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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聖京 第八章 皇子夜宴(2)

這三皇子的府邸當真不同凡響,進門後竟是另有一番天地,一進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兩旁雕欄玉砌,流水樓台,與皇宮的建造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少了分大氣,多了分風雅,不過這與這主人三皇子外表看起來的氣質也頗為相符。

這座府邸實在太大了,跟在趙充身後差不多一刻鐘才來一坐燈火輝煌的大廳里。而在這期間,趙充不斷地與我說話,談笑風生,似乎絲毫沒有皇子的架子。而他不時也會轉過頭去,與後面的眾人說上兩句,以致不會使後面的那群「才士」有冷落之感。

進得大廳我倒是一楞,因為堂上的上首兩邊席上還坐著約七八個人,樣子都頗為年輕,從他們的神情服飾看來,俱是聖京的王孫貴族一流。而這大堂也十分的寬敞,金壁輝煌,正中的前方的主位的案幾比地面高出了一階,而兩邊各列了十來張榻幾,上面擺滿了各種美食。

「周公子,這都是本王的堂兄堂弟,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趙充笑著引我到這些王孫面前,一一為我介紹起來,我看得出來,這些貴族對我都是有些傲慢的,只是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才對我淡淡地還了一禮。

而這些人有幾個我也听大哥說過,俱是這次爭奪封地的熱門人物,他們居然會來這名義上為我洗塵的宴會,倒讓我對這趙充的影響力好奇萬分。

相見完畢,三皇子引我到左首第一張的席上落坐。我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也不作推讓,謝了一禮,也就坐了下來,而那些才子名士之流,也在後面三三兩兩坐了下來。

其實一張榻席上可供四人落坐,余人都兩兩地坐在一起,三皇子讓我獨坐一張,雖是上首,卻沒人作陪,似乎有些失禮之處,但我也懶得理這些。

趙充也坐下後,道,「周公子的才名本王是慕仰已久了,常恨無緣得見,難得周公子這次遠道來京,使本王有一盡地主之誼的機會,而為周公子一洗風塵,也是父皇之意,以謝周公子為父皇壽筵的費心」。

我忙道感謝之意。

趙充笑了笑,示意我不用客氣,然後舉杯又道,「今晚本王還請得一位佳賓來,以助大家之興,各位權且放開心懷,莫負此今宵良辰也。來,大家先干了這一杯。」

于是眾人紛紛舉杯。

放下酒杯,早有候在一旁的侍女給又給添上。趙充笑道,「今晚的宴會是為周公子而設,縱在一樂,所以我們今晚只談風月。」

眾人笑道「這個自然。」于是大家一時間天南地北,風花雪月起來,吵得我頭暈腦漲,不過也了解了不少這些王孫貴族的生活消遣。而我也給他們問了不少湖州方面的風土人情。

忽然一個侍從進來向趙充稟道,「王爺,公孫大家到了。」

公孫大家?是與師芳齊名的舞絕公孫燕麼?趙充說的神秘貴賓難道是她?堂上眾人也多露出興奮之色。

趙充喜道,「公孫大家到了嗎?本王這做主人的怎可不親自出迎。」接著退席下階向我告了個罪。

我笑道,「我對公孫大家也是慕名已久了,想不到能在此得見,還真得多謝王爺呢,王爺還是快點出去迎接吧,佳人可千萬失禮不得啊。」

趙充哈哈笑道,「是極,是極,那本王就失禮片刻了。」

趙充去後,眾人又高談闊論起來,舉盞交斛,場面煞是熱鬧萬分,不過滿堂之人,人人在說話,卻竟無一人向我答腔了,視我如不見,如此故意冷落于我,與剛才虛偽熱情形成了強響的對比,明顯就是想讓我難堪,好歹我是今天這席上的主客呢。

我一個人孤坐在上方,心中暗自冷笑,居然想用這等方法來折辱于我,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我亦不理他們,徑自低頭細品慢嚼案幾上的美食起來。

