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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趙姬上當

到此時,李斯才算真正的邁出了自己踏上仕途的第一步,不容易啊!他原本一心想要到秦國出人頭地,在這動亂之世掙出一份足可流傳後世的家業,幸虧他一開始得蒙驁引薦,得以為嬴政做事,可當初那幾年在呂氏府中為間,李斯處處小心行事,雖說他自認自己有大才,可在呂不韋府中卻只是一個普通幕僚,以前雖得呂氏看重,不過在外人看來,他始終附屬呂氏,直到如今,才正大光明在秦國有了自己的產業,自己的職業,算是真正立下了足。

李斯心中激蕩,但他城府深,知道目前自己不過還是起步而已,往後如何還得要看嬴政怎麼安排自己,因此強壓下心中的激蕩,也不待第二日,連忙就進了宮中謝恩。

呂不韋志得意滿的帶了一干幕僚來到李斯府邸處,一邊想要給眾人介紹李斯如今的得意之處,讓人對他往後行事更為死心踏地,用李斯此舉來吊著呂府中其余諸人的胃口,一邊又想壓著李斯,讓他知道縱然如今他在嬴政身邊當值,可依舊是從自己府中出去的人,一路浩浩蕩蕩的,呂不韋將車隊停在了李斯門口,回頭一看,果然眾人臉上都帶著驚嘆與羨慕之意,他心下不由得意洋洋,高舉了袖子,大聲道︰「諸位,若是諸位肯盡心辦事,某覺得諸位乃是棟梁之材,必會向大王引薦,屆時華屋美人兒,還不是應有盡有?」

他眉梢間帶著得意,呂不韋身後的眾食客听了這話倒當真是極為意動,肯受人招攬所用的人,大多都是有目的,或是為名,或是為利,再或是為一展胸中抱負,有如魏轍這般,想要為天底下庶民請命者,亦有自認才干不谷,不願終此孤老一生,想要干出一番大事的,更因此時風俗習氣之下,有如蒙驁一般,士為知已者死的,諸此等等,而無一例外的,不論是為名還是為利,更或是淡薄名利的,待看到眼前宏偉寬大的房舍,還真沒有幾個人能瞧著不羨慕的,開府立爵總比一輩子跟在人家身邊當二把手來得好!幾乎許多為名利的,只要見著眼見李斯的情況,就沒有不動心的,呂不韋這一著用得倒是極妙,效果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呂不韋臉上掛了志得意滿之色,看眾人臉上又重新露出激動的神情,他心內也是一陣的得意,這幾年他心思放在嫪毐身上,倒是疏忽了對身邊食客的籠絡,幸虧如今看來也是不遲!呂不韋大步生風的帶了一眾人朝門口走去,那守門的中年男僕看到一大群人過來時,連忙就迎了上來,呂不韋大手一揮︰「某乃通右昔日至交,呂氏不韋是也,還不快快進去通傳。」他一副等著李斯出來迎接的模樣,這中年男子陪著笑,連忙跪了下來回話,偏偏說的一句話令呂不韋當下臉黑了大半︰

「原來是呂公,奴不勝惶恐,不過吾家李郎卻是已進宮,呂公來得實在不巧……」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透出了許多意思來,呂不韋臉色頓時難看!他領著眾人來給李斯恭賀,李斯卻是進宮,當著眾人之面,此舉無異是在打他臉,呂不韋暴跳如雷,偏偏又要顧忌自己身份,不好與一個奴僕計較,當下氣得臉色漲紅,險些連頭發都炸了起來。原本一路同來時看到李斯府邸的人還滿心羨慕,這會兒卻見人家第一件事就是進宮謝恩,想來相較之下,恐怕此事出力最多的,還是秦王。

