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那年,從北方草原上歸來的王有容志得意滿,趾高氣昂。浪客中文網在北方邊境與蒙古騎兵的防御戰中,面對數量十倍于自己的天下第一沖鋒隊——蒙古鐵騎;年輕的將領王有容屢出奇謀,勇不可擋。他率軍直面馬背民族的騎兵沖鋒——這是所有漢人將領最忌諱的戰法。可王有容竟然五戰連捷,最後竟反守為攻,率三千精騎十天內快馬飛奔千余里;在浩瀚草原,無垠大漠之上一路追擊,最終將一支窮途末路的蒙古貴族斬于馬下,一網打盡。

連號稱橫掃天下的馬背彎刀也敗在自己的腳下,他無不自豪的道理;單論才干,即便殿堂之上,也無人敢說自己排在這個榮耀等身的年輕人之前。

調守南方海疆,王有容一直在水師營中訓兵操練,三年不憚。在海上歷經大小戰役數十場,轉戰海上各處,無一敗績,皆以壓倒性優勢勝敵,剿滅盜寇不計其數。他自以為又已打造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水師王軍。

一夜陰霾,突報有兩千海盜攻襲錢塘。賊勢甚猛,不過數時,堅不可破又有重兵把守的杭州城竟然全線潰守,城破將亡。

王有容奉命,帶領自己的十一艘戰艦,出海灣截擊海盜。

賊寇的武裝戰艦沿海進入了杭州灣,直錢塘江而上。那艨艟巨艦比城還高,戰艦的船頭竟撞到了城牆上頭的軍旗。船身兩邊是石灰泥加人血攪拌的加固裝甲,艨艟巨艦像涌上岸來的巨鯨,壓垮了岸堤。粗大的碗口炮下,已無人再敢阻攔。杭州城內烽火連街,民市皆奔走疾呼。劫掠錢塘後,海盜滿載戰利品揚長而去

在湍急的入海口,王有容的艦隊與賊寇遭遇。

「看來我們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海盜頭領之一的顏思齊站在船頭,遠遠眺望著火速趕來的王有容的艦隊說道。

顏思齊身後的那人听罷,回頭轉身。在他的視野中,似乎天空都要更高一些。

隔著幾海里的距離,王有容的武裝福船艦隊在他旗語和擂鼓聲的熟練指揮下,漸漸展開,呈一字長蛇陣向盜寇撲來。

「原來只是條小魚。」他簡單地看了兩眼王有容在海上擺戰船陣的架勢,得出結論道。

「你們先走,我來斷後,留我艨艟戰艦一艘足矣。」

「哦!?顏思齊驚嘆地說,你真的就這麼自信?一艘就能破這海上一字長蛇?對面可是有十一艘能和你匹敵的戰船呢!」

「綽綽有余,易如反掌爾!」

「哈哈哈,那我先走一步,回黑灣備酒靜待佳音!」說著,顏思齊抱拳告辭,跳上另一艘船揚帆加速。

王有容的水師艦隊,十一艘武裝福船毫無懼色。它們一字展開,準備包圍起那一艘停留在海面上一動也不動等待他們的艨艟巨艦。雖然比福船大一號,但畢竟賊寇只留下了這一艘來對抗,任它再堅固也不可能擋得住這麼多炮口的火力。而其他載著搶奪去財物的賊船也已經跑不快了,所以只要拿下這艘船,余下的勝利就近在眼前,輕而易舉。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海疆大臣,王有容王統帥?」他登上船頭大聲向王有容問道。此時兩艘船的距離已經在人聲風聲可聞的範圍之內;這也意味著,雙方已經進入了炮擊火力的射程範圍之內。

