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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聖京 第九章 弼馬溫孫(2)

孫子國背負著雙手,那匹灰馬「嗒嗒」地走在其身側,一人一馬,步伐不快而穩健,兩者間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律,在繁華的大街上,更顯得悠閑萬分。

我緊隨孫子國身後,知道這位就是聖龍大名鼎鼎的博學家,我對他的稱呼頗為躊躇一下,才道,「孫老……」

孫子國回顧我擺手笑道,「周子龍不必多禮,還是叫我孫伯吧,這樣親近些。」

我樂得恭敬不如從命,見這匹如此貌不起眼的馬有如此靈性,不由好奇道,「孫伯,這馬可有什麼名堂?」

孫子國替灰馬順了順馬背上的毛,「此馬名為華騮,多野生于川澤一帶,耐力遠在一般馬之上,靈慧也比一般馬來得高。」又微嘆了口氣,「可惜早年搜捕過甚,兼用者不當,這種馬現已式微了,余下的雜交漸多,也漸與常馬無異。」言下不勝噓唏。

我也為之沉默良久,但凡這種違背自然規律的事,亦是我向來所惡的。

半晌,我才發覺走的這條路並不是通往皇宮,反而是有些像去我大哥御史府,我有些奇怪,腳步一緩,望向孫子國,孫子國仿佛猜出我所想,道,「老夫在宮外也有落腳之處。」我這才釋然。

忽又想起大哥說起這孫子國之所以不見容于皇上的緣由,及孫子國剛才給我的映象,我有些不解和遲疑地道,「孫伯辯才無礙,不知何會以言才獲憎于皇上?」

孫子國斜斜地藐了我一眼,似乎責怪我怎麼會問出這樣淺薄的問題來,我腦筋一轉,這才有些恍然,「這是孫伯的守拙之道嗎?」

孫子國不答我的話,反而自顧地道,「子龍,我看你也不是不懂養性之人,怎麼昨晚如此出露鋒芒?」

鋒芒?我明白了,不過孫子國這麼快就知道昨晚在三皇子府中發生的事倒令我有些意外,我定了定神,雖然我認為收斂自己的才氣是好事,但稍露強態也沒什麼不好吧,總不能教人捏來捏去。不過,听孫子國的語氣,我似乎做得錯了,我拋去思緒,恭敬道,「還請孫伯指教。」

孫子國卻不說話,半眯著眼望向前方,半晌方緩緩地道,「何以謂之‘仁’?」

我一征,方省悟原來他在向我問話。不過這問題雖虛,但也不難回答,于是我道,

「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是以謂之仁。」

孫子國不置可否,我見他神色,只得繼續道,「‘愛人’,‘克己復禮為仁’,是以謂之仁」。

孫子國還是不語,我有些模不透這智者的意思,我有些詞窮了,只得試探地進一步道,「仁,政也」。

孫子國終于淡淡一笑道,「子龍能不讀死書,甚好。」。

我听得出他話中對我迂腐的挖苦,苦笑不已,這些可是我以孔子的語言歸納出來當今聖龍儒學中關于「仁」的標準答案,當今聖龍的儒學風行,而這聖龍儒學當然並不是由有孔子這樣的聖人所創,,而是聖龍歷代學人的集體智慧結晶,但與我前世里那儒家的思想卻是一致的,而我回答的語言,可謂是言簡意賅了,要是被當今的儒家學者大師听到,必會對我推崇不已,但在這孫子國的口中,我只落得個「不讀死書」的評語,我也只得哭笑不得,雖然我回答的內容,我自己也有些不以為然,但其中也是頗有道理的呀。

孫子國不理我臉上古怪的神色,又緩聲道,「天地為何?」

這個問題翻譯過來就是「宇宙是什麼?」,因為這里還沒有宇宙這個詞,這題目也比之前更大了,這當然難不到我,但我總不能對他說一通天地產生于宇宙大爆炸的理論吧。

「天地始于有無。」既然他問得玄,那我也回答得玄給他好了。

孫子國果然微露出注意地神色,「‘有無’何解?」

「無乃天地之始,有乃萬物之母。天地生前有物混成,且寂且寥,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是以為天地母。」

