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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世道不濟

海面上,風平浪靜,一艘大型三桅帆船滿載物品,徐徐駛向一個海島。這時,一個漂流在海上的木桶進入了船上眾人的視線。

一刻鐘後

黃蕭養的船上,一道凌厲的劍鋒破天而過,劃向蒼穹。一個巨大的船桅桿轟然倒下,船上甲板上到處血流如注,橫七豎八的都是尸體。黃蕭養捂著脖子扔掉刀,攙扶著船欄桿。一道不深不淺的劍痕出現在他脖子上,層層流血,黃蕭養狼狽地坐倒在船上,已拿不起刀再抵抗。脖子上的鮮血剛剛抹掉,隔了幾秒後又滲透出一層赤紅。他已然命不久矣。

船上唯一一個毫發無損的人拿著刀走到他跟前,就是剛才從木桶里蹦出來的危險的外來者。

黃蕭養靠著船欄,眼神驚恐,毫無抵抗之力。

那人蹲下來,靠近黃蕭養。

「今年四月初一,你在哪,干什麼?」

黃蕭養捂著脖子低聲嘶啞地說,「我怎麼記得,**到底是誰!」血在脖子上隨著蹦出的聲音振動起伏。

話音剛落,一聲沙啞撕裂,痛不欲生的慘叫,那人把刀重重地刺在甲板上,同時也把黃蕭養的腳牢牢地釘在甲板上。

「我來提醒你,今年四月初一,你在雙嶼島,那里發生了什麼事,到底你看到了什麼,說!」

「雙雙嶼,對,在雙嶼,那天我在看李光頭和人火拼!」

「和誰!」男人急切地問。

「和弗朗機人。」

「哪個弗朗機人?」

「紅毛鬼,有人偷了李光頭的貨賣給了他,後來」

「後來怎麼樣!」男人按著黃蕭養的脖子叫道。

「後來,朱紈」

「朱朱什麼!」他的臉頓時失色,詫異地問道。

「你到底是誰,你根本就不是官府派來的,你不會讓我死對吧,我不告訴你,不告訴你就不能殺我是吧,喝喝!哈哈哈!」

男人陰沉下臉,突然拔起刀,對著嬉笑中的黃蕭養揮刀一指,笑聲戛然而止,黃蕭養人頭落地。

「猜對了一半,說了我確實會殺你,但是不說,更得死」

他站起身,仰望天空。偌大潔白的天空下,廣闊的海面上,一條船,一個人,滯留不動,讓人有空谷回音的錯覺。不遠處,幾只覓食的海鳥在船上空盤旋,血赤的船漂在碧色的海上。他收起刀,一把非常獨特的刀,五尺長的苗刀,異常鋒利,剮骨如水,殺人如剪草。這把刀剛剛團滅了一個海賊集團,刀的主人,他就是大明海防軍隊戚家軍閩水軍團頭號猛將,李修

烈日下,只有我一個人在船前掌舵。

船艙內,四哥和吳平正伏在桌子上,對著航海圖。

「從這里到這里,再經過這里,只要到了龍骨山,海涯寺,我們離月港就不遠了。」吳平比劃著對四哥說道。

「那海涯寺,龍骨山,分別該怎麼去呢?」

「你笨啊,到了那不就自然知道了。哈哈哈哈」

四哥一拍腦袋說道,「有道理,你說得真在理,哈哈哈。」

吳平也跟著仰天大笑。

一旁的三保和西西不禁搖頭嘆氣,對這兩人的智商感到擔憂。

四哥看著航海圖問道,「這圈圈代表什麼意思,是海上的暗礁?」

「不,這代表我曾經率領的船只在這里沉過船。」

「那麼這方塊呢,是代表暗礁了吧?」

「不,方塊代表的還是曾經沉船的位置。」

「原來如此,你所率領的船隊在這海域竟沉了這麼多船,那麼了不起!這麼說吳平你的航海經驗肯定是少有人能比及的啊!我們能得到你的幫助,真是天助我等!」

「那是自然。」吳平毫不愧色,自豪地回答道。四哥和吳平歡笑著握手,像是找到了久違的合作伙伴。

西西和三保心都涼透了。

吳平接著說道,「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像我這樣經驗豐富的航海指揮者在這里運籌的時候,船只竟然還能安穩地穿過暗礁叢生的海域。」

他們走出船艙,吳平指著我向四哥問道,「莫飛為什麼會駕船?」

「越人生澤國,駕船舟楫是天生的本能,和女真人擅騎射一樣,不用學也會。」

「四哥就不會。」三保小聲插道。

吳平走到船前對我說道,「這里是礁石暗流最多的地方,你可要小心駕船。」

「放心吧,我可不需要用那麼多沉船去模索一條簡樸的航道。」

「不是,這里的危險不是來自于水。據過往這里的船員描述,說每當晚上有船只經過這里的時候,就會听到水中像是有人在拍擊船底的聲音傳來,又像是有東西要想從水底爬上船來,似像是有無數雙人手從水中伸出來。但是當船員們走去向船邊張望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見。而到了晚上就更可怕了,常常有單獨靠在船邊的人會莫名掉下水中,然後毫無聲息地沉下去。周圍水霧彌漫,能听到風聲中夾雜著孤魂野鬼淒叫之聲。所以晚上沒有船只敢在此拋錨停留。」

