場發飆才怪。
燕北挑眉，「怕不好交代？」
「5分鐘的車程。現在去超市干什麼？」
看著她倔強而羞紅的小臉，燕北不再逗她。
干脆利落的交代完，燕北沒有再多說，直接將電話掛了。轉身將手機拋回給顧影，「上車！」
撈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就這樣簡單的交代，沒有問題嗎？顧影表示很懷疑。
「誒，那是我先看上……」
「嗯……」顧影抬手模了模自己的臉上的傷，「我隨便找個地方住下就好。」
女孩子住什麼酒店？安全隱患太大。
他將她牢牢抱緊，心痛的問︰「我要怎麼幫你？蘇染，要怎麼幫你，你才會開心？」
「停好車就進來了。」
「還有嗎？」見他不吭聲，顧影又轉頭問了一句。
听到燕北的解釋，蘇揚頓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躺在那，看著天花板，她忍不住幻想……
「去我那。」將車門落下鎖，他語氣平平的說出讓她錯愕的三個字。
可是……
他推著笨重的推車過來，她忙往後退一步，讓他先進到隊伍中。
兩個人一時又無話了。
「啊……是有事。」失落的心情一掃而空，她的情緒微微上揚了一點。「我有點餓了，所以想問問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廚房。」
「唔……也許都過期了。」燕北也不確定，「我往常只煮面，基本用不到那些東西。」
至少，她還在。
「笨女人！」看著那背影，燕北低喃一聲。這小笨蛋一定不知道自己那露在空氣里像花瓣一樣嬌女敕的雙腿，到底有多性感，多容易讓男人想入.非.非。
「這……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她。既然不愛，分手對彼此都公平。
車上的兩個人都不曾和對方說話。想起昨晚的事，顧影依舊覺得尷尬，只將臉轉到窗外，看著一掠而過的風景。
她搖頭，「沒事。那你忙吧。」
再醒來的時候，撩開窗簾，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經有些暗了。
「去你那？」她是听錯了嗎？
「是不是要這個？」
顧影沒好氣的瞪他。又拿這件事來威脅自己！偏偏，她還不得不妥協。
「安心住那吧，這幾天我不會在。」
「這才乖。」燕北滿意的贊許，眼底有淺淺的笑痕。
「蘇揚……」她低喚一聲，嗓音已經哽咽。下一秒，整個人委屈的投入蘇揚懷里。
她口干舌燥，身體發軟。
打完電話，她換了衣服，將疲倦的自己拋在柔軟的絲絨床上。床單很柔軟，帶著洗衣液清爽的味道。
出了臥室，整個公寓里卻異常安靜，根本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
燕北把小影帶走了，而把蘇染晾在這里了？
「小姑娘，你這男朋友可是真疼你啊。回頭得讓我閨女也找這樣兒的！」排在他們前面的大媽正在買單，還不忘笑著打趣。
…………………………
「嗯……」她只好點頭。
蘇揚怔愣的看著她，心里還是不可避免的泛起失落和陣痛。
「那……你什麼時候走？」
他的手掌，寬厚結實，那麼有力，像是可以將她所有的痛楚都拂掉。
家？
現在開始給他做晚飯，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燕總？」站在廳里環顧一圈，暗沉沉的空間，連燈都沒開。
他就在身側，即使是在超市這樣各種氣味混合的地方，他清爽的氣息也還是蓋不住，獨特、好聞。她低著頭，看著推車上他漂亮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他早料到的。
「出差。」
顧影身為秘書，但還真不知道他有這個行程。這段時間，他的行程表直接都交給了童寧，根本不曾過她的手。
「誒，去哪？就停在這兒吧，這里離公司近，我住兩天方便上班。」看到路邊劃過的家庭連鎖酒店，顧影忙示意他停下。
「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媽教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靳瀾惜知道自然沒有懷疑，只再三叮囑她出行注意安全。
這個點，超市里正是高峰期。
他送到她到超市門口。
「以後出來當心點。」他叮囑，嗓音渾厚。
小臉當下漲得通紅。
「也……不是……」天，為什麼她的聲音，變得這麼軟？這麼顫？
顧影張張粉唇，想解釋什麼，可是……
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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