孫子國點點頭,微閉起雙眼,不再言語,我怕他又問出什麼問題來考我,也不敢再作聲。

孫子國終于在一座府院前停了下來,我發現這里果然離我大哥的御史府不遠,只後了一條街道,府門並不怎麼起眼,進去後才能發現里面竟是十分的大,不下于我去過的相府,屋子排列謹然,都是中規中矩,沒有過多的山石流水走廊。對于孫子國身為皇上的養馬官,居然能在宮外有這樣的一座府第,我並不感到十分的驚訝,要是這孫子國做不出這些常人做不到的事來,才會令我驚訝呢。

也是在進去後才發現里間並沒太多奴僕,孫子國把那匹馬交給一個迎上來的僕人,吩咐他牽到後園好加照料,那僕人熟練地牽過韁繩而去,顯是這種事已經常見不怪了。

孫子國然後帶我來到一間樸素的大廳招呼我坐下之後,又吩咐人送上茶水,就不說話了。

我模不透他的用意,若是要考我定力的話,我還是有幾分自信的,于是我也喝茶不語。

如是良久,孫子國緊盯著我,才開口道,「子龍如何看待當今聖龍。」

我暗嘆了一口氣,又來了,你當我是在畢業答辯麼?我有些後悔是不是來錯了,老是被他考問,而我問他問題卻不答我。不過,雖是如此,我口里還是恭敬道,「不知孫伯指的是哪一方面?近年少天災,百姓雖有流離,但大體還算安穩。」

孫子國不語半晌,方道,「子龍,你可知道凡是做皇上的最擔心的是什麼?」

我不加思索道,「自然是龍廷不穩了。」

孫子國贊許地望了我一眼,「不錯,那你看當今皇上的龍椅坐得穩麼?」

我一楞,孫子國這麼說必有他的用意,但我消息閉塞,對關系不到我身上的政局沒絲毫的興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孫子國笑笑端起茶杯,翻起茶蓋輕輕地磨開了一下,閉起雙目,品了口茶,開眼時,見我還在沉吟,又道,「這且不言,子龍,你看如何方能奪取天下?」

我微吃了一驚,這孫子國居然敢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語言來,

我微一沉吟,還是回答道,「天下乃民之天下,因此要取天下者,一來必先取民心,取民心不外乎,施行教化,廣布恩澤,民心所歸,自能無往不利。二來所謂無‘兵’不得以成國家。因此取天下者,也必得有可用之兵,」

孫子國點頭望我道,「那子龍可知當今朝廷何事最為紛擾?」

對于孫子國跳躍式的問話,我已見怪不怪了。見他此時的語氣不像前面如考詰般,于是我試探地道,「可是封地之事?」

孫子國點點頭,嘆道,「由來封地最擾人啊,它成聖龍禍亂的一個根源已可預見。」

見他感概,我有些不解,「孫伯說這些,難道跟我有什麼關系不成?」

孫子國望著我,緩緩道,「本來沒什麼關系,不過經昨晚之後,就跟你扯上關系了。」

我吃了一驚,似乎有點明白,但其中還有眾多疑惑之處,便懇請道,「請孫伯為子龍解說明白。」

孫子國擺擺手,「不說了,反正過兩天你就會曉得了,而這事情有利于聖龍百姓,有你插手,也是好事。」

故作無視我的不滿神色,孫子國起身道,「來,子龍,我帶你看看我的東西。」

我只得又起身跟在他身後,一間間屋子地走進去。

這孫子國確實博學多才,各間屋子擺放了各種各樣的實驗器具,通過這些器材,他已想出不少方法來探討一些物理和化學天文等方面的原理,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能做到這些確是頗為不易的事,而對于他這些東西,我都只是恰到好處地表明我可以理解,卻絕不提任何意見和想法,一來我不想給這個智者糾纏住,二來既然都說我不懂得守拙了,那我就現在就守一守吧,也算是學以致用,我肚里好笑地想道。