「大膽賊寇!汝既知吾威名,安敢再犯吾境!速速受降!」王有容握刀厲聲懼喝道。

哼!他輕蔑一笑。立刻轉身踢了腳下放在甲板上的一門虎蹲炮。內力深厚而又有力的一腳。直把虎蹲炮炮口踢轉了九十度,直對準正在包抄上來的一艘水師福船。

「轟!」他腳下的虎蹲炮猛然噴射出一顆鐵彈,穿透越洋。

這一聲炮聲竟讓身經百戰,早已習慣槍林彈雨,把火炮聲當耳邊風的王有容振聾發聵,下意識地閉眼低頭掩護了一下。待聲音平靜後,他轉頭,見身邊一艘福船船身猛烈地震動了一下。

「什,什麼!竟然被擊穿了!」王有容回過神來,驚得目瞪口呆,一身虛汗。從前即便征戰蒙古,大敗女真,也沒讓他有過一個膽怯的片刻。

「這是什麼炮!竟有如此威力!太可怕了!」王有容和兵士們一起回頭,見那被擊中的福船船身下面,被精確地轟出一個大洞。

王有容自以為,當世之時,世界上最先將的火器,無一不在明帝國的軍營和冶煉爐中。而這些遙遙領跑全世界的先進火器中,沒有一樣是他王有容不精通,不了如指掌的。當時,在冶金,火藥,彈道各個領域的火器技術,早已在明帝國中達到鼎盛。帝國中那些不輕易示人的邦之利器,足以使自以為專研精通火器的西洋人也黯然失色。但是現在,即使翻遍明帝國武器庫中所有的邦之利器,也找不出威力能與眼前那個人腳下的火炮相其比肩的火炮。這一炮擊,徹底擊碎了王有容的諸多從前毋庸置疑的想法,讓他如夢初醒。

「幸好是隔水密艙。」王有容擦擦虛汗,心里暗想著。

隔水密艙,即是把底船艙密封分隔成好幾個艙。哪怕船底有一部分滲水進來,也不會影響到其他各艙。這樣便不會致使福船一滲水就會沉沒。

「真是狂妄至極!」王有容整了整衣冠道,「看本帥今天不親手把你抓回去絞首」

還沒說完,眾人便清晰地听到「 嚓」一聲。王有容心頭一驚,循聲回首望去。只見那艘被擊中的福船,從剛才被轟出的窟窿處開始,一道裂痕像放慢的閃電一樣,無可挽回地破裂直上!

所有人屏息凝神,鴉雀無聲。有人在暗暗祈禱著。

兩秒鐘後,水花撲騰。

就似有一雙從天而降,無形而又巨大有力的手掰開桔子一樣。那艘福船突然碎裂成兩半!兵士們還沒反應過來,大喊著紛紛掉落水中。

「啊!」王有容手中的刀不禁掉落。王有容仍然不能相信眼前這一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下將士沉入海底。

他的火炮所擊中的,一定正好是福船的主梁桿!王有容腦海中急需要編織一個理由來解釋,以告訴自己,對面船上的也是人,不是神。

主梁桿是船艦的龍骨,它之于船就相當于脊梁之于人一樣,支撐著整一條船,承認船受到的來自各個方向海水的沖擊力。整條船亦是圍繞著龍骨來建造,而建好的戰船會用層層裝甲將龍骨保護起來,不至于暴露處在敵寇的火炮下。

可是這種福船的主梁桿,皆是用從湘淮深山密林中運來的合抱巨木所制成的。千鈞之重尚不能使其曲一毫,居然會被一擊致命的擊段,那得是多麼巨大威力的攻城炮!

更何況,在這麼遠的距離外,他只是隨意踢了火炮,連手不用瞄準,竟然能如此精確毫厘不差地擊中層層保護中的主梁桿!那要是他全力以赴,恐怕整個明軍水師都不夠他打靶吧!