「周公子似乎很餓啊!?」坐在我下首方的一人譏聲道。我抬頭一看,原是平州王的兒子,也是當今皇上的親佷兒,姓趙名仁。他此時正看著我,作出一付同情之態。

「老六啊,周先生來自小地方,除了自已做豆腐外,這種美食,哪能吃得到,我們應該體諒些才是。哈哈」另一個聲音馬上接口笑道。說話的卻是我對面的趙光,此人體態肥胖。大約三十多歲,也是在座的這些王孫中年紀最大的一個。

那群名士似也不甘冷落,一人搖扇道,「是啊,周先生的豆腐名滿天下,或者我們應該稱之為‘豆腐’先生才是。」此語一出,滿堂為之哄然大笑。

我也暗下惱怒,這就是這些上層人士的修養麼?我也不答話,一來我不想多生事端,二來這些言語也實在沒回應的必要。

可那些人卻不願就此放過我,待笑聲過一段落後,一位文士模樣的人搖頭晃腦地沖著我道,「有言道,字如其人,周公子的字寫得好,我們是極為佩服的,原以為周公子在道德修養方面必同樣有過人之處,但听得人言,周公子竟作出搶人妻子這等下劣的行為來,這倒真令人萬分不解啊!?」

這樣的指責似乎已不容我不回答了,滿堂人都靜了下來,個個望向我,看我如何辯解。

其實,我的行為如何,又何需向他們交待。我品行的好壞,更與他們無關。我頭也不抬,又挾起一塊脯肉,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是真名士者自風」。

頓時,滿堂為之啞然,良久,才有人冷冷地道,「風並不等于下流,周公子對陳家姑娘的作為,簡直有如吃了藥般,我看不出與禽獸行為何異,如此毀去一個姑娘家的幸福,周公子這種行為還真令人不恥啊!」

我頓時火大,這些人面道貌岸然,但底下的齷齪事做得還少麼?強搶民女,狎褻稚妓,這時卻擺出這樣一付正人君子的面目來,真是當我好欺負的麼?

我抬起頭,環視了全場一眼,氣勢微微一顯,刻意放任而又收斂出我的怒氣,看得出,眾人多少都有些色變,其實,這些皇親貴族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而那些名士才子也是多多少少見過場面的,是沒有這麼容易被嚇倒的,只不過是見我從文弱書生,一下子變得鋼骨十足,一時間有些吃驚罷了。

我盯住剛才說話的趙仁,冷硬地道,「楚芸現在是我的妻子,她幸不幸福,我們自己都很清楚,用不著外人來評說,何況就算我的行為像是吃了藥,能傷害到的只不過是一名女子而已,而我听人道,‘權力是男人的藥’,吃了這藥的人,利欲燻心,行事不擇手段,傷害的恐怕就不是一名女的幸福這麼簡單吧。」

我冷冷地一笑,眼光環視了一下全場,「不知在坐的各位,有哪一個是吃了這種藥呢?」

在我銳利萬分的眼神下,全場之人竟無一人敢對上我的眼光,人人臉上乍青乍白,顯是羞惱萬分。

我早就從大哥那里知道,這些王孫為爭封地,勾心斗角,花招百出,平日作威作福,欺壓良民,而那些「才士」之流,各附靠山,為得寵信,骯髒手段層出不窮。說穿了,俱是為了「權力」而已。其實,追求‘權力’不是罪過,但為追求‘權力’而不擇手段,利用‘權力’為禍百姓,那就千夫所指了。

我話語雖隱晦,但座上眾人皆是明白之人,這話就無異像一要針般直刺他們心底,但表面上卻發作不得。

「好好好,‘權力是男人的藥’,很久沒听過這樣的精闢的警句了,哈哈。」趙充的聲音從大廳外傳來。

「是啊,周二公子果然名不虛傳呢。」一個嬌柔的聲音也輕笑道。

大笑聲中,趙充偕與一位艷麗非凡的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身材玲瓏婀娜,小腳步伐如蓮,裙帶擺動之間,白足若隱若現,令人血脈噴張。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看來她就是公孫燕了。單從相貌看,就知她確有與師芳齊名的本錢。

