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這麼說？」臥房中，李嫣皺眉問道。
「恩，姑爺是這麼說的。他說雖然今天效果很好，但是總有一些人沒有買第二件首飾的需求，那代金券對于他們就沒有什麼吸引力。還有一些人選擇的首飾也許不到一百銀元得不到代金券，我們的活動對他們也沒有吸引力，會流失掉一部分客人。」
「所以他就要我們暗中收票？」
「是的。姑爺說，就算我們不搞，過不了幾天也會有人搞，這是有利益的東西，總有人會想到，那還不如我們自己搞，能把利益最大化。」
李嫣本以為今晚能睡個好覺，可段飛這個主意，又讓她思索了起來。細細一品，段飛所說絕不是無的放矢。有人有券沒有用，有人沒券卻想用，那麼自己的代金券很容易就會成為票販子手中的一種商品。
雖然這個世界還沒有票販子這種行業，但隨著代金券的出現，產生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段飛的計劃是，用自家面生的伙計去充當票販，以半價的價格收購那些閑置的代金券，再以七折的價格賣給那些需要代金券的人。這一來一去，就收回了代金券七成的成本，就算賣不出去，也能給自家節約一半的成本，而且還能吸引更多的下層客戶，這一招實在是高。
李嫣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這段飛的腦袋是怎麼長的。他今日的表現，也算是李家沒有白招他上門。可一想到和他成親的是自己，又氣不打一處來。
李嫣搖搖頭，說道︰「你先去休息吧。明日我會和徐大掌櫃商量下此事。」
天色剛亮，金州城里的人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偶爾踫見個熟識的人，也會停下腳步閑聊兩句，而昨日最大的新聞，莫過于李家珠寶行的盛況了。
謝婉兒昨日晚間出去接裁縫活的時候，也听客人家里的下人聊過此事，不過她也就是隨便听听，這個城里大多數的消息，都和她的生活沒有太大關系。
今天一早，謝婉兒還是像往常一樣早起，把放茶杯的小桌子抬到自己門前，然後燒水沖泡了第一壺茶，開始了自己的茶攤小生意。
沒生意的時候，她就坐在茶攤前，忙乎著手中的針線活。
……
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傳來，謝婉兒抬頭望去，卻是段飛由遠及近的跑來。
段飛跑到茶攤前停下，笑著招呼道︰「早！」
謝婉兒愣愣的看著他，不知他這是唱的哪一出。
段飛端起一碗茶飛快的喝完，嘿嘿一笑，也不廢話，拿出一枚銅錢扔在桌上，繼續 的跑遠了。
「哎呀。」謝婉兒一跺腳，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本欲還給他的三枚銅錢還帶在身上，怎麼又收了他一枚銅錢呢？剛剛自己這是怎麼了，干嘛一直傻站在那里？
這一日下午，李家珠寶行門口多了一群面生的人，他們什麼也不做，但只要見到從店里出來的客人，都會在商量一番後，朝其中一些客人走去，小聲的商談著什麼。
這些人就是徐大掌櫃和李嫣從後房調來的一些伙計，他們專找一些衣著較為普通的客人下手，還別說成效不錯，十次上前起碼半數都能收到成效。
而離李家店鋪稍遠一點的位置，又有那麼些人，逢人路過就會小聲的招呼︰「代金券，代金券要不要？」
遠遠有兩個人一直注意著這兩群人的舉動，手中不時的記錄著。
第二天早上，謝婉兒早早的擺好了茶攤，把四個銅錢捏在手上，時不時的盯著巷子口，果然見段飛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跑來。
「早。」段飛還是這一個字。
謝婉兒點點頭，算是回應。
段飛拿起了茶杯一飲而盡。
謝婉兒上前把四個銅錢拍在了段飛的面前。
誰知段飛看也不看，自顧自的又模出一枚銅錢，扔桌上就跑了。氣得謝婉兒小臉漲的通紅。
時間很快的又過了五天，謝婉兒手上已經捏著九枚銅錢了，不僅如此，段飛前日還帶來了一條魚，笑嘻嘻的說是自己前一晚下河捉的，扔在桌上就跑了。
謝婉兒又氣又急，卻毫無辦法。段飛可以把銅錢和魚扔在桌上不管，她卻不能把魚和銅錢塞回到段飛手里，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誰叫謝婉兒的家在這里，這是屬于典型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雖然她也知道段飛所住的李家大宅在那里，但她卻不能把這些送回，因為那樣會給段飛帶來麻煩。
謝婉兒當時看著桌上還在扭動的鮮魚，她可不相信這是段飛前晚自己捉的。只是莫名的，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今日段飛再次到來時，茶攤上就只有一杯茶，那是謝婉兒專門為段飛準備的，一壺茶里面最好的一杯。
段飛大咧咧的喝完茶，照例模出了一枚銅錢。謝婉兒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向段飛點了點頭。
段飛笑了笑，又 的跑遠。
謝婉兒輕輕的拿起那枚銅錢，小心的打開一個荷包，這是……第十枚了。
這個荷包，也只裝了這十枚銅錢。
這幾天下來，金州的百姓已經習慣了李家新穎的送禮，也已經回過味來知道這只是一種促銷方式，不過大家還是很吃這一套，李家珠寶行的生意比往常好了三四倍。離金州最近的真州，李家也開始了促銷活動，其他的幾個城市也會陸續跟進。
可此刻的李逸興卻高興不起來。