眾人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呂不韋卻是身子顫抖了起來,連帶著那寬大的袖袍亦是在不住抖動,他喉間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來,眼中透著幾許血絲,直將李斯恨透了,哪里還顧得上他是不是從自己府中出去,還要待他迷惑嬴政,只恨不能李斯立時出現在自己面前,讓他大卸八塊,銼骨揚灰才消自己心頭之恨才好!嘴里的腥甜味兒漸漸的重了,呂不韋當著眾人的面,不敢吐出血來,就怕到時自己‘病重’一事發生,嬴政會借此讓自己回家榮養,硬生生的吞下了這口血跡,臉色陰沉,狠狠揮了一下袖子,森冷道︰「走!」

一群人風風光光的來,灰溜溜的走,那情景怎麼看怎麼是落魄狼狽!呂不韋在李斯府邸前發生的事情,不到兩刻鐘功夫就傳進了王宮之中,此時李斯還跪坐于嬴政身側的案幾之前,並未離開,趙高得了外頭的信兒進來通傳時,難免就看了這個在呂府為間的李斯一眼,隨即才低下頭去。

「呂氏恐怕會以此遷怒于卿,卿回去,還待小心些才好!」嬴政意味深長的看了李斯一眼,卻見他笑得恭敬又認真︰「臣以為,不遭人恨是庸才,能得呂公記恨,臣當真是不勝榮幸!更何況不過一將死之人而已,臣又何足為懼?萬事不妙,還有大王定會維護!」李斯不著痕跡的恭維了嬴政一回,見他表情似笑非笑的,心內不由一凜,笑容收了些,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了。

他大膽的將呂不韋說成將死之人,嬴政不置可否,只是端起手邊酒樽,抿了一口其中的佳釀,這才開口道︰「縱然將死,亦未死,卿回頭之後將長信候兩日後被處決的事情傳出去,就說由呂相提議,親自出面誅殺此賊,務必要使消息盡快傳出去!」

嬴政說得沒頭沒腦的,但李斯卻是頓時就明白了過來,雖然心里害怕嬴政,但听到他這樣焉兒壞的主意,仍舊是險些咧嘴笑了起來,不過這樣陰損的法子,也虧他想得出來。李斯心下雖然覺得呂不韋這下要倒了大霉,但心里卻是對嬴政又是害怕了幾分,他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嬴政的主意,听嬴政命令前往呂府中為呂氏出歪主意的,這幾年嬴政對付呂氏的幾乎幾乎他都參與過,也知道,看呂不韋這樣的一代梟雄竟然也被算計到如此地步,事無巨細,居然將網結得密密實實,直到如今呂氏成為困獸,任人宰割,如此手段與心思,將趙太後亦作為棋子的一環,將看似毫無相關的事情緊密聯系一起,硬生生的把當初看似不可一世的呂不韋玩弄于鼓掌之中!

此等心機與算計,李斯是自愧不如,也不知怎麼的,他心內竟然對嬴政生出幾分惺惺相惜與敬佩之感,李斯自認也不是什麼好人,做事全看結果,不管手段,如若不然,他也不會為了出人頭地敢做出替人為間這樣令人不恥的事情,他自認自己是個真小人,而非偽君子,如今看到嬴政這個比自己不知手段高了多少倍的帝王,才有一種甘拜下風之感,此時不論是為了功名利祿,或是為了忠于強于自己的王者,他都準備死心踏地跟著嬴政走,心內卻是從未敢生出半點私心來!

兩君臣商議了一陣細節,嬴政吩咐完只讓流雲做李斯副手,他相信對于這樣的事,李斯肯定是做是得心應手,因此也不準備再吩咐,待李斯一走,他就令人召了侍候趙姬的侍人過來,吩咐了幾句,這才空出了時間練習劍術與真力。

李斯果然也沒負嬴政重托,此人為求結果,不求手段,不出一日功夫,咸陽城的人都得知呂不韋要將嫪毐車裂的事情來,許多庶民之中倒是並無憤怒者,畢竟嫪毐叛上作亂,本就罪該萬死,得了如此結果也並不意外,只是難得有這樣熱鬧的大事,咸陽城中四處亦有人討論起來。

