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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孤島求生

老海一聲令下︰「敲鑼!準備著!兄弟們,給老哥留點情面,咱這次看清楚了再溜。」

後面的兵士們早就已經「 、 、 」地敲起鑼,向後營發出警告。眼看著那些光芒越來越明顯,分明是紅彤彤的跳躍的火把……下面是些人影,正迎面跑來。

「建奴不多!抄家伙!」老海抓起火銃。

「兄弟……別開銃!」從前面的黑暗中飄來一陣陣呼喊,很是慎人。

老海等人忙屏住呼吸,聆听著黑暗中傳來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是龍武的人!」「是……中營的!」「……前面是老海叔的哨?」「口令,鑿冰!鑿死娘毬啦!」

「咱們的人?」老海把火銃抬起,死死盯著黑夜中那些火光,不久便看清了那些人影,依稀是咱龍武水師的兵士。他們已經抵達了數十步之外的據馬陣前,正高舉著雙手揮舞著。見這邊沒動靜,便紛紛繞過那些據馬。

沒多久,那些士兵們便紛紛跑過來,竟有十幾人之多,他們滿身霜雪,有人身上還血跡,他們全是丟盔卸甲的可憐樣。他們沖進哨所里抱著兄弟們便開始痛哭!

他們是從龍武中營跑出去的潰兵,竟又折返回來了。

「出去就是死啊!」他們哭嚎著,「跑出不出!」「還是家里好啊!」「咱們剛出去幾里,路上全是韃子……幾萬兵馬!」「俺大哥、二哥、三哥……全被殺了呀!嗚嗚……」「喬桓他們全軍覆沒!」

老海悲從心來,一坐在雪地上。

這覺華島,逃不掉啊!

「逃兵再次逃回來」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已經嘩變的龍武左營。不但是老海那一個哨所,瀕海岸各處都遇到了歸來的逃兵,到處鬼哭狼嚎著。他們被押往營里,絕大多數兵士只是哭泣著、哀怨著,也有潰兵說得清如何在冰面上便遭遇建奴圍攻,前面喬桓一營更是慘遭圍困,隨後便是喊殺聲不斷,此刻怕是已經被圍殲了。

挑頭嘩變的軍官們徹底絕望了,原先單以為那岸上有建奴大軍,沒想到冰上也有人布防,這真是要絕殺我水師啊!

他們正束手無策時,突然有人來報︰金冠那營來了人,討要自己的逃兵。嘩變的軍官如臨大敵,忙命令軍士們操家伙。

沒想到龍武中營只來了三騎︰守備查應才、教頭田叔光,還有領頭的金府公子金士麒。金士麒拍馬穿入營門,環顧著那些逃回來的兵士,「這些都是我中營的兄弟啊!」

「大公子!」那些逃兵們慌忙跪倒在地。隨後便開始哭求著︰我們罪該萬死,請公子說情饒命……再也不敢逃了……我們安心鑿冰……不要斬我們啊!

金士麒心下不忍,但他只能求望著查應才。查守備才是這營中的主官。

「情有可原。但軍法不容情!」查應才怒道,「拉回去……每人五軍棍!」

處罰如此之輕!逃兵們齊齊跪倒在馬下,又是千恩萬謝。如果一點處罰都沒有,那麼他們反而不會信了。現在五軍棍……一咬牙就能挺過去!

金公子又沖那些嘩變的軍官抱拳道︰「多謝諸位收留,他們我帶走了。」

「慢!」一個領頭的舫長(百總級別)沖上來,「公子……我們營里……還請公子出面說和。」

幾個嘩變軍官都湊過來,皆稱已有悔意,但姚老將軍被他們綁在了營里,還罵了他,有人還拔扯了他的胡子,還殺了他十幾個親兵……我們真是前無出路後無退路啦!

公子下馬,又詳細詢問了一些細節,連稱難辦。立刻便有軍官過來,捧上一個包裹,里面有些「嘩啦啦」的動听的聲音,沉重得差點從公子手中滑落。金士麒一驚,他可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好吧!」金士麒把包裹交給田師傅,「你們把老將軍請出來,我勸他放你們一馬。」

不多時,姚與賢便被帶了出來,身上的綁縛也去了。幾個嘩變軍官簇擁著他,表情都是很誠懇,但此刻這營中幾百名士兵都嚴陣以待,金士麒這邊卻只有三人。

更可惡的是姚與賢這老頭,臉色鐵青,仍擺著將軍的架子。

金士麒深深一拜︰「老將軍,我來遲了!」

姚與賢怒道︰「你們是一伙兒的。」

「此話何來?」金士麒也驚詫了,心想這老家伙真是氣糊涂了……不過也有道理,此刻我不就是在利用你的叛將來威脅你嗎?「將軍,現在你可悔了?這島上幾千兵士也都是有血有肉之人,若是沒了出路……也只能自尋出路了。」

姚與賢搖搖頭,忽然說︰「老夫今日受此之辱,已無顏面苟活!」話一出口,面露悲壯蒼涼之色。

金士麒暗怒︰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自己的顏面!「將軍此言大謬!今日之辱算得了什麼,帶明日島破人亡,不知還有多少人罵你,多少孤魂野鬼恨你。」他再一抱拳︰「將軍此前曾答應小子,我那浮橋之策,讓我放手去做。此刻我深入險境,只為追問一句可否當真。」

