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說完了上古卷軸，用他自己認為頗為滑稽的方式，聳肩歪腦袋，並雙手一攤的開始闡述目前浩翔的情況，用他的話來說，浩翔如今不但是一群新生小輩在固執的做一個國內游戲界想都不敢想的東西，而且哪怕從技術上跟人世界一流游戲公司持平甚至超出，人手的問題也是始終無法解決的，因為擺弄這些細致的，具備歷史背景的設定，是需要專門對這方面有著超常了解，並熟悉程序制作流程的專業人士才能駕馭的。
程實不顧郝羽和鄒小波尷尬而惱怒的眼神，依然自說自話的繼續堅持描述著自己的觀點，他針對郝羽剛才大言不慚的提到的十個城市的想法做了一番質疑。城市應該怎麼做在開發部的歷次會議中都有人提出過各自的理解，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像現在這款少林寺的場景一樣，利用前期圖片掃描配合大量的參數設定，用三維制圖軟件得出一個大致成規模的虛擬場景來，再通過後期美工的具體微調和圖層修改，是可以搞的出擬真度十足的游戲場景來的。但這樣的想法就仍然和程實前面提出的一般，缺兩樣關鍵的東西，時間和人手！
就拿現今少林寺測試項目的外部場景的來說，開發部美工三人組，雙胞胎兄弟加上劉新華，他們用了十多天的時間，一共搞出了六個屏幕那麼大的三維場景圖來，這些風格相似，只有草石樹木的實景掃描圖，單只後期的修改一項就花費了幾乎一個禮拜的時間，而六屏的場景，對于郝羽們想要描述的一整座少室山來說就基本上屬于滄海一粟，你用游戲人物跑兩分鐘能繞一個整圈。
劉新華和二鄭三人這些日子拼命加班加點，不可謂不努力，就算是技術糙一點，動作慢一點，換個熟手來操持這樣工作量的活計照樣快不了幾分。而按照這樣的進度來看，要想達到理想中的玩家代入感……你就說不用整座山的復刻下來，只按照一些有名號有典故的山山石石過一過場面的詮釋少室山，再把重中之重的少林寺放進去，也就是這樣的一番場景繪制工作，按照目前浩翔的編制，程實很認真的告訴桌子對面的兩位達人－－需要搞大約十五年。
程實還就著時間煞有介事的給鄒小波算數學題，鄒小波只得掰著手指陪他算，這段時間的項目設計已經把開發部的所有員工都弄成了準少林通，程實把幾個場景報下來，場景圖的比例和繪制周期累加一下再乘一個大致了解的景致數量，結果果然如程實所述，是個絕對超出心里承受能力的開發周期。
鄒小波自然不服，他面紅耳赤的試圖扳回比分，兩人在郝羽不加干預只顧發呆的鼓勵中交鋒了數個回合，最後終于一致同意，把游戲制作周期確認在十三年零八個月上，搞的郝羽恨不得跳起來把兩人立刻都掐死。
這會兒服務生終于開始救場往屋子里送菜了，這一道一道流水介一般，一會兒就擺滿了一桌，卻都是郝羽從未見過的菜色。
理論上說來，去素菜館吃飯，只要你丫是第一回，基本上都能踫到類似這樣的問題，那就是但凡上的每一道菜，你都不知道那上的是啥，不是菜名是啥，而是那盤子里裝的到底是啥！你就眼瞅著一盤紅燒肉大大咧咧的上桌，橫看豎看的看不出古怪，然後就正當你遲疑不定，心里念佛，準備破口大罵店家擾你百年清修，誤了你虔誠之道時，人服務員會淺笑著指摘盤子里的物件說出一件蔬菜的名字，緊接著你愣住，你迷惑，你彷徨，你開始一縷一縷的拔自己頭發，直到恍然大悟，慚慚而坐。
就是這樣的操蛋故事每天都在這間著名的掛和尚頭賣冬瓜肉的齋館里不斷重復上演著，而作為素菜館初哥的郝羽自然也不能免俗，當他指著一盤紅燒雞塊正想嘲諷小胖子家不守清規，又突然自覺的忍住了把話咽回了肚子里，郝羽那是什麼精明的角色，他立馬察覺出素菜館里擺的居然是滿桌子油光光的飛禽走獸，這玩兒簡直就是不合邏輯。
郝羽遲疑的伸出筷子夾了塊雞在嘴里砸吧砸吧，感覺味道確實不像是任何一種肉，但你要讓他立馬吃出是什麼做出來的，顯然他是沒有這個能耐。
一道一道的菜肴擺成了一桌花團錦簇，什麼黑椒牛排，紅燒肥牛煲，午餐肉燴冬筍，蟹黃粉絲，爆炒鱔片。郝羽越看越覺得有意思，除了那個牛排肉的紋理看上去大有問題，其他的你要讓他這種第一次來吃膳食的新人蛋子來看，就絕對就是一盤正正經經的葷菜！
小胖子看著郝羽筷子含在嘴里，盯著一桌菜猶疑不定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倒也不覺奇怪，從小就在齋飯堂子里長大的他，也看慣了這種拿著素仿齋菜完全模不出路數的情形。鄒小波對自己家里的這些玩意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他一邊拼命的往人郝吃肉的身前盤子里夾著各色菜肴，一邊自然是如數家珍的介紹。這些乍看起來跟真菜顯得並無區別，但用料做工就確實是不用一點葷腥的素仿膳，那真是花盡了心思，不但雞蛋這樣的食材都是犯忌諱的，連炒菜的油都必須得是素的。
