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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方諸山下拜兄弟(三)

皓月懸空,銀光肆意。

走竹林中,憶辰卻靜靜的低下頭去,他並不該,卻還是想起了另一個人,徐映竹。他並不是經常會想起映竹,而眼前翠竹搖晃,曾經的記憶涌出,也由不得他了。

憶辰擁有的童年很美,這樣美的童年本不該屬于一個孤兒。但他被鬼谷子收養後,卻偏偏又有了兩個這樣美麗的妹妹。婉昭,映竹。映竹總是活潑到似乎有用不完的活力,無論憶辰說什麼,她總是充滿精神的听著。她愛用各種各樣的惡作劇戲弄憶辰,她喜歡看著憶辰倒霉的樣子哈哈大笑,她會省下自己最愛吃的東西,用暴力的手段逼憶辰吃下去。她總是愛繞著憶辰打轉,會突然地牽憶辰的手,雖然每一次,牽起的手都被憶辰趕忙收回,映竹還是會看著他的樣子大笑很久。

憶辰靜靜地在竹林中走著,輕撫著一根根細竹,月光下,竹香淡然,心里的話語,卻似悄悄的在那風中呢喃。

映竹喜歡憶辰,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當然包括憶辰自己。可是,偏偏他有兩個妹妹,憶辰很清楚他從小喜歡的就是婉昭,也許因為他認識婉昭時更早,也許因為她是第一個走入他生命的女子,但無論如何,他是喜歡婉昭的。

想著想著,憶辰卻又笑了,那時,那樣小的年紀,居然會考慮這樣多的事情,或許是他對這些太敏感。而同樣敏感的,還有婉昭。因為映竹,婉昭總是會努力保持著與憶辰的距離,哪怕那麼小的年紀,她也努力照顧著妹妹的感受。直到映竹死後,婉昭,卻再不願對憶辰歡笑,似乎冷凍結冰,封鎖了所有的感情。

憶辰輕輕的扶著細竹,回想著那樣一個妹妹……

什麼聲音!

憶辰突然心中一緊,他听見了一些雜亂的聲音。

看一看四周,才發現自己已走入竹林深處,已看不見他所住的院所,他迷路了。而此時,那雜亂的聲音也越來越明顯,好奇之下,憶辰向那聲音的方向走去。

越來越近了,憶辰發現有一片竹林在不停動搖著,一些竹子折斷而倒,隱約間還听見有人在呼喊的聲音!

憶辰加快腳步,開始向那方向奔跑過去,努力奔跑。

月光下,一個白色的背影,那是一個女子的身影,那身影十分婀娜,一襲烏發在月光下如珍珠般瑰麗。然而,憶辰沒有時間去欣賞這些,因為在這女子的前方,是一頭正在沖向她的蠻牛!

那牛很大,有兩人來高,它的眼楮直直的盯著那白衣女子,兩支錐子一樣的牛角橫在空中,正在狂奔而來。

眼見那女子就要遇難,憶辰拼出全身之力搶了過去,一把推開那女子。接著只覺一股巨力自腰間傳了過來,渾身一震,砰的一聲響,他被那巨牛頂飛了出去。

憶辰高高的飛了起來,沖出了竹林頂端,到了林端上空左右看了一眼。嗯,這竹林從上面看的景色也是不錯啊。憶辰沒心沒肺地想了這麼一句話,就又掉落下去。

但他趕忙用聖簽印緩住下落。

而那牛卻居然奔了過來!在憶辰的正下方,狂蹦不止,似是等著他下來讓它泄憤。

憶辰心中緊張無比,因為剛才在林端看來,他已在竹林正中,離那住所很遠,恐是無法喊人來救。而他的聖簽印到底只能減緩下落,沒法停住……他不禁悔恨沒跟顧少松學用魂元收物之法,否則這時背上飛行儀,自然也可以逃走。

「啊!」

伴隨再一次被蠻牛頂飛,憶辰又大喊了一聲。

「啊!」

「啊!」

憶辰的呼喊一聲聲想起,在這竹林間忽上忽下。好在有聖簽印緩了下墜之勢,雖然被頂起時身體會痛,卻也沒有受太重的傷。在那蠻牛地拱頂之下,憶辰一次又一次沖出竹林頂端,再墜落下去。然而伴隨著一次次的觀察,憶辰的心也愈發寒了。本以為這是頭瘋牛,卻看來沒有全瘋,因為憶辰發現這牛正將他向懸崖外頂去!印象里方諸山下有山腳,若落了上去,也是無礙,可若這蠻牛用力猛烈,將憶辰頂的極遠,也就落不到山腳,會直接掉入方諸山之下。方諸山之下,那可是無極幽冥!是剿殺神的地方,連神都會被殺死,憶辰雖身為一洲洲主,道行也就算個初修之人,若掉了進去,豈不是直接化為塵埃?