西西三保四哥已在一旁扎堆著悶著頭瑟瑟發抖。

我問道,「這是為何?」

吳平指了指遠方,「看到那座山了嗎?」

「當然。」

「我是指山上那個涼亭。」

「嗯,看到了。」

「兵敗亭。這就是當年大英雄黃巢兵敗南逃,開山七百里的路線。經過此地,見前方山路實在陡峭,只好改走水道。從這里下海,不想遭遇唐軍埋伏,起義軍無數人在此身葬大海。所以此地常年陰風四起。」

「原來如此,不過我竊以為,黃巢這食人匹夫也能算英雄?」

「哦?莫飛兄以為?」

「黃巢起事,只是致使本已難以駕馭的局面更加傾倒。他的軍隊食人無數,燒殺掠搶純粹是殺人機器,更令百姓生靈涂炭,尸骨無存。「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曹但安居無恐」這種狡辯只會被人嗤之以鼻。」

「好吧我收回我對匹夫的評價。安史之後,李唐雖還有百年之運,但早已不能和貞觀開元同日而語。待黃巢之禍時,宦官把政,賣官蠰爵,政治黑暗;朝廷早已不可負起人民的期望。李唐末年,天災**加劇,百姓如芻狗;黃巢的出現雖然加重了大眾的苦難,但是畢竟結束了李唐半死不活,修復無望,只會給百姓帶來苦難的統治。垂而不死,不如其死;正是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吳平,我听人說你也曾是個意氣書生,可是我怎麼看都不像啊?」

「為何?」

「我以為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至少知道讀書人應該忠君愛國,上報國家下安黎民,就算不能考取功名,濟世憂民,至少應該獨善其身,明仁義知廉恥。像你這樣」

「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莫飛你應該先听听我的故事。」

吳平,漁民之子。

我父親從小就要我讀書上進。他告訴我這世間是公平的,只要讀書,就是你個白水漁郎也可以暮登天子堂。

後來父親出海打漁遇上了風暴,就沒再回來。而後天災連連,官府依然重稅苛捐,不顧人民死活。你知道,但凡遇上戰亂災荒,弱者流浪乞討,強者自然攔路打劫,這是華夏不變的規律。金紙佬也是,他本是我們村一個無賴,只是生恰逢時。

你也一定不知道,其實保命費是我的倡議。

某年,村里一個漁民出海後遭遇台風不幸遇難,但家中尚有妻兒。而那年天降亂象,風雲變幻不測,沿海地帶台風連連不止。但是可憐的漁民們為了生存還是得冒險出去打漁。勇敢的出海者從來不懼風雨,但是家中的柔骨是承受不起的眼淚。為了照顧遺孀孤兒,也為了免去出海男人們的後顧之憂。我想出了一個辦法︰讓村里每一個人都出一份子銀子,若是誰家男人出海後沒有再回來,就用這份錢來供養孤兒寡母。

只是後來到了金紙佬那,保命費就變成了他強取豪奪的手段。

五年前,金紙佬率領眾多漁民出海為盜,宣布反抗官府重稅課賦之時。東南名士大儒,浙閩巨賈丁魁楚起草繳文,執文厲數嚴山數十條罪狀,義正言辭,大義浩然,毅然組織鄉民抵抗海寇。雖然水火不容,但此人曾一直是我敬仰的對象。

直到三年前,我偶然在金佬的船上看到一個人我才得知,其實一直出資支持金紙佬劫掠的最大的資主,就是丁魁楚。他是組織鄉民抵抗海盜的領袖,而私底下每次我們搶劫沿海所得的財物就和他對分。及至掠地攻城的時候,丁魁楚還里應外合,殺死泰順縣令,讓海盜進城。其貪婪程度已經了雁過拔毛的境界,每次都要我們把船裝得快要沉了才肯放我們走,連身為海盜的我們都汗顏。凡貧民出身的海盜,一般都不對和自己一樣貧窮的人下手。但在丁魁楚的要求下,凡金紙佬的船隊所過之處,片毛不留。

再後來丁魁楚因為分贓和金紙佬起了爭執,于是我主動請纓,干掉了他全家。

當丁魁楚跪倒在我槍下,他的頭迸裂出的血從我指尖滴落,我開始重新審視這幫所謂的讀書人的王八蛋,而如今,放眼望去,滿朝滿天下的讀書人,盡是皆然!這等道貌岸然之徒,其胸中所學,從來只為自己的榮華富貴!其口中所言,從來只為黨同伐異,排除異己!忠義之言,徒然自欺欺人!所謂科舉,不過朝廷籠絡人心之策,這世間,早已沒有了道義!

子曰,道不行,浮櫓漂于海。我吳平只是一介書生,三尺微命,勢單力薄,在海上如浮藻飄蕩,只求錐尺安身立命之地,又怎麼敢妄自菲薄,怎麼敢奢談,適才如莫飛你所言的,濟世憂民,修身平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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