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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忽遠忽近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劉妙頭痛欲裂,想要睜開眼楮看看,偏偏眼皮似有千斤重。

自己這是怎麼了?

她記得爸媽在家鬧離婚,居然是因為第三者,劉妙調解結果他們不听,一氣之下就從家里跑了出來。

等等,哪里不對勁?

是了,當時剛跑出小區,迎面一輛悍馬緊急剎車,然後她……

驚出一身冷汗,劉妙突然意識到,自己出車禍了。

那現在自己應該躺在醫院里吧,也不知道爸媽看到自己出事,會不會延緩離婚的事……

「都一天一夜了,人都死透了,大壯,你別傷心,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真不是有意的……」一個女人尖著嗓子似是極力壓低了聲音,可天生大嗓門,那聲音還是很吵。

劉妙突然覺得自己被人緊緊抱住,濕熱的熱體一滴滴落在臉上,隨後是壓抑的像是野獸瀕臨死亡的嘶吼。

「大壯,你咋了?你別嚇俺啊。」女人顫抖著聲音開口,這下聲音低沉了許多。

「怎麼了,不是說苗兒就是摔了一下,怎麼還沒醒嗎?」。

另一個女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劉妙覺得似曾相識,有些熟悉。

「姨娘,苗兒她……」

一個壓抑的男人聲音,劉妙心里一驚。等等,這不是爸爸的聲音,那是誰?

「苗兒怎麼了?不是和二妮上山撿柴禾摔了一下嗎,這是怎麼了?」女人的聲音急促,劉妙覺得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是媽媽嗎?

「姨娘,苗兒她是被二妮…」

「柳壯,我肚子里可是你的骨肉啊。」

房間里頓時陷入沉默,劉妙只覺得抱著她的女人身體一震。

許久,房間里才漸漸有了聲息,「二妮你臉色不好,既然有了身子,就先回吧。」女人的聲音透著疲憊。

「姨……」女子刻意放柔了聲音,還是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尖銳。

「大壯,送送二妮。」

一陣沙沙聲,房間里的人似乎出去了。不一會兒,一陣推門聲,顯然是又進來人了。

「姨娘,都是我不好,不然苗兒她也不會……」男人壓抑的哭聲讓劉妙心中有了一個不好預感。

「大壯,這都是命啊,都是命。你們爹爹去的早,你母親拉扯你們兄妹不容易,如今剛守滿了孝期,本以為苗兒可以找個好人家,誰想到……」女人嘆了口氣。「那二妮一早就對你有意,是我,看不上他家人,不想她給你當媳婦,沒曾想……」末了,女人再次嘆氣,「這都是命啊!」

「姨娘,都是我不好。」

「傻小子,你是咱們村里出了名的實誠孩子,二妮是啥人,姨娘從小看到大,比你清楚。」話鋒一轉,「不過既然她有了你的孩子……誰讓你攤上了,好好過日子吧。」

「可是苗兒……」炕上的身體已經涼了,無論他怎樣燒火,還是涼透了。

男人和女人的哭聲痛苦而壓抑。

劉妙愕然,難不成他們當自己已經死了?

不行,她不能被送入太平間,雖然不知道床邊的人胡亂說了一堆什麼,但劉妙不想死。

手指輕輕動了動,求生的本能讓她虛弱的睜開了眼楮,入眼的是陌生的面孔。

那個抱著她的女人,穿著帶著大襟的灰色夾襖,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發髻,上面插著一支破舊的銀釵,耳朵上一對銀耳釘,眼楮紅腫。

「苗兒,苗兒……大壯.,苗兒睜開眼楮了……」

女人抱的愈發緊了,劉妙艱難的呼吸,一口氣堵在喉嚨,憋的她不住咳嗽,臉憋的通紅。

女人隨即松開了她,劉妙這才得空打量周遭的環境。

土炕、葦席、木頭的房梁、草編的房頂糊著窗紙的格子窗。

這讓她想起了女乃女乃家鄉下的舊房子,那還是六十年代的房子。

老天啊,你跟我開什麼玩笑?

想到某種可能,劉妙瞪大了眼楮。

「苗兒?」

一張憨厚的紅臉膛映入眼簾,「苗兒,你別嚇哥哥,別嚇俺啊……」

哥哥?我爸媽都是城鎮戶口,我們家領了獨生子女光榮證的好不好,哪里冒出來的哥哥?

「苗兒,你看看,姨娘在這呢,你有什麼委屈跟姨娘說,千萬別想不開啊……」之前抱著她的女人悲悲戚戚的抹眼淚,看的劉妙一陣頭大。

「苗兒,都是哥不好,你要是不喜歡二妮,哥不娶她了,你別想不開啊……」

這都哪跟哪啊,劉妙一個頭兩個大。

劉妙閉上眼楮狠狠的咬了一下舌頭。

疼!

這居然是真的。

自己重生了?天底下真有重生這碼事?

劉妙傻眼了,看了看周遭,還有比這一窮二白的嘛?

