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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亂極之治

「歡迎你們來到泉州港。」

吳平拿著酒杯憑欄遠望。

這里是港口最高的酒樓。從這里往下看,可以俯瞰整個港口的一切。商鋪旌旗飄揚,客棧妓院,街道行人商販,水塔倉庫。遠處船員們正在搬運裝滿茶葉的貨箱,升帆拉錨。再遠處海邊樓一樣高的大船商隊緩緩駛出碼頭,飄向大海。直到只剩風帆一點。

「不要被這表面的浮華欺騙了,其實這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它背後所蘊藏的貪婪和**,足夠驅使一年的每時每刻都有人為利益而死去。」

「金紙佬,人稱金佬,也就是我所效力的那個人。泉州港毋庸置疑的老大,最強大的一股海盜勢力,這里的實際管轄統治者。五年前接受了明軍水軍條件優厚的招安,之後便一直帶著自己的武裝力量盤踞泉州港。老實說,我不得不承認我的頭領他很聰明。連你們都知道泉州港最賺錢的,也是一切禍端的源頭就是茶葉。可是金紙佬不這麼認為,他從不參與任何茶葉貿易。」

「為什麼?」我問道。

「很簡單,因為茶葉的利潤太高。」

「那不更好?壟斷茶葉貿易,獲得巨大利潤,然後在培養自己的武裝力量,更加鞏固自己在港口的勢力,沒人比你們更適合做這生意了吧。」

「不見得,如我所說的,利潤太高。」

「高到沒人能壟斷茶葉貿易。誰都知道泉州港的茶葉最值錢,但卻很少有人正視它的危險。海上沉浮只為利,在這泉州港;茶葉就是黃金,黃金就是海盜們的生命。若有人徹底佔了茶葉市場,那就等于斷了海盜們的性命,到時候不要命的強盜就是最可怕的強盜。即便你能壟斷茶市,也將永無寧日。而不管是誰,他在茶葉市場佔得份額越大,他背後的危險便也在滾雪球,總有一天會如數盡還。」

「我已經見慣了海盜們為了搶佔茶葉買賣互相開戰,茶市不休,斗爭不止。普普通通的茶葉能令他們如此可怕地執著于對方性命,這番情景恐怕出了泉州,你在哪都沒機會看得到了吧。」

「金佬雖是泉州的老大,但是那又任何!強得了一時強不了一世,一個人再強也強不過時間,拿了不該拿的,遲早要還的;若是僥幸得善終了,那就更糟糕,現世不報,禍及子孫。君不見當今朝廷,內閣首府輔政時權傾朝野;可如今一歸西,抄家封門,子孫流放,連這樣能耐的人都不能保身後之名,更何況這些個只憑著年輕力壯的愚蠢強盜們呢?」

「比起茶葉,金紙佬簡直微不足道,若干年後,泉州茶葉的名聲必然會遠播各地,但是金紙佬呢,誰會記得!何況他也年事已高,所以已很少參與貿易,只坐收過路費和保命費。」

「在泉州港經過或者貿易停留的任何船只都須交付給金佬一筆費用;而在泉州港的所有海盜和從這里出海的人還必須每人交一份保命費。所以我只收保命費,雖然這買賣也不公平,而且船隊停靠的費用還不小,但是絕對沒有人會為了這一份銀子而甘冒丟性命的危險去和金佬海盜集團這樣全副武裝的海盜們評理。你知道除了我,他還有兩個得力干將,手下共計已愈千人。」

「果然高瞻遠矚確實有見地。」

「除了金佬,現在的泉州港還有好幾股勢力在」吳平立刻話鋒一轉。

「日本人犬養正藏,這家伙已在這大半年了。因為這里是不法地帶,只要交了錢就沒人管。雖然知道他們在大明的土地上犯了不少事,但官府也視他們而不見,所以這里是他們的集合點。犬養他似乎是在等人,等著集合。我們與倭人一般都河水井水不犯,何況東瀛人中的暗器忍法,陰招頻出,還有剔骨如水的武士刀;絕對沒有人想嘗試用身體了解這些東西。所以只要他們不犯事,我們樂見其成。」

「其實犬養來得很不是時候。十年前江浙一帶的海防軍一見倭寇便望風潰敗,軍隊一瀉千里。可是自從當今皇帝掌權,調用賢良之後,如今的倭寇和明軍水師攻守之勢異也。听說現任的封疆大吏胸懷大志,月復有良謀,而手下能事者極多,實在稱得上一方英雄。據我所知,自那幫人走馬上任以後,犬養就一次都沒得逞過。便只能改變策略,只在沿海小打小鬧,偷雞模狗騷擾一下而已。但是沒有錢他就不能回去向他的雇主交代,所以這家伙現在便賴在這開賭場。」

說到這里,吳平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荷蘭人圖姆和野力男。他們主要從事火器買賣。從海盜的職業來說,軍火商看似近水樓台,但是因為人數太少,他們是勢力最弱小的一方。因為種族外貌差異太大這一天上劣勢,他們得不到中國人的信任,招不到這里的海員。試想一下,你肯定也不會跟著一群講鳥語的紅毛人一起去萬里之外吧,天知道會不會被他們吃掉。所以雖然荷蘭人一直覬覦著想插手茶葉貿易,也一直都在找機會,但是因為太弱小一直就沒有機會。」

「張清,上個月剛來到這里的山東海盜。他們似乎之前的一趟海路跑得不順利,像是被人襲擊了,損失了不少船員。所以如你所見,急在這里招募人手。」

「剩下的還有游散在泉州港的一些本土海盜,像那天你們在八方齋看到的人,多是些漁民或者亡命徒。他們等待著被雇用,也替人打架滋事,到處惹是生非。」

「那泉州的茶葉貿易,背後最大的賣家是誰?」三保猛然開竅舉一反三地問道。

「問得好,你說呢?」

「有這麼大能力的,只有一種人能辦得到。」

大家都看著我,「莫非莫飛你知道?」

「官府」

「聰明。」吳平呷了口茶緩緩道,「官府和浙閩一些大賈商人們聯合壟斷了茶葉的出口。然後讓這些亡命之徒們替他們把土地里長出來的綠色變成金色。海上遠洋貿易危險重重,即使是最有經驗的航海者也隨時可能葬身大海。因此也只有這些完全要錢不要命的家伙們才會替他們這麼做。」

「所以這就是泉州港海盜遍地卻無人問津的原因吧,說到底,金佬也不過是他們的一顆棋子!」

「間接地說來,沒錯。」

「官府可以從茶農手中五兩銀子購得茶葉,再轉手五十兩賣給海盜們。即便如此海盜們還是會為了各自手中的茶葉份額而廝殺,這也是那些大老板們間接控制海盜的手法。其實他們和海盜們唯一的區別,就在這和這。」吳平指了指大腦和心髒。

「他們更聰明,更狠。當然也更龐大更有力量。」

「至于之後海盜們到達對岸後,紅毛猴子們是願意以一百兩還是一千兩的價格購買茶葉,那與官府無關。倘若海盜們到達對岸之前淹死了那就更不管官府的事了。但是若有茶農直接將茶葉賣給海盜或者海盜直接向茶農購買茶葉,那就很關官府的事了。不論以多少銀子成交,那個茶農和海盜的後事不用我說你們也明白,私通海盜可是夠得上殺好幾次頭的罪名。」

「原來如此不過吳平,我更想听到關于另一個在泉州港的人的消息,我只想知道那家伙在哪,然後怎麼找到他。」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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