郝羽听著鄒小波的介紹才知道，那一大盤擺在中間的牛排是用的薄片豆腐皮炸出來的，而且豆腐皮的上色都有講究，旁邊的一碟肥牛午餐肉則用的是芷篛和海藻提取物，不但外形類似，連口感都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琉璃盞里的蟹黃其實是用胡蘿卜搗碎，加蒜泥香醋調制而成，而那些一瓣一瓣的炒鱔片其實是香菇切出的形態，再用素油爆炒著色所制。
郝羽听著鄒小波的著力的一道菜一道菜的講述原委，又將信將疑的夾了幾筷子鱔片試了試，果然听了小胖子這番所述，底料的味道總算是吃的出了，只是如果你不事先告訴他，他就怎麼也不可能吃的出這麼多花式。
郝羽礙著兩位平江王子的面子，在每樣菜式上都多少叨了幾筷子表示自己已經吃過嘗完，但心眼里卻對于素菜館子本身的存在就充滿了無限的鄙夷。
你就說干麼要以素扮葷吧，難道是嫌如今滿世界這以次充好，以假做真，以男當女，以妖扮神的事兒還不夠多麼？這好好的放著實在的原汁原味的肉食不吃，非要這麼巴巴的跑到公園子里面的一家專賣假貨的館子里來吃這些草菇山菌！
如果丫是為了減肥為了健康為了肚子里經年的板油能薄上這麼幾分，滿大街菜場里的青菜蘿卜四季豆可以整筐買，而明顯之極是，素菜要做的像葷菜第一要訣就是要放上足夠多的素油！而且開始還不怎麼地，如今听了這番介紹再看著這滿桌的油逛逛的玩意，腦子似乎都開始發膩，更別提還要他這麼整盤的吃下去。他甚至可以果斷的頓天就地的發誓，桌面上現在就沒一道假菜是吃下去後比真的那道少攝入膽固醇和脂肪的！
有了這番見識之後，滿桌子的菜肴無論看上去多麼精彩多麼像葷的，郝羽就再也不願意動一筷子。他一邊很糊弄的試圖挑起話題，讓兩個小家伙對于剛才自己關于建立一個游戲世界和歷史背景的設定發生爭執，然後等著鄒小波和程實真的入了轂開始吵的不可開交之後，他就偷偷模模的從身邊的塑料袋子里搞上幾塊羊肝放在嘴里大嚼特嚼，一邊還很順著眼眉的砸嘴贊嘆，素菜簡直太神奇了，這豆腐如果做成這樣，誰又願意多花錢去買肉吃呢，那才是腦袋被門夾秀逗了。又指天指地的胡亂立誓，說趕明兒就一定要逢人就勸誡做一個素食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救豬羊牛馬一條小命，勝造四七二十八級浮屠。
程實和鄒小波原本對郝羽剛才提出的設定確實有著很不同的意見，程實務實，希望未來的工作還是放的更踏實一些，把公司有限的制作力量放到現今這些已經看出些端倪的想法上來，不能躍馬飛空的把不現實的點子硬要花時間來不計利弊的實施。
鄒小波則用操控接口程序和維塔動作捕捉數據的例子來表達他的樂天理論，他覺得一個人本質的會有主觀思維的局限，現在看起來似乎很難實現的想法，一旦操作起來，在過程中說不定就自有能解決的辦法。看上去龐大復雜，野心更是發揮到無邊無際的設定，如果一小塊一小塊的逐步解決，用項目主題分割的方式進行分段完成，那麼這個看似無稽的游戲世界的設定就不見的完全沒有指望。
兩人爭來爭去誰也說服不了誰，又齊齊的拉上主位上滿嘴是肉的郝羽各自紛說，兩人這會兒既然較起真來，腦子里就裝不下其他的念頭，只是一味的說著各自的理論，居然誰也沒有發覺郝大少就手已經把滿塑料口袋的全羊宴吃的七七八八了。
只見他右手筷子在身前的素菜盤子里亂撥瞎劃，左手則拎起一塊不知道是羊的那部分就趁著兩人不注意的點上往嘴里塞，吃的滿嘴流油，口沫橫飛。
下班那會兒郝羽在清真館子里點的可是三人的份，這會兒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著了，明明也不覺的餓，卻在如今這種詭異奇妙的氣氛之下，愣是胃口大開，吃的小肚子溜圓，鼓脹鼓脹的像有了個小的在里面看場子。看來食欲這玩意兒也都能和把妹泡妞想女人這茬劃歸一處了，至少在郝羽這兒就有效的很，越是偷的驚險萬分，越是吃的興高采烈。
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正是茶過三巡菜更五味一桌子飯菜該收席的點了，小胖子鄒小波才發現，這滿桌子的菜幾乎就沒怎麼動過，而面前的這位郝大部長卻腮幫子鼓鼓的嚼的歡快的很，再仔細看看，這位爺居然已經是面色紫漲的像是吃撐到的模樣。
兩人這會兒心里倒也算是明白幾分了，郝部顯然跟自己不一樣，不太喜歡吃素，這頓胡點海點價格昂貴的有點嚇人的素席，他就明顯的不待見，並且把打包帶來一整只羊都在這間廟堂操辦的館子里給拾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