不少人起身歡迎,公孫燕才走到堂中,就向左右盈盈彎身福了一禮道,「奴家今個兒身體稍有不適,今天就不為各位獻舞了,只能來此助助各位的談興,還望大家見諒則個。」

眾人紛紛道無妨,不少人還殷勤地關心起她的身體來,公孫燕又謝了一禮道,「還好,偶感風涼罷了。有勞各位過問,奴家可不敢當。」

接著妙目轉了一下全場,盈盈地對我笑道,「如周公子不介意的話,奴家就坐在公子身邊好了。」

話都這麼說了,我也只得作喜色相迎,公孫燕裊裊行來挨我身邊坐下,在座男人的眼光俱為她奪去,雖明知這是趙充的安排,眾人見我如此艷福,還是不禁露出妒忌之色。

趙充微微一笑,雙掌擊了二下,兩列輕衣薄衫的女姬門口貫川而進,雖不能與公孫燕相比,但都美麗非凡,也算是絕色了。她們嬌笑著一人一個地分坐在眾人身側,執虛舉筷,嬌聲勸飲,眾男人為之大快,有些人還手腳輕薄起來,那些女子也不十分相避,一時間滿座俱歡起來。

趙充落坐後,舉杯向我敬道,「子龍‘權力是男人的藥’一句道盡我輩多少男兒的生命之態,實得當喝一杯。」

我只得舉杯一飲而盡,其實我也知道,趙充將這句話推而廣之,多少也為我化解在座之人對我的敵視。

待我放下酒杯,公孫燕伸出縴縴素手,又為我斟滿了一杯,望向我,掩嘴嬌笑道,「周公子果然文采風,見識不凡,怪不得芳妹傾心于你呢。」

此語一出,席上眾人的臉色為之一變,的氣氛又有些尷尬起來,不少人舉杯起筷裝作沒听見,還有一些卻有意無意地觀看起三皇子的臉色,看來三皇子對師芳的追求已是眾所周知的。

三皇子卻毫不在意,不慌不忙地望著我,笑了一笑道,「子龍啊,不怕對你說,本王對師大家也是頗為傾心的呢,但所謂‘才子配佳人’,如今見師大家與子龍兩情相悅,本王只有欣喜之心,而無妒忌之意啊。子龍不必放在心上。」

我只有故作尷尬地道聲「不敢」,便欲扯開這個話題。

別人不知道,我卻在他轉首望向我前的一瞬間,看到他眼中閃過一道細微的妖異光芒,我無來由地從心底打了個冷顫。其實,聖龍中,我接觸過的出類拔萃人物也不算少了,江湖上,有方孝天,小謝,納蘭瀾,秦淡,慕容等,朝廷中,有我大哥,楊顧等,他們俱才智高絕,或縱橫江湖,或影響一方,但就數這個三皇子趙充最讓我捉模不透,明明已二十六七歲了,樣子卻如十八少年般,這樣的俊美得令女人亦自嘆弗如的面容,神情言談老練得讓人吃驚,言淡間雖對人如沐春風,卻讓人時刻感受到他那種從心底里發出來的高高在上的優越。而他那種似乎縱觀全局,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態,也令人感到一種威壓,說實話,若能讓我選的話,他實在是我最不願挑上的對手。其實,以趙充如此出眾的儀態,很難有兒女家不會傾心于他。而他居然會喜歡上幾年前還是個稚氣少女的師芳,也令我有些奇怪。

公孫燕卻不放過我,「周公子,芳妹在湖州可好,許久不見了,奴家怪想念得緊呢。听說周公子已有妻子了,不知將把我芳妹置之何地呢,你若是欺負了她奴家可不依喲。」笑語嫣嫣,卻令眾人的眼光又一舉向我望來。