這只是個提醒警告,真是可怕,他既然有這種有如天神一般的本領,那只要他願意,王有容身邊的任何一艘戰艦都可能在下一秒沉沒!若是剛才他腳下再用力一點,可能自己現在就已經在海中游泳了。

王有容絕對受不了這等恥辱的下馬威,士可殺絕不可辱。

「開炮!」王有容惱怒地下令道,但是竟沒有人敢開炮。剛才那一炮擊,將水師的士氣擊得粉碎,水師兵士們將他奉為天人,沒人敢向他開炮。

「王將軍!初次見面,我讓你,一刻鐘,我不還手。」那人又站上船頭向這邊喊道。長風拂袖,笑容可掬,只是言辭見間溢是挑釁和蔑視。

「開炮!」王有容拿起軍刀不容置疑地再次喊道。畏畏縮縮的將士們只好調轉船身,王有容親自架起虎蹲炮點起引線,身先士卒開炮。繼而兵士們也紛紛開炮,炮聲連片,震耳欲聾,頃刻間十幾道火球紛紛撲向艨艟巨艦。

望著飛逝的炮彈,水師將士們突然心中變得冰涼。明明已在火炮射程範圍內,但就像這麼突然撞上了一道無形屏障,才剛剛射出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火球紛紛落水,根本不能觸及巨艦!

這不可能!連平日訓練時的一半射程都沒到。將士們更加懼怕不已,想必此人必是有上天相助。

「這怎麼可能!」王有容暴跳如雷,他拿著軍刀猛砍在鐵鑄的炮身上。「開炮!繼續開炮!火力全開!」將士們沒有人敢不從。只得顫抖著雙手繼續發炮。可炮彈還是那樣,像被手推著一樣,筆直往水中掉。

王有容氣急敗壞地跳起來。他跑上前,拉開一門固定在船頭的巨十字弩,猛力拉開,架上一支帶有火藥的巨弓箭。火炮已不可靠,但是自己的雙手總不會欺騙自己。王有容力拉百石之弓,猛然放開弓弦。

未出百米,火箭已如無力燕雀,落入海中。王有容簡直無法相信,絕望地癱坐在原地。

「黔驢技窮了吧!該輪到我了,認輸吧!」

艨艟巨艦慢慢調轉方向,露出一排毒虎炮炮口。它的船身上,滿是雕浮的惡鬼,飛龍,蟲蝠,太陽花從前與蒙古鐵騎對沖時也未有過片刻猶豫的這支軍隊,此刻竟然感到了莫大的恐懼。他還未開炮,王有容的將士們早已紛紛丟盔棄甲,跳下水去,溺死無數。

十一陣炮響後,青煙升騰,例無虛發槍槍致命。王有容的水師艦隊頃刻間灰飛煙滅,沉入大海。

「連洋海季風洋流都不懂的呆子,回去問問你的打漁老父再來帶兵吧!只會紙上談兵的稚女敕小魚,你根本不會海戰!王統帥!」

他話中的每一個字,都擊中了王有容破碎的自尊。援軍到達時,從海中救起的王有容,不禁跪倒在甲板上嚎啕大哭

幾年後,王有容終于從經營豐富的老漁民口中得知,那是因為那天,那個人讓的戰艦正處在了上風口,而自己的艦隊卻正在下風口。海上的洋流風向有時並不是像岸上那麼明顯,唯有熟悉老練的水手才能敏感地微弱感覺到一些風的氣息。但這對于海戰而言卻是不言而喻的重要,正如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一般,在那種地形中,逆風方本已是逆水行舟,越是強勁的炮彈阻力就越大;而在順風方則可以借助風之力事半功倍,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

從那天起,王有容拒絕了無數次升遷異地的機會。無數次懸兵束馬,無數次破釜沉舟,剿滅海寇不可計數,惡戰海上數十年,只為戰勝那個人。

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王有容再次拿起兵書苦讀,腳下,似乎有一道巨大得望不到邊的深淵,橫在他與那個男人之間的差距。

王有容抬頭,那個人離去時的背影一直籠罩在他的心頭,遮擋了陽光。而那個人,他的名字,亦如陰雲,在王有容頭上揮之不去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