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立春，柳苗待在老屋里收拾為數不多的家什。
「苗兒，跟我把那土豆搬出來。」柳壯剛把糞肥送到地里，頭上還冒著熱氣，零下十幾度的天氣他也不嫌冷，只穿個單衣就忙前忙後的。
柳家沒有大牲口，家里的糞肥基本上都是柳壯在外面撿回來的，再不就是家里的草木灰。
土豆？柳苗一愣，她歷史不是特別好，可印象中土豆這東西傳到國內也不是太早。
想到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借著搬土豆的功夫忍不住問，「哥，現在是啥年月，誰當皇帝呢？」
柳壯直起腰抹了一把汗，盯著妹子似是欲言又止。
柳苗被他盯得心里一怔，「哥，咋了？」不會是發現了吧？
「妹子，俺發現你跟頭前不大一樣了。」
所謂頭前，就是以前的意思。
柳苗臉上有點不自然，扯扯嘴角干笑一聲，「是嗎」微微低著頭，露出後腦包裹的白布，柳壯心頭一顫，卻是沒繼續這個話題。
「今年是天元十二年，咱們這是大乾朝。」
「天元？國號？大乾朝？」柳苗心中喃喃，整個人愣住了，歷史上並沒听過這樣一個朝代啊。
「苗兒，你想啥呢？」柳壯憨厚的撓撓頭，「這土豆生牙子了，得趕緊吃了。都怪俺，過冬的時候也舍不得吃，現在……」低頭看著那一地小土豆，柳壯忍不住的嘆息。
柳苗一臉怔忪，緩緩低下頭，把地上滾落的土豆一個一個撿起來。啪嗒一下，淚水掉落在土豆上，摔出一個小泥坑。
柳壯一直低頭撿土豆，手正伸到柳苗手下，一低落滑落手背，整個人愣住了。
「妹子，你咋了？」柳壯急忙開口在，這會兒才發現柳苗的異狀。
柳苗不吭聲，只是無聲的哭著。她能說什麼，穿越到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讓她心中最後一點念想也沒了。竟是不知名的朝代，看來她與那個世界的聯系徹底斷了。
「苗兒，你別哭。」柳壯急得忙前忙後，一雙手似是不知道往哪里放，抬起來又放下，如是幾次。終究反應過來，「苗兒，你是不是不願意嫁給姓林的小子？」
柳苗只是不住的搖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柳壯自認為猜到某種事實，恨恨的跺腳，「妹子你別哭了，俺這就去找二妮。」
柳苗跪坐在地上悲悲戚戚的哭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啥要哭，只是覺得一顆心徹底沒了著落，心里空落落的難受。
「柳苗，你到底啥意思，你給俺說清楚嘍。」吳二妮尖銳的聲音在院外響起，隔壁似乎還有吵鬧，柳苗坐在地上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只是不斷的落淚。
吳二妮故意捂著並不隆起的小月復，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幅詭異的畫面，柳苗一個人坐在一堆發芽的土豆上，臉上滿是淚。
「這是咋了？」聲音不由得放緩了幾分，隔壁自家院子里有吵鬧聲傳來，一想到剛才大柱說的話，吳二妮這心又硬了起來。
「苗兒，俺有啥對不起你，不就是失手推了你一把讓你在炕上躺了兩天嗎，咋地了，俺也不是竟印的，你咋就這麼缺德，俺這肚子里可是你哥的種，是你親佷子，你咋就能這麼狠心攛掇你哥不讓俺進門，你到底按的啥心啊？」
被吳二妮這麼一吵鬧，柳苗擦擦眼淚，似是也清醒了。
抬頭看了一眼滿臉火氣的吳二妮，氣不打一處來。柳苗都讓你害死了，還敢跑這亂嚼舌頭？
冷笑一聲，柳苗慢慢站了起來，撢撢灰，整理一下發絲淡淡的道︰「二妮，你這還沒嫁給我哥呢，我勸你啊，說話最好注意點，這里是柳家，可別把誰都當成你自家那幾口人了。」耳中听得隔壁韓氏尖銳的聲音，柳苗眉頭一豎，「行啊吳二妮，來不來的，還沒嫁進來呢，都敢讓你們家人欺負我哥了，你倒是長本事了？」
吳二妮被柳苗那樣凌厲的眼神一瞪，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待想通柳苗那誅心的話，竟是又氣又怒。
柳苗卻不管她，那個傻哥哥柳壯是個實誠心眼的，也不知道又干了啥傻事。耳听得韓氏罵的越來越難听，柳苗急忙跑了出去。
吳家跟柳家之間只有一道土坯的矮牆，一出房門就看到吳二妮的爹娘正跟柳壯撕扯。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沒有人性啊，咋能這麼作踐俺家二妮，俺閨女哪里對不起你了，你們柳家窮的叮當爛響俺家閨女可沒瞧不起你……」
「下作的東西，敢欺負俺的閨女……」吳二妮的爹吳剛也不示弱，拉住柳壯的領子大拳頭就往臉上招呼。
柳壯似是有顧忌，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任憑打罵。
