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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彗星降臨之日(四)

「車隊里的哥哥姐姐們都是精靈哦。」

迎著玩伴們厭惡、害怕、猜忌的目光,克洛伊搖搖頭,愉快地說著。

「布倫希爾姐姐是精靈,提爾哥哥是精靈,v.e公司的大家都是精靈,對我都很好。」

經過嚴格軍事教育訓練的年輕精靈們甚少有出格之舉,再怎樣恨人類恨的牙癢癢,對一個從未對精靈做過什麼的5歲人類小女孩發泄之類的事情也完全在他們的道德底線之外。除非情況特殊,或者有明確的書面指令。像人類獸人的軍隊那樣動輒侵犯、殺害幼童的舉動壓根不會在精靈這邊得到贊同。

更遑論上校的命令擺在那里,違抗軍令上軍事法庭是他們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們可是精靈耶!童話書里不是說他們會經常抓迷路的小孩、不听話的小孩來吃嗎?」

「騙人的!那都是騙人的!」

小女孩站起身大聲駁斥著標準兒童讀物中的精靈形象,大逆不道的強勢氣場讓男孩們立即乖乖閉嘴。

「布倫希爾姐姐教我翻花繩、幫我梳頭、陪我聊天,童話書里的那些都是騙人的!我再也不看了!」

「本來就是給小鬼看的嘛……」

嘟囔著怨言的男孩吃了克羅伊一記白眼後閉上了嘴,小女孩繼續講述她所見的真實。

「精靈長得都很漂亮哦,像鹿耳朵似地尖尖長耳朵,皮膚像棉花一樣白。金色或是銀白色的頭發,眼楮像天空一樣的藍……可最最漂亮的是李林——不光有小麥色的皮膚,而且居然是黑頭發和紅眼楮呢。」

對精靈的描述大致正確,對形容某總裁外貌的詞匯選擇上顯然……有點不太適合。沒用敬語來體現對權威的應有的態度也就算了。用漂亮來形容男性就有點……

「比精靈姐姐長得還漂亮呢!」

小女孩由于詞匯量不足做出的簡單表述讓偏差更加劇烈,輕輕一語便將地下室內聆听這段敘述的孩子們對李林的印象劃歸進稱為【偽娘】的異種生物分類里面,同時微妙曖昧的眼神一齊投向感到不妙的羅蘭。

「看……看什麼看!!」

被捉弄的注目禮看到頭皮發麻,羅蘭嚷嚷起來。

這位也是克洛伊的受害者,用詞偏差導致的杯具結果。

「啊啊!箱子!對了!是箱子!!」

急于轉移尷尬的聚焦,羅蘭搜索著腦內記憶區里可以充當素材的詞匯。令父母神色萬分緊張的談論對象——【一旦開啟會令世界瘋狂的箱子】隨著靈光乍現,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

「修女,您知道極北之地母神沉睡的阿斯嘉特山里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嗎?什麼是【引導世界形態變化之力】?」

「羅蘭。你是從哪里听到這些的?又是誰對你說的?」

神學研究頗有造詣的帕蒂修女一下子臉色變的煞白,對宗教典籍、古老傳說了如指掌的她比羅蘭那位熱衷于非主流研究和操持家務的母親要敏感得多,僅僅只是幾個模糊的關鍵字就立即能掌握到問題的實質,清楚那個答案的修女被忌諱和恐懼抓住了心髒。

「爸爸和媽媽說的。說克洛伊在精靈那里看見的箱子有【改變世界的力量】。」

修女的激烈反應讓羅蘭感到有些害怕,匆忙說出大致過程後,按捺不住好奇心和刺激感的男孩繼續問到︰

「真的有那種東西嗎?一打開就會給世間帶來災禍的箱子,里面是什麼巨型危險種或者魔法嗎?」

「不,不是那樣的東西。那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可以帶來幸福光明,也能給世界造成無可挽回的災難。會是哪一種,取決于使用者的使用方法。」