不行,不能就這樣,她要回去,爸媽還鬧離婚呢,自己怎麼能莫名其妙待在這里。

對了,總听說什麼「咬舌自盡」,劉妙睜開眼楮,再次看了一眼這個家徒四壁的家,閉上眼楮狠狠的咬下。

「啊……」嘴里一陣腥甜,劉妙高估了自己想死的決心,也低估了咬舌自盡這件事的難度。

「苗兒啊,你這是做啥呀,你可別嚇唬姨娘啊,你這孩子,咋這麼想不開啊……」劉妙嘴角都是血沫子,女人撲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柳壯傻眼了,雙手哆嗦著噗通一聲跪在炕邊,「妹子,都是哥不好,哥不娶二妮了,你別尋死,我這就去跟二妮說,讓她找個人家嫁了。」柳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劉妙還震驚于自己沒死成的悲哀,瞪大眼楮呆呆的望著草編的棚頂一陣出神。

「天殺的柳壯啊,俺家二妮咋對不起你了,你這麼對她啊。你那妹子就是寶貝,俺家二妮就是根草?就算二妮不值錢,那她跟你的事情咋說……」

屋子外一陣吵嚷,等到最後一句話,已經是進了門之後說的。不知是不是劉妙錯覺,最後一句話女人似是刻意壓低了聲音。

「吳家嬸子,苗兒剛醒過來,你輕點兒。」女人從劉妙身上爬起來,整了整鬢角的發,淡淡的掃了一眼婦人。「你們吳家的二妮值錢,要十兩銀子的彩禮,我這外甥是個苦命的,家里沒啥銀子,兄妹兩個相依為命雖然難了點兒,但也不是任誰都能欺上門的。」看了一眼柳壯臉上五個鮮紅的指印,女人眉頭一豎,「大壯,這是誰打的?」

來人一愣,緊緊盯著柳壯。

「姨娘,我不能娶二妮,讓她打一巴掌,我們算是兩清了。」

天啊,這是怎麼個情況,自己到底重生在一個什麼樣的人身上?腦子里一陣陣疲倦涌來,眼皮一沉,劉妙又迷糊了過去。

耳邊是那個叫柳壯的驚呼和那所謂姨娘的哭聲。

「柳壯,你說說,你到底什麼意思,俺肚子里可是你的種,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俺一個黃花閨女清清白白給了你,你說,讓俺以後咋做人嘛?」

劉妙迷迷糊糊之際,就听到女人尖銳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二妮,苗兒不喜歡我娶你,你對她不好,還把她推下山……總之,我不能娶你。」

「柳壯,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俺懷了你的種啊,你讓俺以後咋整?」

「里正家的二牛喜歡你,你嫁給他吧。」柳壯就是不吐口,顯然認準了死理。

劉妙躺在床上繼續「挺尸」,漸漸听明白了,感情她重生這個女娃是被未來嫂子推下山摔死了啊。

那自己這是重生到她身上了?

「你們兩個別吵了苗兒,她頭上有傷,得歇幾天。」

「姨,二妮不敢瞞你,我肚子里有了大壯的種,你說我這清白的姑娘,如今這事……」野蠻攻勢不成,女人開始眼淚大軍。

「大壯……」女人嘆了口氣,「二妮,苗兒還有傷,你先回去吧。」

「姨,俺這肚子可不等人啊,如今已經二個月了。」二妮委屈開口,顯然也顧不得許多了。

「二妮,你家里要十兩銀子的彩禮,大壯家啥樣你也知道,要他們兄妹到哪里整十兩銀子去?」

「整」,當地方言,意思跟「弄」差不多。

劉妙心中升起一股異樣,這個姨娘,不簡單啊。

二妮一怔,「俺不是跟大壯說了嗎,只要苗兒出門,俺願意啥也不要就跟著大壯過,俺的嫁妝也一樣不少拿過來。」

「這……」女人顯然還是遲疑,「你爹娘同意嗎?」。

「咋不同意,俺如今懷了孩子,他們還想咋地?」

劉妙砸吧砸吧嘴,這女人,也不是很精明嗎。听了這許久,劉妙得出一個結論︰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啊!

「苗兒今年已經十八了,按說,哪家的姑娘到了這麼個年紀還不成親的?還不是家里有事跟耽誤了,這剛過了孝期,我這做姨娘的也是想給她尋個好人家,可是二妮啊,你不該這樣逼苗兒的,她是大壯的親妹子,咋就這麼擋了你的道?」

「姨你說的啥話,我疼妹子還來不及,咋能往出趕她呢?這不是怕俺嫁過來拖累了家里,到時候妹子更不好找人家嗎?」。

女人見二妮這話還中听,頓時話頭一松。「大壯這家也是難了點,苗兒也是時候該嫁人了。」

劉妙心頭一驚,看來,自己被嫁人的可能性很大啊。

腦子一痛,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潮水般涌來,劉妙心中一痛,想也不想就回道︰「我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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