憶辰越想越擔心,而這牛似乎也正是咬定了他不會飛,硬要把他頂下山崖不可。

不可束手就擒!眼見這距離山崖已不遠,憶辰死死地盯著兩只牛角,慢慢地下落過去,在牛還沒來得及頂上他的一瞬間,憶辰已牢牢抓住了那兩只牛角。

牛,很氣憤。

他猛力地蹦著,喘著粗氣,上躥下跳地想要把憶辰甩下來。憶辰覺頭暈目眩,還有一陣子反胃,但他當然不能撒手,他當然明白撒手的結果,就是被牛頂飛到山外去,那便生死未卜了,無論多了暈眩,絕不能松手。

一牛一人就這般相搏了許久,那牛似乎終于放棄了甩掉憶辰,穩穩地站住了。憶辰頓時欣喜,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這牛已載著他狂奔了起來,向著山崖之外狂奔!

憶辰大驚,這是要同歸于盡嗎?他自認為沒做什麼啊,怎的這牛會對他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就要一起跳崖?

不,絕不是這樣,想來這是一頭飛天神牛,它這是要起飛吧!憶辰這樣想著,兩手抓的更牢,就見蠻牛奔的越來越快,一片片的竹子如雜草般被撞得東倒西歪。

懸崖!

跳躍!

是的,這頭牛載著憶辰猛力跳起!

然後,掉落下去……

憶辰被這一時的變故驚得渾身一振,還是死死的抓著兩只牛角,一人一牛就這般如石頭般沉沉的下墜而去。

風在耳邊狂想,速度越來越快,憶辰的牙已咬緊,速度還是沒能緩下來。

「蠢貨!救他干嘛!」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憶辰也不明白是誰,只覺是個女子的聲音,他頓時也疑惑起來,這頭牛剛才想要撞飛自己,可為何自己現在卻想救下這頭牛呢?

看看那牛,它還是雙眼通紅,鼻子里喘著粗氣,一副想殺了憶辰的模樣。

不行,這牛若摔下去必是粉身碎骨,牛,好歹也是一條生命啊。救它,得救它。憶辰這般想著,還是沒有撒手。

約模著已掉了一半,下墜之勢卻突然一緩。憶辰詫異,看向這頭牛時,但見這牛閉上眼楮,呼吸勻暢起來,它居然,居然睡覺了。在這樣緊急的時刻,這頭牛,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這讓憶辰很無語,但是更奇怪的是,它的重量怎麼變輕這麼多?

「喂!蠢貨!問你那!救他干嘛!」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憶辰這才明白,適才是真有人在同他講話,他雙手抓著牛角,四處看看,卻不見人影。

「看什麼看!回答我話!」還是那個聲音,一個很動听的聲音,女子的聲音。

憶辰想了一想,頓時記起了,說道︰「啊,你是那天在閬苑洲的那個姑娘!」不錯,這樣甜的聲音,無論誰听過一次,就都不會忘記。他問過顧少松,知歸墟傳說中是有這等遁形之術,對這女子也已不再詫異。

「蠢貨!」

憶辰不解道︰「姑娘為何罵我?」

女子道︰「你剛才那麼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罵你蠢貨不應該嗎!」語氣不容置疑。

「啊!原來剛才那個白衣女子就是姑娘啊。」憶辰有些糊涂,「可我那是為了救姑娘啊,為何卻要罵我?」

女子道︰「蠢貨!誰要你救!誰稀罕你救。」

憶辰覺得這女子好沒道理,也就不去管它,又去看看那牛,卻又是一驚。他忽然發現他抓得已不是牛角,而是兩撮髒兮兮的頭發,再向下看看,他拉著的人,竟赫然就是那天在閬苑洲救他的那個披發男。要換了別人,兩撮頭發被別人揪著,便如上吊一般,這披發男卻居然能安逸地睡著大覺,大張著嘴,一道齷齪的口水從嘴邊掛下來。

憶辰心中一緊,這人莫非是妖怪,但想起閬苑時救人之舉,想來也不是惡妖,而且又是對己有恩,自然不能恩將仇報,于是還是牢牢地抓著。

幸運的,他們並沒有掉入無極幽冥,而是落入方諸山山腳的一片樹林之中。待著了地,把那披發男丟了地上,憶辰倚在樹上喘起氣來,適才頻頻被撞,加上拖人下落,著實耗了太多體力。

劈啞!劈啞!

兩聲響亮的耳光聲從披發男的臉上傳來,只見他騰的一下坐起來,左右望望,看了看他前方。皺著眉毛,十分困惑,又看了看月亮,頓時大為煩躁,暴跳而起,猛地向前把手一伸,大喊道︰「賤人!把葫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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