「呃……我不太明白,可以說的簡單一些嗎?」

「好比火焰一樣。」

對一群尚不能理解事物固有兩面性的孩子們。修女耐心的做著通俗類比教育。

「當我們烹飪做菜、御寒取暖的時候,【火】是是必不可少之物。可當壞人利用火干壞事——像是焚燒房屋、燒傷別人的時候。那就成了十分危險、會奪去寶貴生命的破壞力。【火】本身並沒有所謂的善惡之分,但隨著使用者的善惡。將會決定帶給人們的是溫暖和美食,抑或烈焰地獄。」

孩子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帕蒂修女極短的舒展了一下眉頭後,繼續用擔憂的語調說到︰

「在阿斯嘉特山中沉睡上千年的【那件東西】也是一樣的,使用得當可以迎來幸福美好的未來。若使用不當,便會令世界一瞬間崩毀至無可救藥。」

或許成為比那更慘烈的阿鼻地獄也不是沒有可能,有著從修羅之境生還經歷的修女很清楚。從過往歷史中的表現來看,【那件東西】與其代表的內容和意義怎樣重視都不為過。

「那……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听著心髒幾乎要破裂的劇烈鼓動,體內的本能也在高喊【不要去問】。可愚蠢的好奇心和恐怖畏懼帶來的昂揚刺激感不斷膨脹肥大化,連本能也被這股探求真相的劇烈沖動壓制。說出口的提問像著了魔般,無比清晰又無比遙遠。在恍惚的狀態下發問後,羅蘭吞咽下冷掉的唾液,緊張的的看著猶如石像般沉默的修女。

每個孩子都在等著,忘記父母不在身旁,忘了身處封閉地下空間,忘了之前一連串不似自然力量的震動,忘掉這種種的不安,靜靜看著修女,等著她一定會說出來的那個答案。

【不知道比較好】——修女很想這麼說。

到了她這個世代,對【那個東西】已經深深疲倦。忘掉與之相關的一切。將之深埋入歷史黑幕之中是大家的共識。一旦獲知真相,沉重的壓力和絕望感,也會傳承給本應和這些無關的新世代。

【偏偏是精靈來尋找那股力量。】——感嘆宿命的輪回,明白無論如何免罪符也不會降臨。咬緊下唇甩掉虛度時光的空虛,修女吐出了艱難的聲音。

「那是……一把劍。」

「劍?」

想象力最豐富的孩子也無法在單手或雙手把持使用的武器和【改變世界的巨大力量】之間描繪出任何聯系的線條,大人領域內充斥的不思議還不是他們能觸及與理解的。

「是一把擁有巨大魔力的劍嗎?是不是揮動一下就會鏟平一座山之類的強力魔法武器?」

「是不是非常鋒利,無論怎樣的鎧甲、堅盾甚至防御魔法也能輕輕松松一刀兩斷?」

「一定裝飾著漂亮的金銀紋飾,瓖嵌著紅寶石、藍寶石、綠寶石、水晶……」

有了明確的形狀,孩子們展開想象的畫卷,描繪出各式各樣帥氣美觀的寶劍、魔劍。也想象著自己手持那樣有名、帥氣的劍擺酷是多麼光彩照人。

真是輕松啊。

想象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對世界的重量一無所知。

孩子們夸張的揣測、興奮著。帕蒂修女對此發出苦笑感慨。

鋒利無比的利劍、一擊劈開山巒的魔劍、一把抵得上整座城市之財富的名劍。

這些劍都是武者和收藏家夢寐以求之劍,隨便選出一把丟入人群也會引起激烈的爭奪乃至紛爭,作為劍的魅力值誠然無可挑剔。

可是。

和【改變世界】這個龐大到難以想象、接受的概念相比,沒有體驗過實際壓力。無法感觸到沉重的想象只能說是孩子氣,不論具體定義還是想象者本身都是。

「那把劍的樣貌經過一千多年的時間已經沒什麼人還能記得起來,到現在,一些地方都忘了世間有那麼一把劍存在。但那把劍確確實實存在于母神沉睡之地,在約定的時間必將再度現身。屆時,其被賦予的特別意義也會顯現,直接的後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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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