前一晚匆匆趕回家的李逸興听完了徐大掌櫃的匯報，老懷欣慰，對自己女兒的一切計劃均是大加推崇。晚上還特意多喝了兩杯，便把李嫣招到了書房，想好生的做個難得的父女溝通，誰知卻從李嫣口里得知，這一切的想法都是段飛提供的。
李嫣也有自己的苦惱，她不得不說明實情。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心里清楚，若是隱瞞，自己這奇妙手段猶如曇花一現般消失後，任何人也會心下生疑。但若是背地里一直找段飛出謀劃策，紙包不住火，絕對不是長久之計。還不如全盤托出，讓自己老爹定奪。
得知實情的李逸興呆了半餉，談話興致全無，只得讓李嫣回去休息，自己在書房坐到了大半夜，下人們還以為老爺子在籌劃什麼更大的計劃。
吃早飯的時候，李逸興試探的問了一句︰「嫣兒，你對那段飛全無好感嗎？」
李嫣瞟了他一眼，答道︰「半點都欠奉。」
一頓早飯吃得索然無味，李逸興又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面埋頭苦思，連午飯都在書房里用的。
最終，李逸興還是遣下人去叫段飛過來。
！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李逸興放下了手中的書筆。
來人正是段飛。
「李老爺，您找我？」
李逸興嗯了一聲後便不再說話，盯著段飛仔細的琢磨。
段飛也一直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雖然是作下人的姿態，但是不卑不亢，鎮定自若。
幾個月不見，段飛的變化還是讓李逸興有些好奇。一般人就算是中個彩票，但是骨子里的氣質是無法改變的。眼前的段飛雖然可能已經猜到自己叫他過來不會是為難他，畢竟他才為李家立了大功，但是神情氣質與以前判若兩人，就算他有功在身，也不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嫣兒都給我說了，是你的主意。」李逸興開口道。
「是的。」段飛很干脆的答道。
「怎麼想到的？」
「只要吃透了商會的游戲規則，就能發現有很多漏洞可鑽。」
「你以前就想到過這個方法？」
「那倒也不是。不在其位不謀其事，小雪問起時，偶然想到的。」
「那這麼說，你還有其他的很多手段咯？」
「只要去想，就能想到。」
李逸興沉吟了半餉說不出話來，這小子是在標榜自己是個天才嗎？
段飛也站得四平八穩，這僅僅是個很基礎的現代商業手段，自己還真是靈光一閃就想到了，而且肚子里的其他方法也多得海了去了。
「你為何這麼做？」
听到李逸興這句問話，段飛終于抬頭直視著他，字正腔圓的回答道︰「為了離開。」
李逸興哈哈大笑，嘲諷道︰「你以為，你做了這些就能走得問心無愧？我李家，終是成了全城笑柄，我嫣兒，也終是人婦之身！」
段飛搖搖頭︰「這些……並不是我所願，也不是我所造成的。」
李逸興憤怒的一拍桌子，瞪著段飛︰「放肆！」
段飛毫無畏懼，反問道︰「李老爺，這些是不能改變的。我走，李家小姐至少能擇一心儀之人再嫁，而李家的笑話，也會因我的離開而淡忘。卻不知你為何不允？」
李逸興平復了一下情緒，冷然道︰「因為你選擇了下乘。」
段飛回應道︰「那不知何為上乘？」
李逸興哼了口氣，站了起來︰「你說的沒錯，你走，嫣兒也許能另嫁他人，今日之事，也許會被人淡忘。但另嫁不代表從未嫁人，淡忘也不代表從未發生。」
段飛搖搖頭，這老頭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李逸興接著道︰「所以，你說的是下乘。而上乘嘛，今日的恥笑為何不能促成明日的成功？遇事逃避，這不是一個男人所為！」
段飛就納悶了，人家笑的是你李家又不是我，我在哪里都能成功，何必要去幫助你李家翻身？
李逸興補充道︰「至于嫣兒，我承認你們確實沒有一絲感情。暫不說你現在，就說你縱然成為靈士，你難道就不會有面對她的一天？一個男人，連自己老婆都追不上，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段飛聳肩道︰「這個……我自問真沒那個本事。」
追女人，段飛手段多了去了。要比姿色，雖然李嫣也是上乘，但前世的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所以現在他只是對素未謀面的藍玉國那些藍膚人稍感興趣，這也是針對人種而言。要單靠容貌，基本上他屬于百毒不侵的那種。
而且他對李嫣也無丁點好感，不為別的，就是那次兩人唯一一次踫面，李嫣的言辭中都一律避免對自己老娘的尊稱，這種不孝之女，自己是絕不會喜歡的。
李逸興氣道︰「這就是一個男人說出來的話？」
段飛駁道︰「男人，為國家、為夢想，拋頭顱、灑熱血，可以喝醉、可以身死，為何沒有兒女情長就不是男人？」
「國家，家國，沒有家，哪來國？」
「上有雙親便是家，旁有兄弟亦是家。」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
李逸興吐了口氣，沉聲道︰「我給你個機會。」
段飛很想說︰我不想要這個機會。但忍住了。
「蘭青苑，本是為嫣兒和你準備的。明日，你和嫣兒搬過去。」
段飛剛想開口，就被李逸興揮手阻止道︰「你想離開，可以，但不是現在。你既然有心淡化我李家的恥辱，難道你們成親這麼久還分居兩院就不落人話柄了嗎？若是你能打動嫣兒，我便認下你這個女婿；若是不能，時間一到，你不走我也會趕你出去。」
「敢問所謂的時間是……？」
「明年春季之後。」
段飛想了想，對他也無所謂損失，便算是默認了。
李逸興在段飛離去之後也收拾了一下，便喚來下人去叫李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