我心中著實氣惱,我與你有仇麼?這些話你不可以私下里問我麼,干什麼老是要我挑起眾人的注意。其實,公孫燕挨得我極近,身上的散發的芬芳讓我心神好一會兒才定下來,兼之側身為我倒酒之時毫不避行忌,讓我有如溫香軟玉在懷般,就算不與我說話,不引眾人注目也難。

我不緊不慢地道,「師芳在湖州安好,公孫大家若有空的話,不妨去看看她,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的,至于我有沒有欺負的本事,也還是有勞公孫大家親自問她吧。」

公孫燕嬌笑聲道,「周公子倒是會說話呢。」

三皇子此時又舉杯向眾人勸酒,算是為我解了個圍。

在三皇子的施為下,眾人又對我熱絡起來,我也虛己以對,氣氛又漸漸熱鬧起來。

不過,酒過半巡,公孫燕這個麻煩的女人又對我旁敲側擊起來,從各方面對我的進行百般纏問。

往往令我答也不是,不答更不是,是以只好避重就輕地說了一些,而且一會兒之後我耍盡就虛避實的手段,不再露半點口風,饒是如此,我從中顯露出的一些才識還是令在座之人頗為驚訝。這從他們陰晴不定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來。

不過,當我透露出我閑雲野鶴的志向時,看得出眾人還是松了口氣的,因為這就說明我不會為哪一方網羅了去,或者成為他們的競爭對手。

當然,三皇子趙充是個例外,雖然總是他不時地為我的語言擊節叫好,但我卻看出他的內心並沒有多少波瀾,如此的高深莫測,讓我也有些不安。

有公孫燕在,我今晚可謂出盡了風頭,但我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也無可奈何了。

好在,當公孫燕放棄了對我的盤問後,她那超人的公關手段讓滿堂的人都歡笑起來,而她又坐在我身邊,那如花解語的溫柔還是讓我得到不少樂趣的。

好不容易公孫燕忽笑倒在我懷里,並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臉色也更蒼白了些,我馬上關切地問候了一句,便趁機道,「公孫大家身體不適,實在應多休息下才是,在下也有些不勝酒力,就先向王爺告退了。」

公孫燕也笑道,「那奴家也得回去了,我可不能弗了周公子的好意。」

趙充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多留了,待本王送你們出去吧。」

許多人也站了起來要相送,趙充笑著擺擺手,「各位留在這里繼續吧,本王送他們出去就行了,這里房間不少,各位但醉無妨。」

其實這些人清醒的也沒幾個了,巴不是得繼續跟那些女姬調情才好。于是那些人又順勢坐了回去。

這一個宴會,竟呆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此時,我才悄悄地松了口氣。

錢大強見得我們出來,明顯地也似是松了口氣,快步迎了上來,眼楮卻在我周圍不斷地掃視,我給他施了個眼色,讓他不必緊張,錢大強也發覺自己的失態,忙道,「二少爺,我去叫老彭把馬車使過來。」

我點點頭,錢大強才轉身去了。

三皇子望了一眼錢大強,對我笑道,「這位壯士是周公子的護衛麼,倒是挺盡忠職守的。」

我點頭也笑了笑應付過去。

三皇子有些感概,「看見他,倒讓我想起蘭妹的那個護衛彭廣元呢。」蘭妹?蘭月?我腦中立刻閃現出那天為蘭月駕車的那大漢的身型來,這種人,卻是不容易讓人忘記的。

「哦,蘭妹就是蘭月公主,听說周公子也與她熟識呢?」趙充有些意味深長地望著我。

看這趙充的神態,這個問題倒令我難以作答,我微微一笑。這時,我與趙充已走到府門外,而老彭與公孫大家的馬車也在這時從側門里一前一後地駛了出來,停在我們身邊。

趙充見了,哈哈一笑,「這些閑話改天再與公子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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