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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命

鄭芝虎迅速帶領著部分手下先離開月港。他雖有強健如熊一般的金剛體魄,此刻卻也像沉負著千斤之力一般,無法招架地慌張難掩。

廣場上如同升騰的沸水,混亂起來。

「什麼,真的嗎!」如此突如其來的大事件,即使是石頭等人也是吃驚不小。畢竟,假如這是真的,那絕對是場轟動天下的海上大戰。

「真是個不好的征兆,都安排好了嗎,這海上的大事是一個接一個地要發生了。」殷吉還未說完,殷哲已帶著眾黑灣海盜轉身離開。殷哲邊走邊說著,「走吧殷吉,大會到此結束了,能不能選得出盟主看來又得另說了。」他要把消息帶回去給簡二錘,後邊的事情看來已經很明了了。

「鄭芝龍要完蛋了!」「哈哈哈,散了吧!散了吧!大勢難留,明年能不能在這里開商海聯盟大會都不一定了!」紛紛離去的海盜們,如馬蹄揚塵,偃旗離開,混亂無章。有人幸災樂禍,大聲談笑著。

「大大哥,這算是天助我們粵海同同盟吧。」魏崇輝從身後擠出來,到葛龍身邊悄悄問道。

「誰說地!」葛龍按住魏崇輝的腦袋搖晃,「輝仔,你要知道,鄭氏與水師,還不定孰強孰弱呢!這還都是未知,誰又知道水師下一步會有什麼打算。不過,能打亂別人的變化總比沒有變化好。」

「告辭了鄭船長,保重,保重」葛龍的話越說越輕,他有些暗喜地告別了鄭芝龍,率眾離開月港。

鄭芝龍亦無心听取這些,他唯一所關心的,只剩下一個。眾海盜紛紛離開後,媽祖廣場上,只剩下鄭氏海盜與旗幫海盜還留在那。剛剛得知消息的鄭森等人也是一片焦頭爛額。

「陳丁,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胡宗憲正在調集近海能調集作戰的所有舟師,將士,齊聚昌國衛,不出半月,就會出征。據回報,這次水師早早放出消息,明刀明槍,誓要踏平琉球島,他們的確是要動真格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胡總督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鄭芝龍焦躁地模著濃密大胡子,自言自語地思索。

「船長」,廣場上僅剩的另一個幫派,旗幫海盜張保抱拳走來說道,「我不知道是出于什麼目的,水師會如此興師動眾。不過我旗幫此次亦可助你們一臂之力!我們可以聯手,擊垮他們。」

「哈哈哈,多謝旗幫兄弟,現在還敢留下來幫我鄭芝龍的,旗幫海盜義膽忠肝,果不愧為俠盜!」鄭芝龍大笑,握著張保的雙手。他以兄弟相稱與自己相去十余歲的張保道。

「不過多謝張保船長。」鄭芝龍收起笑臉,嚴肅鄭重道。鄭森亦正色看著他,隱約已經預感到,「父親」,他本想勸阻他,輕輕叫道。鄭芝龍並未理會,「張保兄,既然此次水師要剿滅鄭氏,踏平琉球,是專程找我鄭氏而來。那就不必勞煩張兄了——不必勞煩任何人!」鄭芝龍遙望空蕩蕩的廣場四方,他回頭,仰望著媽祖女神,他的思緒如媽祖神像的目光一般,遠浮海上。商海聯盟的事宜暫時拋到了腦後。

鄭芝龍久久閉上眼,默默祈福著。

「若水師敢出龍骨山,往琉球而來;吾,與之一戰。」

天空中狂風呼嘯,雷雨傾盆。

台風即將到來的季節,巨大的風暴在天海相接的地方反復無常著。此時每一個出海的理由,都會被有去無回,吞沒生命的大海駁回。

白晝被籠罩得如同夜晚,陣陣網狀的閃電劃過,照亮了隨著巨大波浪,洶涌起伏的戰艦的身影。離雙嶼島相去八十里,象山,昌國衛,暴雨不斷。沿著城牆,如注傾瀉還未到城牆一半,雨珠就被城頭的巨浪所帶走。

水師昌國衛指揮司。乃是明軍水師,東南沿海的總部。里里外外到處都是帶著雨水,忙亂的腳步。

議事廳中,十幾個人聚在中央。巨浪和風雨在城頭咆哮著,閃電不斷地劃過海面上。時而讓這些人的臉和盔甲照得 亮,時而又如沉沒在黑暗中,暗的看不到人影,像根本就沒有生息般死寂。一陣腳步聲後,又有幾個從雨中趕來的人,他們顧不及身上的雨水濕遍了整個議事大廳。

總督胡宗憲坐在公案前,雙手合握,撐著下巴。他穿著鄭重,整齊的戎裝,臉色凝重,黑暗中一股令人害怕的威嚴。他緊急召集了所有他能調動,他願意召集,願意見到的所有水師將領們。

氣氛凝重地無法流動。胡宗憲垂下眼,看了看軍師桌角上放著的案牘,以及還有一卷放在他左手邊的新文牘。前者是三天前快馬急到的文書,王朝的最高指令,聖旨。

而後一卷文牘,寫著《籌海圖志》。

他知道自己時日不長了。不是從三天前,早在一個多月前,胡宗憲就知道,自己已經是舉步艱難了。

今歲以來,鳳羽南飛,白龜上岸,這被弄臣被解讀成是新帝登基後,天降福瑞的征兆。可這些沒有降到他身上。自新天子登基以來,黨羽之爭趨于激化。上至內閣首府,六部一品大員,皇親國戚,無不卷入其中。各個原本自以為穩坐釣台的大員們,都如走馬翻牌一般,接連著換人;或告老還鄉,或事發下詔。胡宗憲所仰仗的人,看著越來越少。直到一個多月前,曾在太倉水牢之敗中力保其渡過一難的巡撫趙京華,因貪污大罪打入牢中。胡宗憲終于明白,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他亦曾掙扎求變過。幕僚徐文長獻策。于是趁著京城最動蕩的那段時期里,他們借用漕運船隊沿海北上。船隊滿載金銀貴重,用于孝敬打點人情,甚至打算另投新主。可是天不盡然,秘密出行的漕運船隊居然在半路失蹤,人骨未還。船上財物盡被吞沒。計劃終于還是落空了。而他的心月復,幕僚徐文長竟然死于非命,在總督府邸為人所殺!而凶手到現在還是毫無頭緒,這對胡宗憲而言絕對是致命一擊,傷折一股。

水師將領們已經都站在他的面前。香爐陣陣煙絲飄來,胡宗憲的烏紗帽下,已是蓋不住的白發。他合上聖旨,閉上眼長嘆一聲。

命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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