柳苗頓時怒了，尼瑪，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沖到矮牆邊，一米高的矮牆竟是嗖的跳了過去。借著沖擊的力道猛地撞開韓氏，伸手一把把柳壯拉到身後，趁著吳二妮的爹吳剛愣神的功夫，抬腳狠狠的踹了一下那男人的小腿。
「干啥，你們吳家欺負俺柳家沒人咋地？」眼楮瞥到柳壯臉上的血痕，柳苗徹底怒了。
「我說你們家咋上趕著把閨女嫁給俺家，還不要彩禮了。感情你們家閨女嫁不出去了，就想推給俺哥這個老實的是不是？」正所謂先下手為強，眼見周遭圍了一群鄰里鄉親，柳苗就不相信未婚先孕這事吳家好意思張揚。
韓氏可不管那個，村里她一向是chua尖慣了的，哪里能容忍一向面團似的柳苗欺凌。
伸手就過來推柳苗，嘴里罵罵咧咧道︰「行啊苗丫頭，沒看出來嗎，你倒是個邪乎的，咋地，俺家二妮還沒嫁給你哥呢，你就這麼能咋胡，這要是嫁過去，你們家還不得竟給俺家二妮氣受啊，就你們那個破家,你當俺們稀罕咋地，要不是二妮她肚……」
「娘！」吳二妮猛地沖過來一把拉開韓氏，雙手死命掐著韓氏的胳膊，「娘，苗兒妹子身子不爽快，你咋不請人到屋里坐了，哪有讓妹子在外面說話的道理。」吳二妮臉上的笑容牽強，就一手拉著韓氏，一手拽著柳苗往屋里去。
一眼瞥到柳壯臉上的血印，吳二妮狠狠瞪了一眼韓氏，「娘你……」
「哎呀，這是咋個弄的，前天不還說二妮要嫁給大壯嗎，大壯這臉是咋地了？」人群中有大嗓門的媳婦吼了一嗓子，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要說二妮這閨女也不差，就是她那娘……」
「……可不是，偏生老吳大哥是個當不起來家的。」
「可不窩囊咋地……」
一家三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吳剛更是直接抱著頭蹲在門口不敢吭聲。韓氏臉上氣的通紅，想要上前，被吳二妮死命拉住。
「各位嬸子、叔伯大爺今兒咋得空到這來了？沒啥事屋里坐啊……」吳二妮干笑兩聲，故意大聲開口。
門外看熱鬧的干笑兩聲，沒人答話，熱鬧能看,這會兒子卻不好真的進去坐。
「哎呦，苗兒，听說你前些天上山摔了，還是跟二妮一起的，咋回事？」八卦這種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從來少不了。有人看到柳苗後腦裹著的白布，也不知道哪個厲害媳婦挑這檔口把事情抖落出來。
人群中頓時又炸開了，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柳氏兄妹在這村里那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立馬有人開始抱不平。
「听說苗兒那閨女還是讓二妮推下山的呢，嘖嘖，這二妮，看不出來，也是跟她娘一樣邪乎的。」黃花嶺這大街（gai一聲）一共就這麼屁大點兒地方，有啥風吹草動用不了多大一會兒也就讓人知道了。
大街（gai)意思跟街道相仿，可是泛指一片地方。
「那有啥，人家親媽，咋能不一樣邪乎。就看老吳大哥這些年被他家大嫂子整治的，二妮是吳家獨苗，可不就學會了這邪乎……」
「可苗兒擋了她啥道，干啥欺負人家苗兒？」人群中有那好信的，你一言我一語就在吳家門前議論開了。
吳二妮的心里怒火上升，偏偏這會兒自家人有了短處，發作不得。
柳苗越听越不對勁，咋回事，自家這點兒事村里人咋能知道的？
看吳家人的臉色就知道不可能是他們自己說的，自己這些時日沒出門，柳壯又是個實誠的人。
猛地，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柳苗嘴角向上翹了翹。這些日子張氏可沒少往外跑啊。
其實這樣也好，張氏想到柳家當家，這是柳氏兄妹早年就商量好了的。畢竟是親姨娘，咋還不比韓氏他們強。
再者，吳家這樣的門第，吳二妮真嫁給柳壯，柳苗還真怕那傻小子吃虧。有張氏這樣心思聰慧的，柳苗也就放心了。
「听說苗兒要嫁給羊草溝那林家了，婚事還在半個月後。」
「咋苗兒要出門子了，俺咋不知道？」
「婚事定的這樣著急，可不是老吳家逼人吧？」
「你們說的哪個林家啊？」
「不就是羊草溝林傻子他二兒子，听說那家里日子可不好過……」
本來臉上還似笑非笑的柳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林傻子？」誰？咋沒人跟她說過，咋地，那林家老爺子林長山難不成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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