「我不攔你便是!」姚與賢仍然硬挺著,「還是那句話,我一兵一卒都不給!」

「好,要的就是這話!」金士麒轉身面向幾百名軍官軍士︰「我金士麒今日承姚將軍厚望,給覺華島的三萬軍民尋一條後路!除了我府上的私兵,我不用龍武營一兵一卒。」

「還有木頭也不……」姚與賢忙吼道。

「沒錯!」金士麒立刻搶上,「水師儲備的木料我一根不踫!但除此之外,這島上其他一切,一草一木皆歸我所用。姚將軍,這話可對?」

「沒錯,我應允了。」姚與賢冷笑,「你不會是……想用那幾千潰兵去砍樹吧。」

「……」金士麒一愣,「難道不成?」

「成!你去做吧!」

旁邊的那些嘩變軍官士兵們听這二人的對話,頓時明白了這島上竟還有一線生機,都是驚喜交加。幾個軍官都慌忙跪下,自稱罪該萬死,但還請姚將軍恕免眾人的罪責……只要應下,我們這就放你回去。

金士麒也勸道︰「將軍,現下諸軍士們有了活路,便可以為生而戰了。還請將軍允他們戴罪立功。」

「允了。」姚與賢淡然一聲,抬步便向外走去。

左營軍官兵士們听到這話,全都解月兌了,已是連聲歡呼。隨後,姚與賢的幾十個親兵(之前被殺了十幾人,受傷也眾多)也都被釋放。他們被歸還了兵器和馬匹,追上前面正大步流星走入黑夜的姚與賢。

有親兵牽著馬追上去,請將軍上馬。姚與賢蒼涼一笑,順手抽出掛在馬上的腰刀,翻手便是一刀。

姚與賢自刎而死。

剛才還歡聲如雷的龍武左營,剎那間死靜。

金士麒呆立在雪夜之中,沒想到這老家伙如此剛烈,他不忍被部下劫持之辱,竟自尋絕路。原來明代軍將之中,也有如此孤傲高潔之人……但你倒是把本職工作做好了再高潔啊,早知如此,你有何苦為難本公子,還設下那「不準用你的人不許用你的木頭」的苛刻條件!

金士麒正懊惱著,身後又有人哭喊著︰「查守備金公子給我作證!今日左營之亂,逼死老將軍,全是我一人之責!」金士麒剛轉過身來,只見一個軍官也抽出刀來正準備自裁。

「不許死!」金士麒怒道,「建奴轉瞬即至,你還怕沒人殺你嗎?」

事態急轉直下,營中將士皆悲戚萬分。金士麒等人生怕有變,忙引著本營的逃兵,徐徐出了那營。步行半里,便遇到了士駿引領的金府親兵們,他們本是金士麒暗藏的伏兵,沒有用上,可謂幸運。

「回去領罰吧!」金士麒對那些逃兵吼道。

逃兵們連連稱謝,臉上無不笑逐顏開。所謂領罰,就是領賞。他們中間領頭的都是金府親兵,其余的也是金冠營中比較牢靠老練的兵士。之前被派出去在冰上繞了一圈兒再回來,冒充逃兵並宣稱遭到阻殺,由此才嚇住了那嘩變的軍營。

西北方的冰原依然掩藏在濃黑的夜幕中,只有隆隆的風聲。不知道逃出去那兩千人,命運又如何。

……

次日,天啟六年正月二十四。

寧遠和覺華島被困的第二天。

天未亮,金士麒猛然驚醒過來,慌忙沖出房間奔到側屋門前。那是莫兒睡覺的地方。他推推那門,推不動。他心怦怦亂跳,只低聲喊了她的名字。

「公子?」終于那房里終于響起一聲回應,是莫兒倦倦的聲音。

「好好,你無事便好。」金士麒緩緩一笑,「做了個噩夢,我睡糊涂了……」

金士麒便叫莫兒繼續睡。他回去悄悄穿戴整齊,匆匆走了出去。

昨夜覺華島軍中驚變,兩千兵士潰逃。主將姚與賢被逼得自刎而死,他倒是解月兌了,剩下的活人們卻忙了整整一夜。

覺華島上龍武四個營的將軍,此刻一個病危、一個逃跑、一個自刎,只剩下龍武右營游擊將軍季士登,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主將。此人就是「龍武十大公子」之季銳的老爹,是個沉穩干練的人。

季士登先是停止了鑿冰的命令,剩下三營士兵皆歡喜萬分。

季士登又暗中派遣精兵,將姚與賢營中領頭嘩變的四名軍官捕獲並當即斬首。隨後又並派了自己營中的都司王錫斧去暫管那龍武左營。對于姚與賢臨終之前應允金士麒的浮橋計劃,他倒是全都承認了——算是與金冠一脈的妥協。但他仍是咬死了姚與賢的條件︰不給龍武的士兵和木頭。

金士麒與季士登廝磨硬泡,終于獲得了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名分!

季士登傳令諸營︰任命武舉人金士麒,暫任「覺華島營造千總官」。

這是季士登作為覺華主將所能授命的最高級官餃,而且只是「臨時工」。但這就是名分啊,金士麒歡喜了一晚上。「可惜啊,連個儀式都沒有……」

至于手下的兵……這「金千總」根本就沒指望龍武水師,現在水師只剩下5000人了,其中半數缺少手指腳趾,筷子都拿不住,又怎能指望他們去搬木頭?

金士麒手中最核心的力量,就是他的私兵。

現在是非常時期,島上軍民混雜。雖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皇帝佬兒的臣子,但仍然要憑手中實力說話!金府在島上有400私兵,其戰斗力甚至超過了尋常水兵一營的2千人。

這一大早,他就命令親兵們披掛鎧甲、燒水早飯。然後把昨晚上從龍武左營得來的「意外之財」幾百兩銀子,全都發給他們。「大公子保證你們,活著離開這覺華島!後面還有更好的日子等著你們!」

400精兵氣勢高昂,列隊整裝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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