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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凡人皆有一死

更新時間︰2012-12-21

今天中央廣場有異端被審判!

維也納的市民們很激動,觀看罪人受到懲罰使所有人歡樂,即使這個罪人與他們毫無干系,至少人們會得到一種「邪惡終將受到懲罰」的快感。平衡的心理,對正義的堅持,向來是市民們維系自己生活心態的秘方。不過轟轟烈烈的獵巫運動結束後,尤羅巴的奧術使用者只剩下低調又識相的法師,異端裁決所近幾年執著于跟異教徒作戰、跟黑暗生物作戰,卻是有好幾年沒有熱鬧的公開審判了。

「听說了嗎?今天要被燒死的異端可是一位國王呢。」傳聞在市民間流傳著。他們其實對腓特烈近乎一無所知,低調的老國王擴軍、爭霸、奪勢,跟他們又有什麼關系?只不過能目睹一位尊貴的國王被燒死,平民們的心似乎更加火熱了一點。

「不過你說他為什麼要叛逆教宗啊?」也有人覺得奇怪。

「對啊。好好的國王當著干嘛要墮落呢?」

一個身著稍好的人走過,鄙夷地瞥了一眼交談的人群。「無知的人。」他用不屑的語氣道︰「該死的北方蠻子遠離聖城,自然容易受到魔鬼的誘惑。」

原來如此,其實平民們也不在乎墮落的原因,他們只要有好戲可看,有面包能吃,就願意平靜地掙扎下去。

廣場上,人山人海圍成了一圈,僅余一條通道供押送犯人的士兵們通過。老邁的腓特烈被銬住雙手,一個身穿全身鎧甲的教廷騎士拽著他前進。他的腳步散亂,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像牲口一樣被拖曳著前進。本來激昂的人群看到他這幅樣子,忽然安靜下來,心中有莫名的同情閃過。這是什麼?是兔死狐悲嗎?是對一為帝選侯卻保持不了死前體面的悲哀嗎?

火刑柱旁,一身麻袍的阿勒萊恩就等在那里,他還是那副謙恭的樣子,即使今天他才是那個勝利者。腓特烈被騎士拉到阿勒萊恩身前供他發落,看看後者那略帶悲哀的目光,前者卻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陛下,可曾後悔嗎?有何遺願嗎?」

腓特烈抬頭,看著阿勒萊恩,淡然地道︰「不曾後悔,但有遺願。」

後者沉默,良久才輕聲道︰「人赤條條地來,也赤條條地去。即使有什麼遺願,也請陛下記在心中吧。」

腓特烈冷笑,隨後變成大笑,狂傲的笑聲讓眾人都不知所措。「怎麼能赤條條地來,我要穿上我的軍裝!」

人們半晌沒有說話,阿勒萊恩也沒有,他們只是靜靜地盯著這個老人。阿勒萊恩的眼神中滿是異色,說︰「去,給陛下找身軍裝來。」

軍裝被隨人取來,軍裝本是雇佣軍中長官用于樹立威嚴所創,佣兵們極端強調機動性,不喜穿甲。但為了區別不同人的地位,就設立了這一種服裝。隨著戰爭越來越走向機動化,軍裝也開始在世界各國流行起來。而腓特烈出生的勃蘭登堡,就是佣兵原產地之一。

老人穿上軍裝,略有些大,但不妨礙他的神采飛揚。馱著的背瞬間挺得筆直,垂暮之色消失了,被一種虎視天下的氣魄所取代。這一刻他不再像一個穿著國王禮服的囚犯,穿上軍裝的他才像一個真正的國王。

國王不顧眾人的訝異,徑直走上火刑柱,安然閉目,讓執行官為他綁上繩索。坦然的舉動反而讓教廷人員不知所措。

「行刑!」執行官喊道,大火熊熊燃起。從國王的腳跟處一直蔓延,直到吞噬他全身。

自始至終,人群沒有听到一絲慘叫,只有那輕聲卻有力的禱告聲。

「即使我走過死亡的陰影的峽谷,但我不應畏懼任何邪惡,因為有您的曲柄杖為我指路……」

————————

紛亂的北神聖凱撒突然沉默了。

南方的權貴們終于放松下來,他們停下了緊張的備戰,又開始了忙碌的飲酒作樂。他們暗暗稱贊女皇和教宗聯手玩得一出好戲,把腓特烈打到聲名狼藉再來個殺雞儆猴,看看那幫賤民蠻子還敢不敢跟皇帝教皇的強強聯手叫板。

要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流傳數百年的龐大體系。

可是權貴們不會想到,沉默,只是在為更大的風暴作醞釀。

條頓騎士學院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但首先沖出大門的,不是學院的學生們。

而是新的國王,腓特烈二世,親手背著棺材的腓特烈。埃里森、軍務大臣卡爾分列他的左右,身穿鎧甲,腰板挺得筆直。在他們之後,是放下了暴躁的條頓騎士們。隊伍中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流淚,他們只是靜靜地走著,肅穆地走著。

市民們沉默地加入了這支隊伍。沒有哀樂,沒有解釋,沒有哭泣,但人們都知道這具棺材是為誰準備的。他們不分階級,不分貧賤,都敬愛那個本該躺在棺中的老人。

隊伍匯集成海洋,男女老少都出門為國王送行,在他們眼里,這個被判為異端的國王,才是真正的聖徒。

勃蘭登堡自己的聖徒。

奧托就走在隊伍中央,十五年朦朧又悲慘的私生子生涯讓他對國王毫無好感,但條頓學院教會了他尊重真正的強者,而那位為了國家付出一切的陛下,自然是這世界上頂尖的強者。

主干道上,擔任主抬棺人的腓特烈二世面色低沉。他不曾料到父親的死會在他心中留下這樣的震動。自己從好友被殺之後就一直憎恨父親,但何嘗不曾畏懼過他?在年輕的腓特烈眼中,自己再怎麼天才,再怎麼閃耀,似乎也及不上那個如大山般高大堅韌的父親。在他心中,父親似乎永遠不會死,永遠不會敗。但現在這個時刻終于來了,自己所仇恨的巨人轟然倒下,千斤重擔壓在了他的身上。

此時,腓特烈想到了父親生前喜歡說的一句話。

「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需侍奉。」侍奉?侍奉誰?說出這句話的菲尼西亞人認為應當侍奉神。但是那位老人顯然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侍奉這個國家。

而他,也將背上這份責任,侍奉國家,侍奉人民。

人群中豎起了象征天堂與上帝的十字架,卻不是金色的卡斯雷克十字,而是黑色,肅穆的條頓鐵十字。從今天起,勃蘭登堡與卡斯雷克教會徹底決裂,不死不休。

終于有一個老人忍不住情緒,他看著鐵十字忽然哭了出來。悲傷的情緒會傳染,市民們紛紛啜泣起來,學生們、騎士們死死咬著牙,忍耐那難熬的傷痛。

一位外國商人不明白他們的情緒,國王是國王,死了老國王自然有新國王,該悲傷的是貴族與王室,與平民何干。

他走上前,問那個首先開始哭泣的老人︰「請問您是受過王室的恩賜嗎?」

「不。」老人抹把淚,看了他一眼「但我是勃蘭登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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