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月藥神谷谷主之名也不是白擔的,不過幾日,離兒便能下地行走,只是他本身身子就虛弱,還需要調養些時日。
蘇月笙本意留她們祖母在谷里多住幾天,可李阿婆說什麼也不想留下繼續叨擾。
說來,她們祖孫倆也是可憐人。
如今,正值燕國對梁國用兵,燕國將領用兵如神,梁國節節敗退,兵馬折損無數。
也因此,梁國攝政王宇文拓成發布數道征兵軍書,現在的梁國,但凡年滿十五,不足花甲,不是缺胳膊斷腿痴呆瘋傻的男子都是被趕到了戰場上。
爺娘妻子走相送,哭聲直上干雲霄。
詩里的情景,完全被演繹了過來。
李阿婆兒子被強拉去充了軍,死在戰場上。
家里沒有了勞力,日子過的更是苦不堪言,媳婦實在吃不了苦,也就撇下她和孫子跑了,如今也只有她們祖孫兩人相依為命。
孫子是她在這亂世中掙扎的全部支撐,可誰曾想竟一下子病倒了。
她沒有錢,抱著孩子找了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被趕了出來。
冰天雪地里,她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卻都沒有一個人聲應答。
後來,有路人建議她去藥神谷試試,谷主宅心仁厚,遇到貧苦百姓,都放寬一面的,她便背著孫子一路風雪的趕了過來。
在傾月將離兒救醒之後,李阿婆激動的跪在地上給傾月磕了好幾個響頭,眾人攔也攔不住。
蘇月笙想要幫她們祖孫,讓她們留在藥神谷,可是李阿婆說什麼也不肯,人各有命,她也只得放她們離開。
將她們祖孫送至客堂外,蘇月笙又吩咐了紫衣取了些衣服和銀兩給她們。
心頭有些煩悶,蘇月笙就著步子走到了離谷口不遠的一個土包上。
這里地勢偏高,又臨近谷外的天地,登上去,便有四面八方的寒風灌進了領子里,蘇月笙冷的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的拉了拉衣領。
被這涼風一吹,剛剛腦子里的混沌,頃刻間消失無形。
「小姐,這里風大,咱們回去吧。」
身後響起紫衣關切的聲音。
在藥神谷每天接觸的人多,口雜,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蘇月笙已經吩咐她們對自己改了稱呼,「宮主」一詞,惹來是非的可能性太大了。
「嗯,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下去吧。」
紫衣還想說什麼,但見蘇月笙緊抿的唇角,不容商量的語氣,她便也住了口,依照吩咐退了下去。
紫衣走後,蘇月笙走至一塊山石邊緣,席地坐了下來。
看著天邊翻卷的雲層,怒號的寒風,雖然覺得冷,她卻也覺得這樣的冷沒有什麼不好,身體的冷,才可以讓自己忽視心頭的冷。
三年前,燕國滅了齊國,一舉成為天下間實力僅次于北國的霸主,當年梁國被棄盟約轉而與楚國交好,兩國呼應掣肘燕國,究其主要原因無外乎是齊國被滅了,唇亡齒寒,擔心燕國轉身吞沒了他們。
他們這樣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就比如現在,雖然梁楚兩國一左一右呼應,燕國照樣以虎狼之姿攻城略地。
轉眼,就已攻到楚國的蒼原城,距離王城不過數百里。
蒼原城。
這三個字剛一在腦海里閃現,蘇月笙便覺得心頭一窒,那些錐心泣血的記憶翻滾而來,頃刻間壓的她透不過氣。
她下意識的按了按胸口,指尖一片溫潤堅硬。
神情一愣,她從懷里取出那枚伴隨了她三年多的玉佩。
「這世間最可憐的事情,莫過于痴心錯付。」
她喃喃道,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隔著時空,對著某個不可預見的人言明,她如雪般剔透晶瑩的眸子里哀傷遍染。
掌心的玉,如羊脂般通透溫潤,玉還是三年前的玉,而人,卻是再也回不到從前!
蘇月笙霍然起身,決然抬手猛的一拋,對著身前翻滾著的雲海,看著它在空中優雅的劃過一道拋物線,朝著谷外墜了下去,蘇月笙便轉身,再也不看。
燕楚交戰,有些債,該是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卻說李阿婆背著離兒順著藥神谷蜿蜒的小路,一路到了谷口,剛走到一處山坡位置,便听得背上的離兒一陣子鬧騰。
「要,我要,我要。」離兒一邊在背簍里翻騰著,一邊揮著揮著爪子扯李阿婆的後衣襟。
李阿婆身子本就孱弱,背著離兒前行更是一陣氣喘,此時被他鬧騰的,她的步子都有些不穩。
「離兒,怎的了?」剛是被離兒這一場大病嚇著,李阿婆不敢馬虎,當即放下背簍,抱起離兒。
只見六歲大的孩子,眸子晶亮,伸著手指著天上,語氣堅決的道︰「祖母,離兒要。」
「要什麼?」李阿婆不解,順著離兒的手勢看過去。
「咦?」
不怪乎她驚訝,她們頭頂的山坡的一株歪脖子樹上,正掛著一個碧綠通透的東西。
李阿婆放穩了離兒,站起來,再仔細瞧了一番,才看清,那樹上掛著的,居然是一塊巴掌大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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