吐出背後凝聚上百萬人命份量的詞語,李拿度的臉孔幾乎能擰出鉛水。

「現在的世界確實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說是扭曲下的假和平也不差。可無論如何總比一場因為一時頭腦發熱引爆的戰爭要好。」

唯有見證過生命消逝的輕易與痛苦之後,才會明白生命的寶貴與美好。才能發自心底的尊重、愛惜生命。

多麼簡單的道理,一口氣就能說完的短句。

李拿度失去了許多同袍。見證了遠多于此數的平民轉瞬間喪命,可世界依然處于【歷史的路標】擺布之下,在血腥冰冷的泥沼中原地踏步。

自那時起,這位勇者騎士從靈魂深處理解了世界的不合理,將聖劍狄蘭達爾收入鞘中,在博德村開始隱居生活。

也正因為如此,此刻為了不再出現為不明不白的理由流血犧牲之人。李拿度再次舉起配劍,閃亮的迪蘭達爾尖端指向即將攪動新一輪紛爭的源頭。

「你打算掀起新的戰亂嗎?」

「在下開始行動之前,世界的紛爭和戰火就沒有結束過吧?無論做些什麼或者什麼都不做,戰爭總是會不斷出現,就像人還是會不斷生出來一樣。」

睥睨的視線擠兌對現實無言的李拿度,李林繼續涌出挖苦般的結論︰

「就在團長閣下高談和平,闊論生命之際。廣大世界上的某個角落還是在產生紛爭,某個生命正在隨隨便便的死掉——餓死、燒死、戳死、砍死、奸殺……各種各樣的生命結束方式不斷上演,種族間的仇殺即便締結了停戰條約之後也沒有停止過一刻,更不必說【食腐鴉】這樣的渣滓。撇開這些不談,李拿度閣下、村子里的成年男性和部分女性不也是渾身上下沾滿鮮血、跨過不計其數的尸體之後,才能享受平靜的人生嗎?」

嘲弄的毒刺深深刺入心底,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可用的文字。

「收回你的話。否則……!!」

惡毒的言語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若某張刻毒的嘴不收回徹底否定騎士團成員人生的惡言,談話將不必繼續下去了。

哪怕李林所言沒有半分虛言捏造,這種事情也輪不到不將人命放在眼里。徹底冷酷無情的他來說。

「如果說錯,不用提醒。我也會收回所言,同時謝罪。」

捋開額前碎發,少年依然是訕笑般的表情,對那張除了笑容幾乎再無其它表情的面孔感到厭煩,李拿度暗自嘖了一聲。

「在下也沒有輕易挑起戰爭的意思。畢竟事態還遠未發展到必須以武力解決問題的程度。掀起戰亂對我們並沒有任何好處,我們想要的是一個可以安心生存的空間,而不是歷經戰亂後被尸體覆蓋的斷壁殘垣。」

「既然如此。乖乖返回你們自己的地方——」

「恕難從命,我們遠道而來,可不是為了空手而歸的,對變革世界的大計來說。那股力量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或缺的重要部分,畢竟那是——」

略提高音調聲線,仿佛要用言語壓碎李拿度的肩膀,確認了騎士團團長的受力情況,唇線的彎曲張合將謎底揭曉。

「【榮耀王權之劍】、【霸者之劍】——格拉姆(g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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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權……之劍?格拉姆?」

懵懂的稚音反芻陌生的詞匯。尚不能理解其中奧秘的羅蘭望著臉上只剩下苦悶的修女。

帕蒂修女的身體不舒服?擔心的看著面色微微發白,下巴掛著汗珠的修女,羅蘭正想詢問修女是否不適,又一個提問搶在他前面遞至修女面前。

「修女。那把劍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克洛伊的好奇並無特別之處,但這率直的問題讓修女感到壓力又增加了一些。歷史、信仰、責任感、罪疚感不斷從胸口裂縫滲出的糟糕感覺持續擴大。想從孩子們面前拔腿逃走的沖動不斷加劇,深處地下封閉空間和約定平安的敲門暗號遲遲未至扼殺了逃月兌的可行性。