孫子國見我不怎麼發表意思,也沒太在意,只是有些高深莫測地笑笑,搞得我反而有點心虛,直到走完一列屋子,我以為已完了之時,孫子國又道,「子龍,再帶你看看老夫的馬園。」

後院的馬園出人意料地大,一片大草地,幾十匹毛色不一駿馬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周圍,而剛才帶回來的那匹灰馬也在其中,我的目光緩緩掃過,馬上就被獨立于東南角上一匹白馬吸引住了。此馬毛色純白,除了頸上有一撮觸目的紅鬃外。全身煥發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神采。見到孫子國來到園中,其它的馬多多少少都望過來一眼,只有這匹馬仍低著頭,細嚼著青草,意態悠閑,不為所動,馬中王者風範一顯無遺。

我問道,「那馬叫什麼名字?」

孫子國不看我也知道我問的是哪一匹,憐愛地道,「此馬名為赤騅,3歲大,是我的一個老朋友送與老夫的。」

我目光久久留在赤騅身上,不勝喜愛。

孫子國忽轉首向我笑道,「此馬送你如何?」

「真的?」我有點不敢相信,這孫子國舍得把此名貴非凡,世間少有的良駒送我?

「唔,只要你能把赤騅降服,它就歸你了。」

「如何降服?」我迫不及待地道。

「你看到馬頸上那撮紅色的鬃毛沒有?其下還有三根黑色的鬃毛,你去把那黑色的鬃毛剪掉,赤騅就會認你為主了。」凝神望去,我這才注意到紅色的鬃毛旁確有三要黑色的鬃毛。

「就這麼簡單?」我有點難以置信。

「對,就這麼簡單,你可以試試。」孫子國向隨侍一旁的僕人吩咐一句,僕人很快就用盤子托了一把小巧的金剪上來,孫子國接過轉手遞給了我。

「注意,小心別把紅色的鬃毛剪掉了。」孫子國不忘再囑咐我一句。

我接過剪刀,不理會孫子國那眼角的笑意,細細端詳了赤騅一會,覺得要剪去那三根黑色的鬃毛沒什麼好難的。

豈知我剛走近赤騅,一直沒什麼動靜的赤騅馬上抬起頭來,充滿敵意地望著我,左前蹄一踢,一陣塵土向我揚來,我往旁一閃,赤騅接著前雙蹄騰空一蹬,馬頭高高揚起,「 ——」長嘶不已,嘶聲響徹長空,雖不能令群馬驚駭欲絕,但也令它們為之紛紛惶然退避三舍。

我也小小地嚇了一跳,我提起功力,緩緩地走近再次走近它,赤騅這次揚起一蹄,向我踢來,快如閃電,勁道竟十分之大,我差點閃避不過來。

如是幾次,雖有點可恥,我還是不得不承認,我斗不過這匹馬,不過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吧。我放松臉上的神情,收起剪刀,身體釋放出和善之意,眼楮緊對上馬的眼。放出和善的光芒,慢慢又走了過去,赤騅這時不再嘶叫,容我慢慢走近它身邊,就在我準備躍身而上時,它鼻孔呼出一道白氣,雙蹄輕輕一縱,已是幾丈開外。

我有點無可奈何,「能把馬麻昏了再剪嗎?」我忽出奇想道。

「不行,得讓它清醒時剪掉才會認你為主的,你可別打什麼傷害到它的主意,不然我可找你算帳。」孫子國板起臉道。

正當我有些一籌莫措的當兒,孫子國在旁道,「子龍,時候不早了。」

我抬抬頭才注意到,時已近午了,看來孫子國是要留我午飯了,而我也正有些饑腸正餓,邊想著是否該謙辭兩句,不想孫子國卻道,「人言可畏,我就不留子龍了,子龍快回去吃飯吧。」

我頓時哭笑不得,日光日白的,兩個男人有什麼人言可畏的,何況你還是個老伯。媽的,要趕我走就直說嘛。

看我望著戀戀不舍的目光,孫子國笑道,「放心,老夫送你赤騅的承諾永遠有效,你有把握的時候,隨時可以來帶走它。」

我這才松了口氣,笑道,「那我就不阻孫伯了,子龍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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