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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昔日貧家女,今日入候門3

他眼觀鼻,鼻觀口的,也不敢看惟娉,大步搶上前,深深施禮道︰「小人林安,是景候府的管家,拜見娘子。深夜煩擾了娘子,實實是小人的罪過。」

惟娉側著身子受了他半禮,溫聲道︰「林管家太客氣了。為我的事,深夜還勞動林管家,只有辛苦,哪有罪過呢?」

又請林管家坐,叫潘紫捧上茶來。

林安端茶之余,眼角的余光稍稍瞥了眼惟娉,心下便是一震。

這娘子一看便是夫人親生的女兒,要比夫人還美得多,面上明明有焦慮之色,卻能穩住心神有禮有序地吩咐下人做事,神情舉止大大方方,嬌柔中有種說不出的灑月兌,不禁心里暗奇︰這女子哪里像萬里投親的孤女呀,這氣派和風度,就是有些大家千金也比不上,雍容沉穩,倒像公主郡君。

他心里疑惑,面上並不帶出來,只施禮低聲道︰「剛才在院子里和頡老板的一番做作,是說給隔壁院子里的人听……那院子里有客人剛剛同小人一起住進來。小人們也當這間院子是空院住進來了……」

惟娉不解,卻不問,只靜等林安說下去。

林安輕咳一聲,道︰「夫人吩咐,定要外人認為娘子是和小人一同回來的。——小人這里有夫人的親筆書信奉上娘子。」說著從懷里掏出書信,雙手舉了奉上。

潘紫雙手接了,再遞給惟娉。

惟娉一直暗暗告誡自己要鎮定,可接信在手時,她還是忍不住雙手微微顫抖。

信封上並無字跡,只用蠟緘了封口。拆了封蠟,抽出信紙,展開,見上面只有幾句話,字跡雖潦草,卻也看出是出自女子的手筆,想是時間緊迫,匆匆寫就,來不及多說。

惟娉吾兒,見字如面

吾兒切記,對外一定要隱瞞身份,以吾嫡女自稱。除了東方公子,候爺與吾,沒人知道吾兒身世。林安也只知吾兒是萬里尋母,萬不可說泄。其他事宜,可令林安安排

母字

惟娉暗暗松口氣,可見自己先前的小心還是對的。

她想了想小心地道︰「林總管,我母親是怎生對你說的?」

林安又施一禮,回道︰「半年前夫人就派小人去邊疆接娘子回府,誰知小人到的時候,娘子已經起程。小人一路追,也沒追上,想是與娘子錯了路線。娘子今日到京,小人也是今日到京。夫人今天見到娘子派去的送信的人,才知道娘子已經進京了。娘子萬里尋親,又只帶著幾個婢女童僕,夫人怕傳出去與娘子名聲有礙,就讓小人連夜住進來,對外就說娘子是小人接回來的。明天一早候府會派人來接娘子。小人便與娘子一同回府。」

惟娉稍一深思,便明白了姨母為什麼如此安排。林安這樣住進來,明日就可假稱自己是和管事一起回來的……看來姨母是打算隱瞞東方熠和她一路同來的事實了。

同時,也想通了這表面之下隱含的深意。

如若她以投親的外甥女身份住進侯府,便無這方面的顧忌。只是若以那樣的身份住進候府,只怕自己的未來會受到影響,比如接交什麼樣的朋友,訂下什麼樣的親事,身份的影響至關重要,哪個世家願意娶個沒有嫁妝沒有靠山的孤女為妻呢?

可如果自己要以女兒的身份住進候府,這一切,便都解決了。

若侯府平白地多出一個女兒來,只怕也會引起世人的猜疑,姨母就在一接到信後,在半年前就開始造勢,言說要接女回府,這樣,自己一住進侯府,便名正言順,至于是誰給了姨母信,惟娉猜,是哥哥。哥哥從中周帶回的鴿子一直養著呢。

看來,姨母想給她的不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容身之所,更是一個家,一個關心她的母親和一個可靠的未來。

惟娉心里感動,淚水在眼里轉,她向林安盈盈下拜︰「林管事辛苦了。為了我讓林管事萬里奔忙,無以為謝,請受我一拜。」

林管事唬得忙跳起來,連連搖著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這本是小人應該做的……這可折殺小人啦……」林管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當真手忙腳亂。

惟娉卻已拜了一拜,見他手忙腳亂的窘態,忍不含淚笑道︰「林總管可見到了送信的人?」

林安道︰「不曾。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看來林安沒看到東方熠,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惟娉心里很夫望,強笑道︰「請林管事休息吧,我們明天就進府。」

送了林總管出去,惟娉和潘紫重新躺下,卻是睡不著。連潘紫這個一向一沾枕頭就著的人,也睡不著了。

黑暗里,潘紫听到惟娉在床上輾轉反側,便低聲道︰「娘子,婢子知道該怎麼辦。明兒個一早,婢子就按林總管的話告訴桃紅他們,說娘子是寄養在外面才回府的候府千金——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娘子的真實身份,自然咱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惟娉輕笑一聲,道︰「你可害怕?」

潘紫知道惟娉是問她進候府怕不怕,便道︰「不怕。在東夏,和娘子一起逃亡的時候都練出膽來了。」

惟娉听她說得有趣,忍不住一笑。過了半晌,才道︰「你說得對。那麼艱難的時候都過來了,還怕進候府過穩定的日子不成?」

「就是,娘子這是那什麼情怯了。」

惟娉道︰「近鄉情怯。等明兒個閑下來,我教你認字,你可要認真學。」

潘紫喜道︰「好。」忽又擔心︰「可婢子笨,萬一學不會怎麼辦?婢子以前不過是個村婦……」

惟娉就笑︰「好你個潘大膽,原來你也是怕的!」

潘紫給說中了心事,便吃吃地笑。

主僕兩人談笑著,漸漸地東窗發白,遠遠地,雞鳴的報曉聲,一聲聲地傳了過來。

惟娉想著一會要有人來迎自己去候府,定要忙亂一番,躺在床上也是睡不著,便叫了潘紫起身。

這邊才起身,門上就響起輕敲聲。

潘紫披了衣裳去開門,就見昨日見過的張媽媽領著幾個人站在門外,捧的捧面盆手巾,拎的拎著水壺唾盂,都滿面笑容,神態恭敬。桃紅站在她們身後,臉上雖然帶著微笑,眼里卻是一絲兒笑也沒有。

張媽媽輕聲笑道︰「娘子可是醒了?奴婢們來侍候娘子梳頭更衣。」

潘紫一愣,忽然明白桃紅為什麼這般臉色了。原來人家以為她們是鄉下丫頭,萬一服侍不好主子娘子,給候府丟臉。

潘紫心里不快,可為著惟娉好,便把不滿裝在肚子里,臉上掛滿笑,道︰「媽媽們真早。請在廳里坐會,我看娘子起了沒有。媽媽們稍等。」

說著,進了內室,低聲跟惟娉說了張媽要來服侍她梳洗的事,還說了自己的意見︰「……想是怕我們不知道京城時興的衣裙和梳頭樣式。」

惟娉明白其中的意思。

雖是她們好心,怕她丟丑,可這行為背後的動機卻讓惟娉不快——還不是覺得她是鄉下來的,怕她打扮得上不得台面給人笑話了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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