【即使眼下逃走。可能從那股力量的陰影下逃月兌麼?到頭來只是不斷回避罷了。】

心中發出哀嚎般的絕叫,帕蒂修女的臉色變得更差。

那柄劍牽涉到的是人類和獸人兩族之間一段紛繁糾葛的不光彩歷史,其中更有精靈一族不斷積累下來的恨意。千年之前一代代傳承下來的負面遺產不斷延長增值,疊加下來的龐大利息足以把接觸者身心壓得粉碎,生生把人逼瘋。

簡直就像是個不斷持續的循環——不,時至今日,那已經是觸者立斃的詛咒了。

一代代人不斷背負,不斷加深延長的詛咒……

「修女?修女!」

惶恐焦急的童音在耳鬢炸響,回過神來赫然發現孩子們慌張擔心的面孔。

「修女,您沒事吧?流了好多汗,是感冒嗎?」

羅蘭端過來水杯,修女用袖口擦去滿臉黏濕的汗水,顫抖的接過杯子。大口將涼水吞下,為瀕臨紊亂的身體降溫。平靜下來的**和心靈察覺到濕衣服的冰冷,熱度重新回到體內。

做出微笑的表情,擺擺手示意自己並沒有問題。修女理了理卷入狂亂漩渦失去頭緒的思路,臉色漸漸重現正常的血色。

確認敬愛的修女並無大礙,孩子們露出安心的純真笑顏,無垢的面孔如針扎般刺痛帕蒂修女的心。

這些孩子是無罪的,和格拉姆以及千年之前的事情並無瓜葛。但在那一族的眼里,以人類的身份出生,以人類的姿態生存便是人類的罪,延長至今的賬單遲早會由這個世代來還吧。

「克洛伊,精靈們對你好嗎?」

听過一次並不足以解除對精靈們遷怒之舉的擔憂,抱著被害妄想的問詢讓小女孩稍稍困惑了一下後,小孩子視角收集到的對精靈青年們的點滴認識,以克洛伊所及最大限度的還原告之給沉默不語的修女。

【和人類的孩子沒什麼分別,除了外貌差異和認真到近乎刻板的行事風格,並無其它特別之處,完全就是一群普通的青年。】

濾掉模糊不清的部分,描述中的核心印象準確無誤的在修女腦中成型,心底的悲嘆卻更加沉重。

只要精靈還是精靈,人類還是人類。敵對的事實就無法改變,雙方本質上並無差別的年輕一代遲早會兵戎相見,尸體會堆滿戰場,無意義的鮮血會持續流下。

這是宿命,無法月兌離的輪回,永遠會持續下去。

「王權之劍格拉姆是母神與智慧種之間締結契約的見證,也可說是世界霸權的象征。」

悲哀的聲線從修女口中落下,深邃的眼瞳里只有連意識都難以保持的空虛。

造物主為創造物所留下的,見證最美好時光和最悲哀時代的王劍。

那本來應該是母神對所創造之世的關愛見證,將世界帶入沒有戰爭和災難的理想鄉之匙。

「母神瑪法創造出眾生之後,為了防止世界陷入諸多種族間丑陋無益的摩擦爭執之中。對當時最擅長魔法的長壽智慧種——精靈所做的【祈願和平,繁榮未來】的祈禱做出了回應。【建立國家、引導諸族】的聖言傳達至精靈全族。得到神諭的精靈一族同時得到了母神的信物,以那件信物為證明,帶領人類、獸人、矮人、侏儒等智慧種建立起世界上第一個國家,也就是【吉爾曼尼亞】。」

「那個信物……是格拉姆?」

「沒錯,正反面分別留有精靈祈禱和母神聖言的劍——格拉姆。歷代吉爾曼尼亞的精靈國王于臨終遜位前,會將格拉姆承給下一任的王,新王會帶著王劍前往阿斯嘉特山,由母神確認契約和新國王的繼位,確保國家持續的穩定繁榮。所以格拉姆被冠名為【榮耀王權之劍】,是智慧種生命與母神的契約見證之物,也是吉爾曼尼亞王權屹立的象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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