一個魚龍混雜的行館處,幾個身著灰色麻布衫,頭發用木簪固定住,面色陰沉手提長劍的年輕人卻是听到這消息時眼楮里露出陰霾來。幾人點了一大塊羊肉切下,一邊抓在手中啃著,一邊豎著耳朵听眾人的議論,听到火起處時,坐在右首處的年輕人提了長劍險些忍耐不住要沖過去,那坐在中間的人卻是低垂著頭,死死將他按住,輕喝道︰「且罷手,若是鬧出亂子,屆時不止不能救出主公,反倒是會將吾等也折了進去!」

那年輕人露出怏怏之色,握緊短劍的手又放松,雙眼如惡狼似的望了四周一眼,才陰戾道︰「但某實在氣憤,呂賊該死,若有機會,必定屠盡呂氏一族,叫呂氏雞犬不定,一個不留,以替主公報今日之恥!」

居中之人抬起頭來,臉上長著點點胡渣,神態瘋狂,卻不是齊肆還有誰?他表情猙獰,胸口不住起伏,顯然也是氣到狠了,不過理智尚還在,幾人打听了消息,也不敢久留,連忙丟下一串刀幣,提了短劍疾步又出了行館,此時行館中身佩短劍著灰白衣裳的人卻不少,這幾人的離開並未引起眾人注視,等這幾人一走,行館里空出來的案幾處,迅速又跪滿了談笑吃喝的人。

而此時呂不韋听說咸陽城中的流言,氣得險些又掀了桌!他是有想將嫪毐車裂的心,但卻並不願意做這個出頭的惡人,須知嫪毐此人昔日有幾個舊交,對他最是忠心不過,其中有好幾人都未被抓捕,而是逃竄了出去,若是得知他殺嫪毐,豈不是將賬全算到了他頭上?呂不韋並不傻,也不願意接了這個惡名,他恨嫪毐不假,不過若是嫪毐一死,不管死于何人之手,對他來說一樣解氣,犯不著親自動手又出面,因此听到消息之時,當即就進了王宮,誰知嬴政卻不見他,只令趙高陪著他枯坐了大半日,最後呂不韋氣沖沖而來,又更氣沖沖揮袖而走!

呂不韋進宮一事被有心人狀似‘無意中’說與趙姬听,趙姬當即就坐不住,她最近連服了好幾顆藥丸,只覺得渾身無力酸軟,整個人又精神懨懨,深恐自己遭了嬴政毒手,早就想見呂不韋一面,讓他想法子將自己救出去,再不濟也要將嬴政如今毒害自己的事捅了出去!可惜她得到消息之時,呂不韋早已離開,趙姬強撐著精神好不容易偷跑出自己被幽禁的宮殿,得知這一消息時,兩眼一黑,險些昏倒了過去,身後一路隱藏跟隨的侍人這才裝作剛找到她的模樣,焦急的扶起她︰「太後身體有恙,大王有令要太後在寢宮修養,跑這麼遠,如何使得?奴觀太後氣色不佳,不若上報大王,趕緊請了疾醫,來為太後……」

此人聲音略有些陰柔,趙姬听了生生打了個冷顫,還未待他說完,連忙就忍著失落得快掉眼淚的沖動,搖了搖頭,深呼了口氣,在這侍人的攙扶下,不住顫抖著站起身來,雙腿抖得直如風中落葉一般,咬了咬嘴唇,死氣沉沉道︰「不用回大王了……」找了嬴政過來,既是堵死了自己希望,還成全了嬴政孝順美名,這樣的事她不會干!趙姬此時早恨嬴政入骨,一听他名字,都駭怕得雙腿站立不穩,既是恨又是怕,她強忍了心中情緒,轉頭看著眼前扶住自己的侍人,擠出一抹笑容來,故作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樣,開口道︰「此等小事,不用麻煩大王,不過你救我有恩,不知你名字為何,若是往後大王問起,我也好說你盡心服侍了我一場!」

那侍人眼中閃過譏誚之色,看趙姬此時還想籠絡她,卻當誰人不知她早已被大王厭棄一般,竟裝模作樣,令人作嘔,還連累著自己這樣侍候她的內侍與宮人如今命還懸著,時時刻刻擔心受怕!他臉上表情猙獰,早恨趙姬已極,趙姬卻是看著前處,並未轉身瞧見,此人想到嬴政吩咐,頓時忍下了心中恨意,恭順道︰「奴乃庶民,不敢有姓氏,太後喚奴普即是。」

這樣一問一答間,趙姬自認此人應該是極好收買的,她心中盤算著,隨即有了主意,故意裝作身子不爽利,停頓了一步,待那侍人焦急上前之時,她月兌下了自己腕間的一只玉鐲子,套進了那侍人手中,一邊輕聲道︰「一個小物件兒,拿著把玩,我有件事,倒是要讓你幫我!」此人捏著鐲子,也不推辭,很爽快的就收了下來,手腕一轉,這玉鐲就籠進了袖口之時,一邊恭敬道︰「太後有事,只管吩咐,奴必听太後差遣的!」

趙姬滿意的點頭,只覺得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有了盼頭,她精神亦比之前死氣沉沉的模樣不知好了多少,略有些激動道︰「我進宮已久,卻未見著呂相,當初大王急忙令蒙驁等人將我帶進宮中,卻未來得及與呂相說上一聲,怕呂相心中擔憂,你替我傳上一回話,我想與呂相見上一面!」趙姬原本是有求于人,卻是改不了高高在上吩咐人的語氣,她心中又恨嬴政已極,覺得他明明不孝想弒母,卻做出那樣一副假仁假義的模樣,使她能成全嬴政美名,實在令趙姬心中痛恨已極,這會兒縱然在面前的不過是區區一侍人,她仍是忍不住下意識的想要抹黑嬴政臉面,話里話外都示意著自己是被嬴政所囚的模樣。

這名叫普的侍人只當是沒听懂趙姬之話般,他是得嬴政示意而來,自然早知趙姬會死,對她這樣的話並不在意,反倒是听她說想要見呂不韋的話,故作為難的模樣。趙姬原本看他沒有與自己一般露出憤怒之情,心中不滿,又有些懷疑此人是不是嬴政的人,不過看此人听了自己所說之事,一臉為難的樣子,倒不像是有詐,她心中一喜,又頓時有些著急,此時宮中侍人大多都是嬴政的人,若不是此人今日隨了自己出來,看著還有幾分忠心,她亦不敢將希望全押此人身上,更何況趙姬亦是已打定主意,反正結果都是死,怎麼也要拼上一回,因此眼見有可能的希望就在眼前,哪里願意放過,見此人不說話,威脅道︰「你若不听我話,我必定回過大王,要你性命!」

此人像是被嚇著了一般,呆愣了半晌,才在趙姬陰測測的神情下,像是嚇到狠了似的,跪下來連連叩了好幾個頭,這才咬著牙答應了下來。趙姬一見他這模樣,心中頓時生出無盡喜悅來,笑了幾聲,竟然恢復了幾分昔日媚態,自個兒挪著步子,乖乖回宮去了。

待第二日之時,那侍人鬼鬼祟祟進來,待趙姬將人揮退,這才伏于趙姬耳邊,只開口道︰「奴不負太後重托,待昨日尋了空隙,好不容易出宮一趟,關乎太後生命之事,奴亦不敢交托旁人,只得親身前往,接見了丞相一回,丞相對此事極為憤怒,與奴回話,說邀太後今日午時出宮一聚,他自有法子令太後無人阻擋的出宮!奴怕打擾太後休養,因此今日才敢進來回話!」這話一說出口,趙姬臉上掩飾不住的露出狂喜來,連連夸此人做得好,竟然連一刻也等不得,忙就要收拾了出宮。——————————————————兩章合一……現在臉皮厚了,求推薦票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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